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蓉——我是说绍刚,她都已经快十八岁了,难道你一点部下担心她的终身大事?」马强坐在仇家的大厅中,一边举杯喝茶一边问。
仇笑天叹了口气,「担心有什么用呢?哈尔王并没有停止找寻它,不是吗?如果我现在就让她恢复女儿身,该担心的恐怕不是她的终身大事,而是她的生命安危,我不能冒这个险。]
「难道你要隐瞒她的身世一辈子?]
「总比让她送死好吧?」
马强挑了挑眉,点头,「也是。]
「既然当初大哥将郡主交托於我,我就必须为她的安危负责。」
「多亏靳王爷有你这么有情有义的兄弟,否则邵和郡主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这也得感谢你当年高抬贵手放了我和郡主一马。」提起当年,仇笑天的眸中充满感激之意。
「别再提这件事了,来,喝茶。」
两人就此岔开话题,不再提及十八年前的往事。
第一章
十八年,一晃眼都过了十八年了。
仇笑天站在仇家牧场的草原上,高大伟岸的身材在辽阔无际的草原上变得渺小,一对深邃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盯著远处如繁星般的羊群,深销的眉间隐藏著层层叠叠的心事,谁也不知道这十八年来,他的心里到底藏著什么样的秘密?
「爹!」
一个好生俊俏的年轻男子自仇笑天身後的方向策马奔来,身上的儒衫在风中发出娑娑的声音,那长年在草原上接受阳光洗礼的肌肤却仍白皙得令人咋舌,俊朗的笑容。
仇笑天回过身,愁容稍缓的喊了声,[绍刚。」
仇绍刚停下马,动作迅速的自马背上跳下,自袖袋中取出一封信函递给仇笑天。「爹,您的信,是马叔托人自京城送来的。]
「哦!」仇笑天飞快地皱了下眉,接过信拆开来看——
哦!仇笑天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眸中尽是惊惶之色。
没想到那阴魂不散,该死的家伙还是找上门来了?本以为躲过了二十年,一切皆已风平浪静,谁知二十年的岁月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惊心动魄的日子并末结束,该来的——还是来了!
[爹,马叔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要来?」
仇绍刚朗吩的问,似乎没察觉父亲骤变的脸色。
仇笑天没回答他的问题,神色慌张的抽抽儿子的背,道:「快,快上马。]
仇绍刚愣了下,顺从的跃上马,而仇笑天也倏地跨上马背,父子共乘一骑朝牧场中的宅邸驰骋而去。
仇笑天一下马便急匆匆的吩咐下人替绍刚收拾简单的行囊,再从帐房取出所有的现金银票,连同行囊一块儿塞人绍刚的怀中,扭着五官推着他道:[走,快走,不管走到哪儿都好,就是别回头。]
仇绍刚因他爹突来的举动而混乱,感觉是既懊恼且莫名其妙。
「爹,马叔到底在信里写了些什么?为什么好瑞端的你却突然叫我走?]
仇笑天的脸上布满了愁云惨雾,焦急的嚷着,[爹没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了,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下及了。」
「爹,到底出了什么事?为——」
仇笑天心一急,吼了起来,[我叫你走你就快点走,听到没有?」
「爹——]
「快走——」怒眼一瞪,嘶声大吼。
仇绍刚颤着唇,两行热泪控制不住地滚了下来,低声怨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叫我走?爹——」
仇笑天见他不肯走,怒火攻心的拍案,「走——快走——」伸手将他推出门外。
仇绍刚咬着唇,旋身跳上马背:心痛难当、热泪滚滚的挥动缰绳,快马驰出仇声愈来愈小——
仇绍刚快马驰出仇家牧场,扑簌簌的泪在风中抖落。
突然,前路风沙滚滚,一队挥着黄旗的骑兵杀气腾腾的迎面而来,然后与他擦肩而过朝着牧场抂啸而去。他下意识的停下马,回头望著那一队骑兵冲入牧场,接著,充斥在耳边的是牛羊的嘶啸声——一场漫天大火席卷著整座仇家牧场!
他眼角的泪瞬间冻结,一声,「爹——」撕心绞肺的自喉咙呐喊而出,身子一软,他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 * *
仇绍刚缓缓地撑开眼皮,感觉一阵刺痛自手臂上传来,忍不住痛呼一声——
「喔!」
「嘿!你终于醒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睁著一对盈盈灿亮的大眼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瞧他,脸上洋溢着如花朵般的灿丽笑容,娇俏的小鼻子上露着几颗雀斑,看起来既活泼又可爱,全身上下散发著充满朝气的青春气息。
仇绍刚倏地移眸向地,「你是——啊!」掹地坐起,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因而惨叫一声。
「别动别动,你的手臂伤得不轻呢!」那姑娘从椅子上跳起来,紧张兮兮地嚷着,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与不安。
仇绍刚因她闪着柔情的眸光而心慌,好像她不该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似的,感到局促不安,可偏偏她——噢!他的脸涨红了起来,闪躲着她灼热的目光,声音哑然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卧虎堡。」小姑娘眨动美目,抓起右肩上的发辫把玩着。
「卧虎堡?我怎么会在这儿?]
[只我的大哥把你给救回来的。]
「你大哥救了我?」他低喃了句,记忆逐渐清晰。
他记起了一切。牧场被那群挥着黄旗的骑兵烧了——
「不!爹——爹——」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一定要找到他的爹。
「你要干什么呀?」她按住他的身体不准他下床。
他拉开她的手,「我要去找我爹。」
「不准去。」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材魁梧,脸部轮廓鲜明刚毅的英俊男人走进来,声音浑厚沙哑地喝止。
仇绍刚怔住了。好个伟岸可怕的巨人!!那不怒而威的面孔就够吓人了,更别提那身高——至少有二米吧?天啊!他真不敢想像自己站在他身边的模样,简直——丢人丢到家了!在这巨人面前,他活像个小人国里的小人。
那姑限跺脚移向巨人身边,扯着巨人的手臂朝仇绍刚努唇道:「大哥,你来得正好。他啦!我不让他下床他偏要,说什么要去找他的爹。]一张「报马仔]的嘴脸。
这巨人就是小姑娘的大哥?那么——
「是你救了我?」仇绍刚问。
巨人点头,大步迈至床前,威容赫赫不容反驳地命令道:「在你的手伤末痊愈之前,哪儿也不准去。]
不准?仇绍刚诧异地眨眼。这算什么?命令?他堂堂一个仇家牧场的大少爷,从小到大只有命令人的份儿,哪里轮得到别人来命令他?而眼前的这个巨人——
他算什么东西嘛?不过救了我一条小命罢了,居然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命令我?哼!他凭什么!他不满的在心中嘀咕,尔后,扬起下巴不屑地道:「你救了我,在下感激不尽,但是,我想去哪儿那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
那巨人怔了半晌。他敢说这卧虎堡中上上下下数百人,绝对没有一个人敢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当然,那个被自己宠得已分不清上下,无法无天的妹妹除外——而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出言顶撞?好,有个性,他就欣赏这种不会阳奉阴违之人。
他注视着仇绍刚,脸部没有表情的表情让人读不出他内心的喜怒。
仇绍刚因他冷硬的眸光而心生畏惧。他敢说自己触怒了这个巨人,瞧他正摩拳擦掌——噢!天啊!他不会想揍我吧?瞧他那大得吓人的拳头如果真的打下来,妈呀!下死恐怕也会丢掉半条小命——想到这个,身子便忍不住的向后缩。
站在一旁的小姑娘见状,心急的前上来址着巨人的手臂怒嚷,「你不能打他呀,大哥。]
巨人冷冷的瞥了小姑娘一眼,突然伸手握住仇绍刚的手腕,仇绍刚以为巨人要揍他,吓得大喊救命。
「别叫,]巨人喝斥,「让我瞧瞧你的伤。」卷起仇绍刚的衣袖,拆了纱布检视伤口。
仇绍刚为自己懦弱的表现而羞愧得无地自容。在这巨人面前自己像个没用的胆小鬼,完全提不出一丝男子气概。在仇家牧场,自己像个呼风是风、唤雨是雨的神,每个人见到自己皆表现出尊敬得不得了的模样,让自己觉得神气极了,可现在,这巨人让自己觉得像个——姑娘,噢!羞死人了!
