她口不择言,“乌鸦也想配凤凰?允涛那种人才,他要找妻子根本轻而易举,蒙着眼睛抓也轮不到蓓雅……”
蓝凤笙大喝,“彩君,向你倩姨道歉?”
欧碧倩截住了丈夫的话头,轻描淡写地说:“不用了。看彩君的态度,分明跟允涛情投意合,就把你配给允涛不好吗?现在又没外人,有啥好害羞的呢?”
“我只是把允涛当弟弟看!”彩君老羞成怒,“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一阵风似地冲出客厅,砰地一声甩上大门。
欧碧倩放下水晶酒杯,美目含笑,“怎么办?人家不领情。”
蓝凤笙若有所思,“只得靠蓓雅自己了。”
“只怕那个野丫头,允涛看不上眼。”欧碧倩说。
“有我作主!”蓝凤笙不耐地挥手。
欧碧倩微笑,“果真成了,就是蓓雅的福分,坦白说,我对亲生女儿的确偏心了些,难怪彩君不服气。”
“不偏心。”蓝凤笙摇头叹气,“彩君的脾气太拗……像她死去的母亲,一旦打定主意,九牛也难牵得她转。算了!等有本领的人来降服她啰!”
“谢谢你。”欧碧倩轻声道。
没娘的孩子固然有她的苦处,但反过来说,有一个脾气倔强的继女,后母也有后母的为难处。蓝凤笙能客观判断、信任妻子,怎不教她感激?
“只是,蓓雅的名声不好听。”欧碧倩指的是她入蓝家大门只有十七年,虽然那时五岁的蓓雅早已被凤笙正式认养,可是好嚼舌根的人还是将蓓雅冠上“私生女”的标记。
“别操心!”蓝凤笙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如果路家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小人,我也不会将蓓雅交给他们!”
正读F大美术系四年级的蓝蓓雅带着歌声笑语回家,她像只轻盈灵巧的云雀扑到母亲怀中,唱歌似地嚷着,“我回来啰。”
她旋即蹦蹦跳跳地走到蓝凤笙身旁,由身后搂住正在抽烟斗的爸爸,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甜甜蜜蜜地问:“爹地,您今天怎么有空在家?”
不待蓝凤笙回答,蓓雅已经吱吱喳喳地在他耳边说起了系上的趣事。“……您就没看见魏教授的表情,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哇!他差点没晕倒呢!”蓓雅笑得前俯后合,“那是学妹做的,与我无关,他总不能……再怪到我头上吧?”
蓓雅说得像机关枪扫射,欧碧倩没有听仔细,再问了一次才知道,美术系的米开朗基罗“大卫”雕像复制品上的“重要部位”被二年级的学妹们涂成粉红色。
“老天!”欧碧倩喘了一口气,“你们这些女孩子真是……”
“很漂亮的粉红色呢!”蓓雅笑道。
“小丫头!真实和艺术之间是有差距的,别抱太大憧憬。”蓝凤笙幽默地说。
“真亏你们想得出来——那颜色洗得掉吗?”欧碧情问。
“不用洗,那是种神奇墨水,顶多过一、两天就会自动消失。”蓓雅愉快地说。
蓝凤笙扬眉问:“你怎么会知道?”
蓓雅眼珠一转,吐吐粉红色舌头,“我教她们的。”
蓝凤笙哈哈大笑,谁惹上了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就是存心自讨苦吃。
“我们只是吓一躺魏老怪……不!魏教授,谁教他老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蓓雅理直气壮,“爹地,您不觉得我们做得很含蓄吗?‘大卫’像又没留下污痕,学妹也不用受罚,只是魏教授虚惊一场这才是‘完美’的恶作剧!”
蓝凤笙含笑,“爹地只听过完美犯罪,我真是孤陋寡闻。”
“别宠她了!这么没正经,还想跟人家相亲?笑掉别人大牙。”欧碧倩叹口气接着说:“我看,还是缓一缓吧。”
“相亲?”蓓雅大惊失色,杏眼圆睁问:“谁跟谁?”