「你自马上摔下来,手臂被路边一根断裂的竹棒刺伤,不过现在已无大碍,过两天我带你回牧场去瞧瞧,但是我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因为牧场已烧得面目全非。」巨人一面说一面重新包扎仇绍刚手臂上的伤,抬眸撞见他脸上错愕得不得了的表情,因此续道:[卧虎堡和仇家牧场一向有生意往来。三年前我在牧场见过你一次,那时候你正被一只闯入牧场的野狗追着跑,]巨人发出两声嘲笑的笑声,「我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被一条狗——]
仇绍刚的脸顿时涨得红通通的,老羞成怒的凑在他面前吼道:「我不是怕它,我只是……只是不想和它一股见识。」
「噗哧!]巨人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使得仇绍刚又羞又气的握紧拳头直朝他的大嘴挥去。
而那小姑娘却怔住了,一对秀眸古怪的注视着巨人。长这么大,她可是头一回听见大哥发出如此爽朗的笑声,因此,感觉不免讶异。
「你笑什么?我说话这么好笑吗?」仇绍刚怒瞪巨人,气急败坏地吼,随后加上一句,「莫名其妙!」
巨人止住笑声,不是因为仇绍刚,而是因为自己已笑够了。在床沿上坐下,对仇绍刚的怒意全然不放在眼里,认真严肃地道:「昨日我要上牧场与你父亲谈生意,不料在途中目睹你自马背上摔下来,我迎上前时,你已昏迷而且手臂受了伤,后来我又发现牧场正处在一片火海之中,我想,你应该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能听你道出原委。]
仇绍刚的脸痛苦的扭成一团,注视巨人片刻,才将昨日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出,语毕时,泪已潸潸。他知道自己不该像个娘们似的哭泣,从小到大,他爹不知道告诉他多少次,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没有一次控制得住,每次都像现在一样——哭得淅沥哗啦的。
巨人因他哭泣的模样而呆愣半晌,这哪像个男人?男人哭成这模样实在前所末见,说出去恐怕会——笑死人!
[让我去找我爹,不管是死是活我一定要找到他。」仇绍刚拉扯巨人的手臂,抬着汪汪泪眼注视他,一张脸却在不知不觉中涨红。
那巨人看他的眼神实在太奇怪了,他从没见过有男人用这种……对,暧昧,用这种暧昧的眼神在看一个男人的,而该死的是,他的心居然噗通噗通地跳起来!天啊!他怎么会有这种[不应该]的反应?这巨人可是个男人呀!不!这一定是个错误——感觉上错误!他告诉自己。
巨人撇了下唇,怀疑仇家牧场那充满男子气概、器宇非凡的主子,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比姑娘还姑娘的儿子?
他的脸沉了沉,嗓音低沉地道:「你安心的养伤,找你爹的事就交给我。]
[拜托你——」巨人脸一横、眼一瞪,仇绍刚到了嘴边的话立即吞回肚里去。
巨人愠色站起,「我说过,过两天等你伤好些我会带你回牧场,现在,你哪儿也不准去。」完全不容分说的拂袖而去。
仇绍刚目送巨人的背影离去,一对腮帮子胀鼓鼓,龇牙咧嘴一副想揍人的模样,朝著房门怒吼,「哼!你说不准就不准,那我算什么?就是我爹他——」突然收回,然后露出一阵儍笑笑眯了眼。
原来那巨人听见了他的话又折了回来,此刻正朝床边靠近,一对黑眸直直的瞪得他心里发毛,身子也下知下觉的往后挪缩。
「我不过随便说说,你别介意,啊——你想干什么?把我放下来——」
巨人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腾空拎起,二话不说的迈出房门,看得那小姑娘当场目瞪口呆,半句话也说下出来。
「喂!你放我下来,我不是兔子你不能这样抓着找,噢!拜托,请你放开我……]
仇绍刚一边挣扎一边叫嚷,两条腿在空中踢动。
「喂——噢!该死——]他看见一对对错愕的眼睛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正对着自己行注目礼。一想到自己此刻正如一只免子般的被人拎在半空中,所有的男人自尊皆如落叶扫地,令他羞愧得没脸见人。
巨人将仇绍刚拎入自己的房间,动作粗鲁的将他丢在床上,道:「好好的给我在这儿待着,我会派人在门外看守,别说是你,就是连蚊子也休想飞出去。」
仇绍刚气得头上冒烟,又吼又叫:「你怎么可以囚禁我?我又不是犯人,我告诉你……]
巨人冷冷瞥他一眼,完全当他的话在放屁的旋身迈出房门。
「喂!高个子的你回来,你不能——噢!」
他的脸垮了下来,一股想哭的冲动在心中暗涌。
噢!别哭,不准哭,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动不动就掉眼泪?这样会被人家笑的,你知道吗?可是——可是——哇!他索性放声大哭,哭得呼天抢地、肝肠寸断,管它什么男人有泪不轻弹,从小到大,除了穿着上有些不同,他可不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下一样,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不过,有件事他一直猜不透,为什么他身边的男人身材皆高大粗壮,只有自己——唉!算了,反正不缺手缺脚就行了,管它是高大或瘦小!
想到这里,泪也停、气也消,而门外居然真的来了两名壮汉守着。天啊!这高个子居然真的拿我当囚把看待?卧虎堡?看来自己是羊人虎口,别想逃了!
虽然高个子答应他过两天带他回仇家牧场,并且说好代他去寻仇笑天,可他心里仍是担心着,因为照当时的情势推断,仇笑天就算不被大火烧死也会被骑兵杀害,总之是凶多吉少——想至此,泪水又涌上眼眶!
该死!他真恨死了自己这种爱哭的毛病,猜想,自己八成是爱哭鬼投胎,才会动不动就掉眼泪,一点儿男子气概也没有,要不,就是他娘将他错生为男胎!普天下如此容易掉泪的男子大概只有他一个。
那小姑娘推门进来,中断他的泪水及思绪。
她皱著小鼻子努著唇迈至床边,叽哩呱啦地说个没完,「你一定觉得我大哥很凶吧?我告诉你,你别理他,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蛮横、专制又不讲理,而且自大又狂妄又……又自以为是,每次不准我这不准我那的,说有多讨厌就有多讨厌。我偷偷的告诉你,他有一个外号叫作「冶面煞星] ,是我替他取的,这卧虎堡里除了他自己,每一个人都知道,嘻……,不过说真的,我大哥是个面恶心善的好人,否则他就不会把你救回来了,你说对不对?但是——」飞快地皱起一对新月眉,摸了摸下巴道:「我觉得大哥把你救回来後就有些不对劲,像他今天笑得那么大声,我可是头一回听见,现在他又让你住在他的房间里——」
「你是说——这是那高个子的房间?」仇绍刚诧异着。
「是啊!他从来不准任何人进来的,包括我,可他今天却让你住进来,你说是不是有点儿奇怪?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是,这些年来他从不近女色——」
「不近女色?」
「我的意思是,不管有多么漂亮的姑娘自他面前走过,他都不屑看一眼,因此我怀疑他——」
「有断袖之癖——」仇绍刚惊喊,一对眼睛睁得如两颗铜铃,并且开始相信刚刚那巨人那种暧昧的眼神中之不正常。
小姑娘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小声一点啦!你想把我害死是下是?这话如果被大哥听见了,他肯定剥掉我一层皮。」
仇绍刚打了个寒颤,面露惧色地问:「你说真的还是假的?」他但愿不是真的!
小姑娘挑了挑眉毛,「我是在猜,不过我想八成是。]表情充分表现出她的信心。
天啊!那万一今天晚上他想对我怎么样的话,凭他那种个子我哪反抗得了?噢!完了完了,男人失身给男人,这——我今后还要不要做人呀我?他愈想愈心慌,愈想愈害怕,愈想——喔!天啊!眼泪又掉下来了!
小姑娘见他突然掉泪,以为他又在担心他的爹,安慰道:「你是在担心你爹吗?哎呀!你不用担心啦!难道你没听说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也躲不过,这世上的一切冥冥部是有注定的。记得我娘死的时候我爹就是这么告诉我的,所以,万一你爹真有什么不测,你千万别太伤心,知道吗?]见到他哭,她的眼泪也忍不住快掉下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也躲不过?早知这就留在牧场陪爹一块死,好过待在这儿被那怪物摧残,虽然他现在只是把我囚禁在他的房里,伹谁猜得出他下一步会想干什么?听说有断袖之癖的人的行为是很可泊的……」他喃喃自语,不寒而栗的颤着身子。
「你怎么了?身子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小姑娘紧张兮兮地问,对他可真是关心得不得了。
他摇摇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定眼看她,「姑娘,你可不可以帮我——]急忙收口,因为那巨人正推门而入,手中端著一托盘的食物。
小姑娘见仇绍刚欲言又止,於是循着他的目光扭头,见巨人端著食物先是一愣,然后低低的喊了声,「大哥。」
她愈来愈相信自己对大哥有断袖之癖的揣测。瞧他,何时给人送过饭了?就是她生病的时候他也不曾这么做,因此,她敢肯定的说一句——他喜欢他!恶!好恶心哦!男人喜欢男人。
「该吃饭了,你还待在这儿干什么?」巨人用一贯严肃的口吻道。
「没什么,只是陪仇公子聊聊,我这就去吃饭了。」俏皮的对仇绍刚挤了下眼,活蹦乱跳的出了门。
巨人将托盘摆在桌子,移步至床前,「该下床吃饭了。]伸手要去扶他,谁知他惊吓的往后缩退,使得巨人一阵惊讶,「怎么了?」
仇绍刚缩了缩脖子,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鬼样子,「我……我自己可以,谢谢,谢谢!」动起身子朝床边慢慢挪。
巨人搞不懂他是哪根筋不对,怎么好像很怕自己似的,难道自己的身上长了刺会剌人?
「你——]
「你想干什么?」
仇绍刚奸不容易挪至床边的身子猛地又缩了回去,脸色又青又白、惶恐得不得了。
「我有这么可怕吗?]巨人啼笑皆非的扭着浓眉,突然双眼一瞪,问道:「是不是淇涓那丫头跟你胡说了些什么?」他的脸快贴到仇绍刚脸上去了。
「没,没有,她什么也没说,你可别乱猜啊!」他猛摇著手,身子也不禁颤抖起来,「吃……吃饭了。」倏地跳下床奔至桌边,埋首於桌上的食物里。
巨人在他对面坐下。他知道淇涓那丫头一定跟仇绍刚说了些什么,要不他不会突然变得如此惧怕自己,但他现在无心追究这些,他在想,到底要不要将已找到仇笑天尸首之事告诉仇绍刚?
仇绍刚低首埋在那碗白饭里,感觉巨人那对灼热的目光正盯著自己,因此食欲尽失的放下筷子,撇著唇这:「我吃饱了。」天知道他的目光令他感到多么别扭!
「仇兄弟——」巨人欲言又止。
「啊——」仇绍刚看起来很慌张。
他决定不提仇笑天那档事,「没什么。吃饱了早点睡,明日一早我就带你回仇家牧场。]语毕,站起来朝门口方向走。
「喂!]仇绍刚喊住他。
巨人止步,回过身面对仇绍刚,「我叫冷青峰,你可以喊我冷大哥,或者直接喊我青峰。]
仇绍刚摸摸额头,别扭地道:「我是想问你今天晚上你……你……]结结巴巴,很难启口似的。
「我睡这儿。」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仇绍刚愣了下,奇怪他怎知自己想说什么?但一想到他说要睡这儿,整个人差点就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也睡这儿?你不觉得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小床太小了吗?I
小床?冶青峰的眸光投射在他嘴里说的小床上。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那张床至少挤得下四个像自己这般高头大马的男人,可他却说它是张「小床?]
冷青峰移眸注视仇绍刚,似笑非笑地道:[如果这张床如果睡五个像我这种个头的男人或许会挤了些,但是只有我跟你——]斜睨着仇绍刚的身材,[我想应该不会才是。」
仇绍刚深吸一口气,恼怒的睁大双眼瞪他,「你……你取笑我?」
「仇兄弟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张床有多大,更何况我已决定今晚与你同睡,因此不希望你觉得委屈。」
「这卧虎堡里难道没有别的房间了吗?为什么你非与我同唾不可?]仇绍刚握拳怒吼。
冷青峰挑了下眉,「当然有其他空房,可这是我的房间,我理所当然睡这儿,]
「那我去睡别的房间总可以了吧?]他扬起下巴,气呼呼地叫着。
「不行。」冷青峰的脸色沉了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有『偷』溜回仇家牧场的机会。]
「偷溜?你有没有搞错呀?我不是你的囚犯,有绝对的自由选择自己的去路,今天就算我偷——离开这鬼地方也是光明正大的,怎么能叫偷溜?]仇绍刚真是火冒三丈,怪不得冷姑娘说他蛮横、专制、不讲理……
「偷溜也好,光明正大也奸,总之今天晚上我会牢牢地看着你。」停下来凝睇他那张俊俏的睑片刻,语气忽然转柔了些,「我不希望你再发生任何意外。」
哦!天啊!他这话听起来真是有点恶心!
仇绍刚别开脸,整张睑扭成一团。这家伙岂止「八成」有断袖之癖?根本是有断袖之癖!
「现在,马上给我回到床上去。」冷青峰命令仇绍刚,然后移至房门前,且将门打开,对在门外看守的两名大汉道:「你们下去休息吧!」随即又关上房门。
「是,堡主。]
看来,冶青峰是打算就此在房里留下了。
仇绍刚真的慌了,睁着惊恐双眸退至墙角去。
冶青峰回过身,看见仇绍刚那怕自己怕得要命的模样:心里的感觉真不知该如何形容。
也许淇涓那丫头说对了,自己真是太过严峻了些,但打从爹娘相继去世后,冷家的重担便着实的落在自己身上,一个才十八岁的大孩子要管理这庞大的产业是何等的不容易,如果不是自己学会沉稳内敛,如何叫那数百名下人臣服?又如何在商场上与耶些善用心机的商家周旋?但久而久之,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个喜怒不形于色之人,总用一贯严冷的态度对待任何人,事实上自己比谁都清楚,胸口里的这颗心是火热、有喜怒哀乐的,就像三年前,自己在仇家枚场上看见一个大男孩被一条野狗追着跑,那模样教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同时也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接掌冷家事业的七年来,自己从没这么笑过!
七年没开怀笑过,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冷家的事业太庞大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把所有的精神贯注在事业上,对其他的事情是一丁点也分不了心,直到看见了那个大男孩,他的心便再也没有静过。
他喜欢那男孩,那种奇妙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只知道看见他的时候心是扑扑跳的,男孩的俊秀脸庞更如刻划般的印在脑海里,怎么也挥不去。
他开始惶恐、不安。那男孩居然挑起自己心中莫名的情愫?难道——自己有——断袖之癖?!
喔!不!不可能,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有那种见不得人的怪癖,可是,自己明明喜欢上那男孩呀!
为了杜绝自己再胡思乱想,他从此不再踏入仇家牧场,直到昨天,那突来的恐惧与不安激发了抑伏在内心三年的感情,凭着一股莫名的冲动,策马前往仇家牧场,不料在途中目睹那有一张俏脸的男孩自马上摔下,当时,他的感觉是心痛,好像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是自己似的。
他终于明白自己突来的恐惧与不安所为何来?
自己和那男孩是心有灵犀的!
那种强烈的感觉使他再也管不了自己对那男孩,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对待,他只知道,从今以后要好好地照顾他——一辈子。
一辈子?自己居然自私的想把他留在身边——一辈子?!
「你到底想怎么样?」仇绍刚恐慌的颤着唇。
冶青峰凝视他片刻,声音中夹带著一丝无奈,表情却仍生硬。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也没有理由对你怎么样,请相信,既然我救了你就不会伤害你。」
「既然这样,请你离开我房间。」
「你的房间?]冷青峰牵唇一笑,脸部的线条柔和不少,「我想你搞错了,这里是卧虎堡,这是[我]的房间。」
仇绍刚尴尬的涨起脸,「我不管这是谁的房间,总之我不要跟你睡。」
冷青峰索性将双臂交叉于胸,若有所思的注视他片刻,「淇涓那牙头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欲言又止,真怕说出来会立刻被剁成肉酱。
「你不用怕,尽管说,我保证不会伤你一分一毫。」
仇绍刚回视他半晌。他相信冷青峰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相信。
「冶姑娘说……说……]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你有断袖之癖!]见他睁大双眸即嚷道:「你说过不会伤害我的,你要说话算话啊!」
不料,冷青峰仰头哈哈大笑,「我有断袖之癖?那丫头说我有断袖之癖?你相信?]
仇绍刚涨红了脸,尴尬得想找地洞钻进去,扬着下巴避开他的目光吃吃地道:[我……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那是你妹妹说的,又……不是我。]
冷青蜂的内心其实一片酸涩。没想到淇涓也认为自己有断袖之癖,这么说,自己的感觉并非无由来的。
他故作愠怒以掩饰心中的不安,「淇涓那丫头就爱胡说八道,前阵子福伯皮肤发炎却被她说成得了见不得人的病症,害得福伯羞愧得一个月不敢出门,现在她居然说到我头上来了?好啊!臭丫头,这次看我怎么修理你?]作状的旋身,准备去找那丫头算帐。
「冷大哥。」仇绍刚疾疾的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你别怪罪冷姑娘,其实冷姑娘不过是猜想,我——」垂下眼睑,面红耳赤的说不出话来。
「既然是误会,过去就算了,不过今后别再信那丫头胡扯了。冷青峰拍了下仇绍刚的肩,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知道啦!」抬起明眸,抿唇一笑。
好一对明亮灿眸,那唇——哦!天!自己居然有股想亲吻他的冲动!不!甩了下头,急忙丢下一句,「早点睡。]便没命似的落荒而逃。
「冷大哥]仇绍刚追至门口,莫名其妙的抓抓脑袋,轻轻合上房门折回床上去。
冶青峰奔出房间后,便笔直的冲向井边,打起一桶桶的冷水朝自个儿头上浇,直到筋疲力竭为止。
用手抹去脸上的水珠,狼狈的退靠在一颗松树的树干上,仰头望著天空上的点点繁星,体内的情绪乱得有如一团杂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二十八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这般的脆弱、惶恐、无助。
那小子到底有什么魅力,居然勾走了他的心魂,把他平静的心湖搞得如汹涛大海,把他一向清醒沉稳的头脑搅得杂乱无章?慌了!乱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爱上了那小子。
爱——他的心跳比平常至少快了一倍。自己居然承认「爱」上了那小子,这岂不承认自己真的有——断袖之癖?
他握拳反身,使劲全身的力气朝树干上猛捶,不管皮破血流仍不肯休手。他恨自己这些年来太专注于事业,才会在不知不觉中染上这种令祖上蒙羞的怪癖,如果爹娘地下有知,不知道——
「大哥?你在干什么呀?」
冷淇涓本来是要去上茅厕的,路过井边看见这一幕,不敢置信的睁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反常反常反常,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实在太反常了。大哥这违反常态的举动实在太古怪,难道,一向精明干练、处变不惊的大哥被什么事给困扰着?如果真是这样,那此事必定非比寻常!