蓝氏夫妇对望一眼,蓝凤笙开口说道:“当然是你跟路叔叔的儿子允涛。”
“哈!爹地,您跟我开玩笑!”蓓雅松口气,笑说:“路允涛?他看我像只蟑螂般不屑。”
欧碧倩的眉毛蹙成一条线,“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有什么血海深仇来着?”
“别听她胡扯。”蓝凤笙开腔,“允涛不是那种小心眼的男人,是蓓雅自己心虚,小时候她作弄允涛太过火了,大概也会觉得难为情。”
“爹地!”蓓雅抗议,“才不是呢!我跟他天生相克!”
蓝凤笙宽容一笑,“小孩子家玩玩闹闹算不了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也早该忘啦!见个面、言归于好,天大的事也一笔勾销——别说四个国产车轮胎,爹地赔他宾土、保时捷当嫁妆都行。”
蓓雅羞红双颊,跺踝脚嗔道:“爹地!”
路允涛五年前因细故骂了蓓雅一句,“没教养的野丫头!”怀恨在心的蓓雅不知从哪弄来了七、八个鸡爪钉,放在他车子四个轮胎前;等到允涛告辞离去时……
路允涛气得脸色发青,蓓雅却死不认帐,耍赖问:“人证、物证何在?”
结果还是蓝凤笙出面调解,叫来了修车厂处理,保证不让允涛花半文钱。
允涛年少气傲,拒绝了长辈的好意,“既然蓓雅不肯承认,没理由让伯父破费。”
蓓雅在旁拍手,冷笑说:“好!有志气!”
火上加油气得路允涛七窍生烟,他搞不懂:蓝凤笙怎么会有这种孽女?负气叫了辆出租车回家,从此未曾再踏入蓝宅半步,一年后,彩君姊出嫁,他更没有理由登门拜访。
那是蓝蓓雅最后一次见到英俊帅气、却又爱生气的路允涛。
事隔多年,蓓雅不禁好奇:那个人还是一样爱生气吗?
欧碧倩打断了她的遐想,“你爹地很欣赏允涛,天下父母心,这么杰出的男孩子,我们当然希望你们两人能试着沟通交往。俗话说得好,不是冤家不聚头。或许真的有点缘分也不一定。”
蓝蓓雅低头沉思:缘分?冤家?她才不信这套,说是一段“孽缘”倒还不假,她嗤笑出声。
无所谓啦!反正是去吃一顿,那个坏脾气小子一定会想办法推辞掉长辈的好意。我落得轻松愉快呢!何必枉作小人?蓓雅乐观地想着。
“好呀!”她不知天高地厚地答应,“爹地,我要去晶华酒店吃大餐。”
“那有什么问题?”蓝凤笙微笑地看着宠爱的幺女,长子蓝胜介长年坐镇美国硅谷总部,彩君又是那一股拗脾气;只有蓓雅是他的开心果,这几年来全靠她宽慰老怀,即使蓓雅想要天上的星星,蓝凤笙也会想办法把它摘下来。
路允涛满心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小女人。她会是那个“鬼见愁”吗?不!不会的!他印象中的蓝妖怪总是扎着马尾巴,苹果圆脸,黑溜溜的“龙眼”总是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白T恤、牛仔裤、球鞋,皮得像一只猴崽仔——只差少了一条尾巴!
可是……眼前的蓓雅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美人。过肩长发往上梳成三、四个小发髻,几缕发丝垂落,线条优美得令人怀疑是自然垂落或是名家设计,一袭樱花浅红洋装展现出纤细身段;黛眉如画、眼翦秋水、小巧的双唇丰润微翘……
路允涛猛然清醒,在内心喝斥自己:别傻了!再怎么变,白骨精还是白骨精,愈是有毒的生物,颜色愈是娇艳。他连忙收敛震惊的表情,闭上微张的嘴巴。殊不知,双方家长全把这一幕看在眼底,彼此心照不宣地交换会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