冷青峰倏地旋身,因被瞧见狼狈态而窘迫,但仍表现得十分镇定的将双手摆在身后,挺直背脊问道:「怎么还没睡?]
冷淇涓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睁着一对大眼睛上下仔细地打量他一逼,然后满脸问号的拉拉他身上湿答答的长衫,揶榆道:「刚刚下过大雨吗?还是你刚游完泳回来?」
冷青峰拂掉冷淇涓的手,冷冷地道:[没事早点儿睡,别像游魂似的四处晃。」逃避的迈步想走开。
冷淇涓伸手,轻轻拉住他的于臂,眸中充满关心地看他,低声问:「大哥,你没事吧?」
他抿了下唇,沉沉的叹了口气,「我很好。」旋身大步离开。
很好?才怪!冷淇涓朝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
她知道他有心事,可他就是不跟它说,这令她感到很——生气!
「我是他的妹妹,唯一的亲人吔!哼!什么事也不跟我说,不说就不说嘛,有什么了不起?哪天要是闷死了,哼!我拍手叫好……]
她一边往茅厕走,一边嘀嘀咕咕的念个没完。
第二章
仇笑天的遗体葬在仇家的牧场上。
葬礼已经结束,刚来帮忙的卧虎堡下人已经走光了,牧场上剩下的只有那座被火烧成灰烬的大宅——冷青峰正在灰烬中寻找可能遗留下来与灾难有关的蛛丝马迹。
远处,两三只乳牛正悠哉悠哉的在草原上俯首吃草,彷佛这牧场上的灾变与它们无关似的。
仇绍刚挺着身子跪在父亲的坟前,满心满脑刻划的只有一句:「此父仇不报,,誓不为人!」
从回到牧场至今,他一滴泪也没掉过,他想哭,真的好想哭,可干涩得发疼的眼眶一滴泪也挤不出来,那原本该掉的泪像化作一根根利剌似的,扎得他的心好痛、好痛。
冷青峰快步的自灰烬中走来,手上捧了个被火烧黑了的铁盒子,盒于上挂着一把锁。他半跪的在仇绍刚身边蹲下来,将铁盒子递到仇绍刚面前。
「找到了这盒子。」
仇绍刚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那炯炯黑眸透着一股很深的恨意。
冷青峰放下盒子,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别难过了。」看见他这般,他感同身受。
[这笔血海深仇我一定会报的。」仇绍刚咬着牙,目光如牧场此刻的光景——悲壮、凄冷。
冷青峰仰睑望着美丽的天空,冷冷的牵了下唇。此刻他不想和他谈报仇的事,事实上,在仇家事变的当日他便已派人深入调查此事,而且已经查出那挥着黄旗的骑兵正是「哈尔王」赵作霖的手下。
他下知道仇笑天为何会与皇族有所牵连,更不明白这祸端是如何招致,但他深信,只要扯上皇族,事情必定比想像中还要复杂。
他之所以不敢将此事告知仇绍刚,就是怕他会一时冲动而白白送掉一条命,报仇的事他会帮他,但必须先查清整件事的始末。
冷青峰再度将铁盒子递给他,「这是仇家唯一剩下的东西了,拿着吧!」声音中夹杂著一丝无奈。
仇绍刚缓缓的伸手捧起那只盒子,两片性感的唇颤着颤着便掉下泪来,哽咽地这:「帮我打开它。」
冷青峰接回那盒子摆在地上,抓了块石头敲开锁,盒盖在瞬间掀开来。
「这什么东西?」冷青峰皱起眉头从盒中取出一块红色的上等丝绸布摊开——
是——肚兜!一块镶着金边、绣著舞凤的肚兜,那舞凤栩栩如生,可见手工十分精细,绝非一般平民所有。
仇绍刚愣了一下,伸手掏出盒中另置的一块玉佩,连同玉佩底下压着的一封信函一并取出。
「邵和郡主?」仇绍刚将玉佩递给冷青峰,「这上头刻着邵和郡主四个字!」
冷青峰接过玉佩仔细的瞧了一遍,一对深沉的眸光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打开信看看,我相信谜底就在信中。」
仇绍刚当下拆了信,比谁都心急想知道信里写了些什么。他读着信:三弟,三弟另谋他主陷我于不忠不义,如今,君赐臣死臣必死,可怜蓉儿才刚刚出生,怎么忍心就此结束她的性命,囚此将她交托二弟代为抚育,将来绍刚侄儿若是不嫌弃,就将她许配给他吧,我相信她只有在仇家才能得到最好的照顾,此恩此德来生作牛作马再报,靳镐。]
仇绍刚万分惊讶地张着嘴,这件事他爹居然从来不会提过半个字?更奇怪的是,打从他懂事以来,仇笑天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别说是养女,就连个女儿也没,这——
「靳缟?!」冷青峰的声音中断仇绍刚的思绪。
「你知道这个人?」
冷青峰挺直背脊站起,目光投向远方,「靳镐乃前朝王爷,后来听说因叛国的罪名而遭灭门。」
「这么说,蓉儿就是邵和郡主,也就是靳王爷的遗孤。」停了下,「问题是,我从未见过蓉儿。」
冷青峰陷入沉思状,片刻,用猜想的语气道:「也许你上次提的那个马叔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事实上整件事情联想起来,他相信马叔[一定]知道这件事。
仇笑天不就是接到马叔的信才叫绍刚走的吗?可见得马叔早已得知哈尔王的亲信兵将毁灭仇家牧场之事,只是不知——
「马叔是什么人?与你爹又是什么关系?」
[这我就下大清楚了,不过我知道马叔是哈尔王府的下人,他到过牧场几次,每次来总是匆匆忙忙的。」
哈尔王?冷峰飞快地挑了下眉。这件事复杂得需要时间来思考,不过他确定的是——只要找到马叔就能水落石出。
「冷大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将手中的肚兜及玉佩交还给仇绍刚,「回去吧!]
仇绍刚移眸再看仇笑天的坟一眼,才缓缓地迈步随着冷青峰朝拴着马的树下走去。
两人在黄昏时刻回到卧虎堡。
奇怪,已经走了大半天了,怎么老在这面高墙边绕着?仇绍刚莫名其妙的嘀咕,有一种好像走不到尽头似的感觉。
这面墙至少有三丈高,墙上以精细的雕工刻著百虎卧图。仇绍刚慢下马步细心浏览,不时从嘴里逸喟出惊叹声,对这精细的雕工感到佩服。走在墙边,那种感觉就像有数不尽的老虎将从墙里跳出来扑向自己似的,令人感到惊心动魄!
冷青峰见他的速度慢下来只得停下来等他。
「冷大哥,这什么地方?这高墙真是壮观!]他行至冷青峰身边,停下马,当目光触及他那令人心慌的眸光时,一张脸又红了。
该死的,这高个子,干嘛老是用这种眼神看人家嘛?明明说他没有怪癖的,却三番两次看得人家好是心慌,一颗心扑扑跳。老天!难道是自己——不!他再一次声明这只是感觉上的错误罢了!
不知道仇绍刚的脑筋是否特别迟钝?其实光看这卧虎图也猜得出这是卧虎堡的城墙,只有白痴才会问这种笨问题!
冷青峰牵动唇角,露出一抹堪称柔和的笑容,道:「这就是卧虎堡的外墙。」
「卧虎堡?」这就是卧虎堡?仇绍刚的嘴张得好大。
早上出门时,他一心挂着他死去的爹,根本没去注意卧虎堡长得什么样子,而今天一路观来,想测出卧虎堡到底有多大,实在是件非常困难的事,也许直接问冷青峰还快些,但他可不想被人笑——没见过世面!所以还是算了。
没见过世面?他是没见过世面。这二十年来,他的生活圈大概只有仇家牧场,仇笑天保护他保护得紧,从不准他出牧场方圆十里,而那方圆十里之内,除了漫天黄沙之略就是另一片草原——属于其他牧场的草原,所以,要出去吃风沙,还不如留在牧场中。
一进卧虎堡,他的嘴张得更大了,但在见到冷青峰嘲讽的笑容时立即闭上,且不禁窘迫的涨红脸。
卧虎堡中的建筑物是他有史以来见过最……最壮观的造物,当然,他只见过仇家大宅,但那对他来说已够壮观了,没想到这卧虎堡中一连数十里皆建造着比仇家大宅更壮观几十倍的房子,每栋房前皆有一庭院及一座精心设计的花园。
[为什么建这么多美丽的房子?」他纳闷地问。
[这是给下人住的。」冷青峰回答。
「下……]仇绍刚惊愕得双眼都快凸出来了。
下人住这种房子?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如果下人也能有这么高级的房子住,那主人岂不要住皇……也不对呀!自己昨儿个睡的不正是冶青峰的寝室,那房间用[简陋]二字来形容还差不多,哪能跟眼前这片高级住宅相比?恩——看来这姓冷的家族八成有自虐倾向,才会把全世界最烂的房子留给自己住!
想至此,嘴皮掀了掀,目光睥睨的瞟向那坐在马上,孤傲得像一只鹰似的冷青峰。
冷青峰的目光淡淡扫过仇绍刚那俊美的脸庞,一眼看穿他心里的想法似的道:[我住的那屋子是祖先留下的,我爹娘舍不得,我也舍不得。]难道他真有透视眼?
仇绍刚一个闪神差点自马上摔下,冷青峰及时伸出一只如铁钳般的手臂扣住他的腰,将他拉上自己的坐骑。
一席尴尬瞬间在两人之间爆炸,两个大男人胸贴着胸,彼此的心皆在急剧中跳动。冷青峰几近惊愕的瞅着仇绍刚涨得比苹果还红的脸蛋,他是他见过最会脸红的男人,哦!他的胸居然是……柔软的,尤其那腰——他敢说比自己见过的任何女人还要细!天啊!这是个男人吗?
一股臊热自仇绍刚的心窝处蔓延自全身上下。他不明白冷青峰为什么总用那种古怪得教人心慌的眼神瞧着自己?难道自己多长了只眼睛,还是脸上写了字?和一个大男人靠得这么近已经够教人难为情的了,没想到他还这样看人家,如果说他没有那种怪癖,实在很难教人相信!
仇绍刚面红耳赤的咽了咽口水,声如蚊蚋地道:「你能放我下来吗?」
冷青峰仍处于万分惊愕与无限遐想里,顿时被他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仍扣在他的腰上,于是猛然地松开手,害得他差点儿又摔下去。
仇绍刚迅速地跳下马,又羞又气的嗔道:「你若想把我摔死,刚刚就别救我。]
「我——]他的目光贴在仇绍刚那如姑娘股的嫣红粉颊上,一颗心卜卜地像是要从胸口撞出来似的。「哦!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把他想像成女人,他哪一点像个女人?粗声粗气、粗手粗脚……」抵死不肯相信地自我反驳。
仇绍刚见他目不转晴,神情迷惘地瞅着自己,感觉是既古怪又别扭,怎么这高个子老爱用这种眼光盯着人家瞧?真是有病!忍不住手擦腰斥道:「喂!你呆愣愣的瞧着我干什么?」
冷青峰收回自己不该有的目光,脸色沉了沉,将内心如波涛般的情愫隐藏得很好,岔开话题道:「回大屋去吧!淇涓那丫头肯定气坏了。]
说曹操曹操到。冷淇涓正从大屋走出来,见到他俩立刻扬声大喊,[大哥,仇公子。」声音中没有多少好气。
两人相视,同时挑了下眉。仇绍刚跨上马,轻轻摆动缰绳,尾随冷青峰朝大屋去。
冷淇涓双手环胸等着他们靠近,目光像要剥掉他们的皮似的吼这:「你们这两个没信用的家伙,明明说好带我一块儿去的,怎么可以趁人家睡觉的时候偷溜?]
谁说要带她一块上仇家牧场的?明明是她自己嚷着要跟去,谁也没点头,不过这丫头拗得像头牛似的,此刻若不哄哄它恐伯很难收场。冷青峰实在太了解她了。
「好吧!算大哥不对,大哥不好,大哥向你赔罪行了吧?]伸手拧拧地的小鼻子,「这么爱生气,小心嫁下出去。]牵动唇,却是皮笑肉不笑,难看死了。
她拨开他的大手,扬高下巴瞪着他,「哼!我就是不想嫁,准备吃你一辈子、烦你一辈子,把你吃到死、烦到死为止。]语毕,重重地甩开头。
「咦!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哪天要是看上了哪位美少年,想请我这位如父的长兄替你作主……我可不理喔!」这是难得一闻的玩笑话,但只是表面的,他的心里可轻松不起来。
冷淇涓重重地回嘴,「不理就不理,谁稀罕!瞧瞧你自己,」用那种狗眼看人低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一逼,「都活到了这把年纪还连个对象也没有,我要奢望你替我作主,还不如出家当尼姑快些。]
这把年纪?他今年不过二十有八,正值年轻气盛时期,她却把他说得像个绝对讨不著老婆的老光棍?这丫头真是皮在痒了!
仇绍刚按捺不住的大笑出声,但瞬即涌上的却是落寞孤单的愁绪,不禁感叹:「有兄弟姊妹真好,有人陪着说笑、抬杠。」
冷淇涓马上转移自己放在冷青峰身上的注意力,奔过来圈住仇绍刚的手臂,朝他露出一抹灿如阳光般的笑容,嘻嘻哈哈地道:「只要你愿意,我很乐意烦你[一辈子』。]
这像句玩笑话,却道出她藏在心里的话。
打从冷青峰将仇绍刚带回卧虎堡的耶一刻起,她的心便不自觉的被这张俊秀迷人的脸庞所吸引,若不是冷青峰古怪的言行举止令她生疑,以她不拘小节的活泼个性,肯定早已道出心事,又怎会钻这种时机来旁敲侧击?
仇绍刚那直肠子想也没多想,便也以玩笑的口吻回她一句,「能被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烦一辈子,这可真是仇某的荣幸。」
冷淇涓那丫头得意忘形地咯咯笑起,却没见到冷青峰骤变的脸色。
那两句对白进入冷青峰耳里,刺痛了他的耳膜,一股无端的醋意自体内爆炸开来,再沉着的个性此刻也已控制不住。他态度森冷可怕地朝冷淇涓斥吼,「放开他的手,不得胡闹!」
仇绍刚与冷淇涓同时怔住,同感莫各的面面相觑。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
「大哥?!]
「冷大哥!?]
冷青峰唇边两团冷冰冰的肉顿时僵硬。我到底又怎么了?吃醋?为了一个男人吃醋?他的心揪紧了,无法面对自己这接二连三的失控,甚至愈来愈相信自己真的有那种见不得人的怪癖!尽管内心已翻云覆雨,但他冷峻的外表很容易的掩饰了一切。
挥挥臂,「我很累,想先休息一下,没事别来烦我。」步伐稳健地朝大屋里走。
「你大哥怎么了?」仇绍刚在冷青峰入屋后问。
冷淇涓垮下脸,随性的在草皮上坐下,用手撑着下巴道:「我也不知道。打从那天他救你回来后,就变得阴阳怪气的。]
仇绍刚才刚刚碰到草皮的臀部顿时弹了起来,诚惶诚恐地叫着:「喂!你别又扯上我好下好?昨天你告诉我冷大哥有断袖之癖,害我差点儿在他面前闹出笑话,现在,请你别又扯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堂来害我出糗!」
冷淇涓的脸皱成一团,「我没有要害你啊,是事情的确非常不寻常嘛!我告诉你,昨天晚上我看见他疯了似的在井边浇冷水,还用自己的拳头去与一颗松树拚命,你说奇不奇怪?」
怪不得冷青峰说她爱胡说八道。虽然他觉得高个子是有些不对劲,但他更相信那是这小妮子惹的祸,她一开始就胡扯乱扯害他引发错觉,还差点儿闹笑话,现在……啧啧啧!瞧她那小题大作、大惊小怪的鬼样子,分明——他可不想批评她。
他学冷青峰扮酷,双手摆在身隆抬头挺胸地道:「我也很累,想休息一下,没事别叫找。」步伐凌乱的进大屋。
他学不会冷青峰那稳健的步伐,感觉有些挫败。
说真的,他愈来愈欣赏冷青峰那沉着稳重的处事态度,要命的是,他身上有股强悍精辟、冷傲不屈,令人为之叹息的英气,还有还有,他那张脸实在够酷、够俊、够吸引人,如果自己是个女人,肯定会爱他爱得疯狂——他相信。
和他比起来,自己身为男人实在太——羞死人了!
他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大步朝西厢客房走,在经过冷青峰房门前时,忍不住朝门缝里探了探,当然,除了门缝上有一只蚂蚁在努力的往上爬外,他什么也没看见。
* * *
仇绍刚准备摸黑溜出卧虎堡。
溜?这真是个讨人厌的字眼,自己明明是卧虎堡的「客人」——他这么认为——却要像贼似的溜来溜去!
若不是晚餐时,那个该死的高个子断然地拒绝了他想离开卧虎堡,上哈尔王府去找马叔问清有关郡主及黄旗兵之事,他也不用采取脚底抹油外加一个「偷」的方式。
哼!他凭什么不准这不准那的?想必是在卧虎堡里作威作福惯了,以为每一个人都必须依他的命令行事,且不得违抗,可他也不想想,我又不是卧虎堡的下人,他那一套用在我身上实在太过分了,这岂是堂堂一个卧虎堡主的待客之道?哼!假惺惺,原以为他当初救我是出自于他胸口下有一颗「好」心,现在才知道原来另有目的,他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激涕零,磕头谢恩,从此拜在他的麾下任其差遣,哼!门都没有!
他一边嘀咕一边收拾好包袱背在背上,鬼鬼祟祟的踏出西厢客房的门。
哇噻!今晚的夜色怎么这么黑?妈——连老天都不帮我,真不够意思!也许该选个有月光的晚上再溜——不!他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想起晚餐时自己向高个子提出要上哈尔王府去找马叔时,他那双穷凶恶极的眼眸瞪着自己的模样,简直令人头皮发麻,最可恶的是,他又说出那两个字——不准!
高个子凭什么不准?这个仇他是必须要报的,但是如果不找马叔问清楚,他又怎会知道是谁在跟仇家过不去?偏偏那该死的高个子就是「不准」,不准他离开卧虎堡,不准他上哈尔王府!他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迟疑一下,他还是决定今晚走,可今晚的夜色实在太暗了,头顶上的那片天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是黑压压的一片,他看不见眼前的任何事物,只好用于摸着回廍上的栏杆往前移动身子。
他现在终于明白「摸」黑的真正意思了!
就快靠近通往大门的砖道了,砖道的两旁各有一颗巨大的椰子树,而此刻,冷青峰正倚树而立,双眸定定的盯着那一团鬼鬼祟祟,朝着自己缓慢前进的黑影瞧。
他早料到仇绍刚会这么做。当晚餐时自己拒绝了他,而他露出那种——「你不准我去我偏要去」的神情时,他便猜透了他心里的如意算盘,所以在晚餐过后,他便守在这儿等那只笨兔子自投罗网。
喔!那小子的眼睛八成有毛病,这么近的距离他居然没察觉站在树下的冷青峰,更离谱的是,他居然没转入砖道而仍顺着回廊往前行?
喔……喔!冷青峰明白了,那小子根本还没搞清楚大门在卧虎堡的地理位置。
看来他今晚想逃出卧虎堡简直是在——作梦!
冷青峰本来想叫住他的,想想还是算了,就让他摸黑熟悉一下卧虎堡的环境也好,免得他日后在堡中迷了路还连累祖宗受他编派不是。
不过这卧虎堡也实在大得离谱,会迷路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尤其对那个有方向盲的仇绍刚来说。
冷青峰估计,在天破晓之前那小子会回到他现在站的地方来——只要他顺着回廊走,因为回廊正好屋前屋后绕了一个圈。
索性,双臂环胸静静等他绕回来。
仇绍刚那儍小子此刻已经扭起睑来了。
今天上午打从牧场回来时自己便已瞧过地势,只要顺着回廊走再向左转到红红的砖道——对啦!砖道!可是——左转没路呀!只有那比天皇老子的住所还要漂亮的下人房,天啊!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迷路。
迷路?该死这姓冷的,没事干嘛把卧虎堡建得这么大?还有那该死的建筑设计师……
冷青峰真是猜对了,那小子会把他家祖宗十八代全搬出来骂个痛快!但一切也如他所料,那小子在天破晓前真的回到了原地,瞧,他正气喘叮吁累得半死的拖着小命朝这边走过来。
大门?!仇绍刚终于瞧见大门顶上那只用石头雕砌而成的卧虎,可是——自己已筋疲力尽快走不动了呀!就连眼皮也快撑下上来了。如果不是不想再看见那姓冷的嘴脸,他此刻真想就地趴下,好好睡它个三天三夜。
冷青峰见他愈走愈近,嘴角不禁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他以前很少笑的,但打从仇绍刚来了之后,便时常、有意无意的露出笑容——不过只有在独处的时候。
「啊?!]仇绍刚一看见冷青峰立即惊叫出声。
「早。]冷青峰淡淡地扫他一眼,伸手拍拍身上的衫子,「这么早你上哪儿去?]
一阵心虚,他的脸红了红,努力挺直已经快挺不直的背,「我——我出来做晨运不行吗?」做作的动了动手。
「仇兄弟真是好兴致,好巧,我也出来做晨运。」他的肠子笑得快打结了,看这小子撑到什么时候?「难得咱们志同道合,不如一块儿小跑步跑它个四、五千尺,然后……」
仇绍刚差点儿昏倒。四、五千尺?在他累了一晚上后要他再小跑步跑四、五千尺?这分明要他的命!
「怎么样?仇兄弟有难处?」
[不不不!」儍儍一笑,「我只是……哦!我没有小跑步的习惯,通常……哦!通常我只散散步,呼吸一下清晨新鲜的空气,或者就像现在这样,动动手动动脚,冷大哥如果想跑步尽管去,我自个儿四处走走就行了。]他恨不得他立刻消失在他眼前。
「既然如此——]见仇绍刚像要松口气似的,他续道:「那我陪你散散步好了。」
仇绍刚脚一软,身子差点儿滑了下去。别说散步,他现在连站都快站不住了。
此刻,那一长排的下人房开始有了声音,一些下人已经走出庭院梳洗,准备迎接新的一天及工作。
[堡主早。]见到冷青峰的人无不谦恭地问候。
冷青峰只是一贯的、冷冷的点头,脸上半点笑容也没有。
「你真是比地府阎王还要酷,连笑也下笑一个。」仇绍刚有感而发,其实也是想看能不能转移他想陪自己去散步的念头。
该死不死……福伯正巧从屋子里走出,见到冷青峰先作揖问候,接着便朝着仇绍刚扬声问道:「仇公子这么早背着包袱准备上哪儿去?」
包袱?!仇绍刚的脸在瞬间涨纡,又气又羞的直瞪冷青峰,咆哮道:「你要我?只有瞎子才看不见我背上的包袱!什么鬼晨运?你明明知道我要离开卧虎堡的对不对?我是一时忘了自己背上的东西,而你呢?把我当猴子一样的要,现在你开心啦?活该我自己倒霉认识你这个浑蛋,我再也不想留在这鬼地方了,一下下都不想。」
红着眼眶朝大门方向走,他真的一分钟也不想留下。
福伯怔了下,大概知道自己闯了祸的赶紧退回屋里去。
冷青峰没料到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一时间手足无措,瞪着两眼不知该如何是好?平常,不管再大的事情他无一不能冷静面对沉着处理,偏偏只要碰上这小子,他的脑筋就好像变得特别迟钝似的!
眼见他就要走出大门,冷青峰才急忙的追上去拉住他,「绍刚,我——」噢!天啊!他又哭了,那楚楚泪眸真是教他心疼死了!「算我不好我不对,我只是——]
「只是想看看我跑五千尺累死在地上的模样?」他斜斜地瞪着他,眼泪鼻涕抹得满脸都是。
「不是的——]
[还是想看看我连散步都可能会昏倒的糗样子?」
「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存心要看你笑话的意思。
「鬼才相信你。]
天啊!他拗起来甚至比冷淇涓那刁蛮的小丫头还要不讲理!冷青峰快要受不了了,自己何时曾如此低声下气的跟别人说话?只有他——仇绍刚!可这下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一根肠子非得直到底不可!
冷青峰扳起脸,厉声道:「如果不是怕你会出事,我也不用像傻瓜似的从昨夜站到现在,你是走了一晚上、累了一晚上,难道我站了一晚上就不累吗?」
昨夜——他差点儿就吐血身亡。
原来自己不是刚刚才被要,而是从昨夜被要到现在?那该死的看准了我走不出卧虎堡,所以站在这里等我——
一股怒气冲上脑门,他气得浑身发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睁大双眼瞪着他,在心里将他干刀万剐,乱刀砍死、剥成肉酱丢到海里喂鱼!但光这样还无法消他心头的怒气,他决定要找个机会报仇,所以——
「我不离开卧虎堡了。]用很重的语气道,像在赌气似的。可他此刻真正不想离开的原因是——他走下动了!
冷青峰一阵错愕!这小子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容易制服,难道自己这张脸真的这么容易唬人?他想起仇绍刚适才说过的一句话——「你真是比地府阎王还要酷,连笑也不会笑一个。」看来事态真的严重了,以后得学会笑,而且要多笑才行。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别人心中原来是个这么可怕的人!「绍——」
咦!仇绍刚呢?哦!背上是什么东西?冷青峰扭头——天啊!那小子居然趴在自己的背上睡着了!
噢!这什么世界?怎么会有这种人?
他背起他,缓缓移动身子走向大屋,全然不顾那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怪异眼光——
第三章
仇绍刚一觉睡下便一直到午后才醒来。其实他根本不想醒,还恨不得能继续睡它个三天三夜,偏偏冷淇涓那丫头死也不放过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进房来催他起来吃午餐,硬是把他从那软绵绵的被窝中给拉起来。
「拜托,难道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吗?」仇绍刚虽已坐起,却是一脸的不耐烦,天知道他真的困死了!
那丫头一脸愠色,没好气的反唇相讥,「睡睡睡,你和大哥今天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他睡你也睡,没有一个肯起来陪陪我。」一张嘴噘得快顶上天了。
「大——小——姐,难道你就不能出去找点事情做,非得来烦我不可吗?]
「你都知道我是大小姐了,除了吃喝拉撒睡我还能有什么事情做?不过——」眼睛突然转亮,「我终于找到一件可以做的事了。」那件事肯定很令她得意。
「那你就快去做呀,还等什么?」他巴不得她赶快走,好重新躺回床上睡大觉。
冷淇涓孩子气的笑起来,得意地道:「那件事就是伺候你吃饭。」
仇绍刚差点没哭出来,「噢!拜托,你别烦我了行不行?」
冷淇涓生气的瞪他,泫然欲泣的道:「原来你骗我?昨天你说能被我烦是你的荣幸,可现在——你是个口是心非的骗子,满嘴的胡说八道,我讨厌你。」说完哭跑着出去。
「冶姑——」他懊恼的将脸埋入被子里。天可怜见,昨天自己是开玩笑的,哪理知道她居然认真起来了?
「怎么回事?」
仇绍刚猛地抬头,撞上冷青峰质问的眸光。
「冷姑娘她——大概误会我昨天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了。」
「昨天?什么话?」
仇绍刚重重的撇了唇,「能被这么可爱的姑娘烦一辈子是仇某的荣幸!她大概以为——」
原来是这句话!自己昨天也因这句话发了顿脾气,今儿个——看来不是自己多心,淇涓那丫头真的喜欢上这小子了!冷青峰若有所思的在桌边坐下。
「你不喜欢她?]冷青峰在思索片刻后直言地问。
仇绍刚已披上外衣下了床,正想坐下,被他这突来的话问得怔住。
「我——」他也说不上来喜不喜欢她,反正也不讨厌就是了,「我不知道。」
冷青峰用很严肃的口吻续道:「我看得出来那丫头很喜欢你,如果——」
这话题太敏感了,虽然自己并不讨厌她,但也不代表愿意娶她呀!仇绍刚叫起来,「喂!你别乱点鸳鸯谱啊!」
「你不喜欢她?」问这话时的眼神怪得一塌胡涂!
他右边的那只眼睛闪着某种期待,好像希望那小子能够拒绝似的,但左边那只——喔喔!那光芒是危险的,仇绍刚大概只看到这只——只要他敢说一个下字就会不得好死的——眼睛!才会吓得支支吾吾,语不成辞。
「我……不是……她……可是我……]
「你的意思究竟如何?]冷青峰厉声厉气的说。
他刚刚已经考虑过整件事情。也许只要把他们撮合在一块儿,就能杜绝自己继续沉沦下去,就能消除体内所有龌龊、可耻的情愫,日子过起来也许不会再有挣扎、痛苦,他要还自己一颗「洁净]的心灵。
「我——」仇绍刚在思考一些可以搪塞的理由,他不是不喜欢冷淇涓,而是和她之间没有那种「感觉」,对,就是感觉,和她在一起不曾脸红心跳,反而和这英俊潇洒、壮硕魁梧的高个子——他仍记得与他坐在马上彼此贴着胸的那种感觉——噢!又来了,心又开始狂跳起来,那股燥热又窜上脸颊,噢!仇绍刚你疯了?你的脑子有毛病是不是?他是个……男人哪!难道有断袖之癖的不是他,而是——你自己?噢!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垮了下来,一张比姑娘家还要漂亮的脸蛋顿时扭得乱七八糟。
[请回答我的问题。]语气带着强迫性。
「冷大哥,我——」他无法正视冷青峰那咄咄逼人的眸光,藉拉椅子坐下的动作岔开目光,「我觉得现在谈这种事不合时宜,第一,我年纪尚轻:第二,父仇未报:第三,我是个无业游民,若娶了冷大小姐恐怕得连累她陪我一块儿饿肚子。]
冷青峰的双眸闪过一丝痛楚,「只要你不是嫌弃那丫头,一切都好办。你今年几岁?]
仇绍刚顿了顿,照实说:「十八。」
「十八成家不算早,至于事业,只要你娶了那丫头,卧虎堡有一半是你的,还怕没饭吃?」
卧虎堡?一半?那不是——发了?这的确是个十分诱人的条件,可他不稀罕!
冷青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续道:「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其实我早已派人去请马叔了,一切真相等马叔来了之后就会明了,报仇的事我会帮你。]
「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早知道就不用偷溜,也不会像个呆瓜似的在卧虎堡内走了一晚上!但到这个他的心里就有气,语气也不知不觉中变坏,「反正你就是耍我耍上瘾了,什么事都让我最后一个知道,我告诉你,报仇的事不用你帮,我自己会解决。]
冷青峰冷哼一声,「如果我告诉你那挥着黄旗的骑兵是哈尔王的亲信兵呢?]
「哈——]仇绍刚惊愕的睁着一对大眼睛。
「这就是我不让你上王府的原因,我不想你白白去送死,但是现在,我要跟你条件交换。」
「条件交换?」
「这件事既然扯上哈尔王就没那么简单。如果我猜得没错,靳王爷口中的三弟可能就是哈尔王,而他所以要歼灭仇家目的就是要斩草除根。」他一向有冷静的分析头脑,仇绍刚愈来愈佩服他了。
「你是说邵和郡主?」他可也不笨。
「没错,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一切还得等马叔证实。」冷青峰显得相当谦虚。
仇绍刚百分之百的认定高个子的话就是事实,可他不明白——「你说的条件是——」纳闷地问。
「凭你?别说报仇,就是王府也踏不进一步。」这是实话,但很伤人。「所以,仇我会帮你报,但是我要你娶淇涓为妻。」说到最后一句,阵中闪过一丝痛楚。
仇绍刚尖叫起来,「你在逼婚?」
冷青峰悻悻站起,「我说过,这是条件交换。」
「这是落井下石!」他气呼呼的反驳。
「随你怎么说。现在我只听你一句,愿不愿意?」
他快哭出来了。没有人这样的,明明是看我好欺负嘛!什么条件交换?根本是在强人所难,该死的高个子你给找记着,这份仇我会报的,会的。他僵着脖子点头,表情像要被人拉上断头台似的。
「我会选个好日子让你们完婚。]语毕,面无表情的拂袖而去。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雨来了?冷青峰像完成了一件心事,但感觉却不快乐,他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好像心一下子被掏空了似的。索性走进雨中,任逐渐转大的雨势冲刷着脑海里那张俊秀的面孔。
* * *
卧虎堡数十年来第一次这么热闹。
堡中无一处不张灯结彩,样子像在迎新年,却比迎新年还要喜气百倍,原来,是冷家大小姐出阁——但只从堡中西面大屋嫁至东面一栋新建造的华丽大屋。
新郎不用说,当然是那个用条件换来的——仇绍刚。
仇绍刚心不甘情不愿的换上大红袍,一张脸臭得比粪坑还要臭。冷青峰的逼婚令他大大的不满,若不是为报父仇,他抵死也不会去娶一个跟自己不来电的女人。
该死的冷青峰,他会后悔的。
仇绍刚要让他知道,让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不爱它的男人,是犯了很大的错误——尤其这婚姻是用条件换来的。
他准备娶了她之后就把她丢到一边去。让她像个可怜兮兮的弃妇——眼睛眨了又眨,自己何时也变得这么恶毒了?都是那高个子惹出来的,他害自己成了个心地歹毒的男人,但自己所仿的一切绝非针对冷淇涓,而是冲着高个子来的,真的。
一切仪式都照着习俗而走,从东面新屋起轿至西面大屋将新娘迎娶回来,然后行拜堂礼再大宴宾客,一直到宴席结束新郎始回新房——
冷青峰在送走宾客后便一个人儍傻的回到大屋,弧孤单单的坐在大厅中喝闷酒。
把淇涓嫁给绍刚他一点儿也不快乐,那蛰伏于心中的失落感在看到绍刚走向新房时便一个劲的全涌上来,那苦涩的滋味比那辛辣的烈酒还要难吞咽。他以为只要绍刚成了婚,心中那羞于见人的感情便会随之消失,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那种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稠,自己甚至幻想着那新房里缠绵的一对人儿是自……
不!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再这样继续下去不疯也难!抓起酒瓶往嘴里倒,任那辛辣的烈酒烧痛喉咙。
烧死算了!将手中的酒瓶掷在墙上挥得粉碎。
一滴泪沿着眼角滑下痛苦纠结的脸庞。
仇绍刚推开新房的门走入,一张俊气十足的脸又臭又冷傲。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身着凤冠霞帔,正襟危坐在床上的冷淇涓,不屑的自喉咙里发出两声轻咳,撇着唇移至桌边儿,执起盖棒走向床前。
他顿了片刻,方掀掉新娘子头上的大红方巾。
冷淇涓缓缓地抬起盈亮灿眸,朝他露出一抹娇柔无比的媚笑,那新嫁娘该有的娇羞柔媚尽在她的脸上显露,他承认她是个很美的姑娘,偏偏自己一点点被吸引的感觉也没有,此刻脑海中浮现的居然是那高个子英俊刚毅、充满男性魅力的脸孔。
他很用力的甩头,企图甩掉那张可恶的嘴脸。
「相公,你怎么啦?」冷淇涓走下床,关怀地问。
相公?这称呼听起来好肉麻,害他全身泛起疙瘩!
「我很好。」态度森冷的。
冷淇涓诧异的眨眼,对仇绍刚的冷漠感到意外。
「你大概太累了,早点儿休息吧!」她温柔笑道,伸手去解他红袍上的扣子,不料,他拨掉她的手。
「我自个儿来。」语气冷得像冰,然後脱掉大红袍迳自爬到床铺内侧并且反身背对地。
冷淇涓呆呆愣愣地注视着他的动作。
怎么回事?他平常不是这个样子的,怎么今儿个一反常态,比自己那一向很冰的大哥还要冰?哦——害臊!从来都只有新娘子才有的娇情,今儿个居然落到这大男人身上来?看来,这块冰需要热情来溶化。
好吧!反正都已经是夫妻了,谁主动都无所谓。
别怀疑,其实这边疆一带的女性都是这样的——豪放、不拘小节,尤其夫妻间的情事更是大胆!所以有句话说——「边疆男人不二心」,意思是说他们的心都是拴在妻子身上的,因为他们的老婆都——很有一套。
她脱掉一层层的衣裳,最后只留下一件很……薄,很……贴身的白丝绸衫,那衫子薄得让她点点春光外泄,贴身得那柔软乳胸、纤腰、玉臀皆养眼得展露无疑。接着,笑盈盈地钻入那软绵绵的蚕丝被中。
天啊!这女人有病啊?没事拿她的脚趾头在我的大腿内侧磨呀磨的干什么?仇绍刚扭起眉毛,掉了满床的鸡皮疙瘩!
奇怪!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冷淇涓愣了愣。难道要我!——两朵红霞瞬间飞上粉颊,不管思想再开放,个性再豪放也该有个限度吧?这男人如此被动也实在有违常理,难道——该死!偏偏自己就爱上了他。
她不相信自己会嫁一个毫无「性」趣的丈夫,她决定再试试,而且要使出浑身解数全力以赴。
她的手自他的大腿外侧往上游移,然后从他宽大的衫子下摆伸了进去——天啊!好光滑柔墩的肌肤!她的手继续往上移——这——这什么东西?她感觉他的胸口缠着厚厚的一层布。
就在她的手碰到他的胸时,他愠怒的转身,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虽然他知道夫妻的闺房情事就是亲亲嘴、东摸摸、西摸摸,但那也是男人的事啊!这女人居然色胆包天干起女人不该做的事来?讨了个这样的老婆实在数人生气!气呼呼的坐起。
冷淇涓愣了又愣,也爬起来坐好,「你胸口为什么缠着布?让我瞧瞧。]
「不可以。」他以手护胸,叫着。
「为什么?」她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的胸。
「我爹说这不可以让人家看的,任何人都不行。」他扬着下巴充满孩子气地道。
她又哄又骗,「可我是你的妻子,与你最亲密的人,你当然应该给我看的呀!对不对?]
他猛摇头,「不对不对,我爹说如果有人想看里面的秘密,那个人一定是坏人,虽然我相信你不是坏人,但也没有理由给你看啊!」双手护着胸。
冷淇涓转了转眼珠子,嘴角扬起一抹稀奇古怪的笑,突然,冷不防的伸手朝他裤档底下探去——啊——
一声尖叫像要杀人似的传入仇绍刚耳朵里,他掹地捂起双耳,只见冷淇涓抓起外衣像见鬼似的朝房门外冲。
莫名其妙!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仇绍刚撇撇嘴,也抓起自己的外衣跟着跑出去。他必须去了解一下她为什么发疯?
冷淇涓一冲出房门便朝西面大屋狂奔。她要去问问她的大哥是不是疯了?否则怎会将她嫁给一个女人!而那个男——不!是女人!那个女人大概也是个疯子才会娶她。
噢!疯了的女人!自己居然嫁给一个疯了的女人?天啊!这是什么世界啊?
仇绍刚已经上气接下了下气的在中途停下脚,两颗漂亮的大眼睛瞪着那女人飞奔的背影,心里真是崇拜、佩服得不得了。
一里多路呢!她居然可以停也不停一下的跑过去,而且是以那么快的速度,老天!她是他见过最厉害的赛跑高手,佩服!佩服!
冷淇涓街人大屋的大厅,冷青峰还在喝,不过看样子也差不多不行了。
「大……哥。」谁说她不喘?瞧她此刻趴在桌上说下出话来的样子,简直像要断了气。
冷青峰抬着布满血丝、醉眯眯的眼盯着冷淇涓猛瞧,好像瞧不出她是谁似的。索性收回目光,对她视而不见的抓起酒瓶送上唇边。
她伸手抢下他手中的酒瓶,脸红脖子粗地嚷这:「别再喝了,大哥——」不知道他现在这模样告诉他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帮助?可她再也管下了这么多了,「大哥,他——我是说仇绍刚他——他是个姑娘。」
这句话比任何醒酒药都来得有效,冷青峰的头脑像在一瞬间完全清醒似的,充满惊愕的睁大双眸,也正好对上仇绍刚停在门口处那对相同惊愕的大眼睛。
「我是个姑娘?你疯啦!」仇绍刚在冷青峰之前开口,语气是愤怒的。
这女人八成有病才会说我是个姑娘?姑娘?真是天大的笑话,难道我会不知道自己是男人或女人吗?天知道我绝对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冷淇涓像要哭了似的抓着冷青峰一动也不动一下的肩膀道:「大哥,她真的是个姑娘,我——摸过地。」不知不觉脸红起来。
怪不得他的胸部是柔软的!怪不得他的腰那么细、身子那么轻……原来他——呵!
冷青峰的唇缓缓地往上扬,儍呼呼地笑得像个白痴似的,喃喃自语,「我没有染上怪癖?我没有!哈!我没有。」
冷淇涓气得直跺脚,「大哥,我在说话你有没有在听啊?我说他是个姑娘,是个姑——娘——听见没有?姑——娘——」凑在他耳边大吼。
「听见啦!」冷青峰捂耳皱脸,总算有点反应了。
「你别听她瞎说,我才不是个姑娘。]仇绍刚走近冷青峰面前,气呼呼的瞪着冷淇涓。
「不是?你证明给我看。」冷淇涓气吼。
「证明就证明嘛怕什么?怎么证明?」他压根儿认为自己是男儿身,自然理直气也壮。
「你把上衣脱了。」冷淇涓要他百口莫辩。见他怔在那儿只得乘胜追击,「怎么,不敢是不是?那就是默认喽?」
仇绍刚挺直背脊扬高下巴,「谁说我不敢?脱给你看。]身子却在不知不觉中热起来,大概是冷青峰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缘故!
这下有好戏可看了。冷青峰一直以看好戏的眼光瞧着仇绍刚,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起他那丰盈柔美的迷人身材在自己眼前出现的模样——天啊!瞧那色相,好像正垂涎著什么美味似的!
仇绍刚解开衣襟,露出一块缠着厚布的胸,及一载光滑细嫩的肚子。
虽然事实藏在那裹布下,但冷青峰已十足十的肯定他是个姑娘,而且是个身材相当迷人的姑娘,自己曾经楼过他的腰,那种感觉——不会错的。
[把那裹布也拆开。」冷淇涓稳操胜算地叫着。
仇绍刚一副慷慨赴义的模样、爹,虽然你千叮万嘱叫我不可以把裹布下的秘密给人知道,可今天我为了证明自己是男儿身只好请您原谅了,爹。她伸手解开裹布上的一个小蝴蝶结,然后——
冷青峰的心噗通噗通跳,想出声制止,奈何半张的嘴不听使唤抵死不肯出声。当那裹布干干净净地从她胸口拉开时,冷青峰的嘴张得更大了,心跳快速得教他呼吸困难。他仍记得那柔软的感觉——大概是她没把裹布缠紧吧——最令他感到震惊的是,她右胸上的那朵芙蓉刺青,像烙印似的烙在那儿。
芙蓉?蓉儿?邵和郡主?!冷青峰直觉地反应。
「快,把衣眼穿上。」冷青峰别开睑道,大概猜出仇笑天为什么把她当男儿抚育的原因了。
仇绍刚穿上衣杉,还面不红气不喘地冲着冷淇涓瞠道:「怎么样?看呆啦?现在信了吧?」
冷淇涓先是错愕她胸前那朵芙蓉剌得真是太……漂亮了,现在——忍不住捂着嘴咯咯笑起来。瞧耶笨蛋,一点也不知道害臊,身子给人看光光了还像没事似的,她——哦!她真以为自己是男儿身?哈……这会儿不是咯咯笑,而是哈哈大笑。
仇绍刚因她无端大笑而面红耳赤。早知道就该听爹的话别乱给人家看,瞧她笑得跟什么似的,八成是我的胸部长得很好笑,怪不得爹要我用布将它缠起来,原来它是见不得人的,现在——真是羞死人了!
冷青峰见仇绍刚一脸红窘才意识到淇涓的冒犯,当下厉声喝斥,[不准再笑。]
冷淇涓收住笑却噘嘴反唇,「为什么不能笑?真的很好笑嘛!哪有人不知道自己是姑娘家还脱光衣服给人瞧的?这种事……若是传出去……]话未说完又笑得人仰马翻。
冷青峰真是被这丫头气死了。换成是正经一点的姑娘家,发现自己的丈夫是女儿身,不早就哭死或者上吊自杀了,哪里还会没个正经的哈哈大笑?唉!有这种妹妹他真是——只有摇头叹气的份儿!
[不准再笑了,听见没有?」冷青峰真是太气了,抽案站起,一张脸像敷了层冰,尤其那对黑眸,正可怕地燃着两簇噬人的火焰。
他的怒意已不容忽视了!冷淇涓懂得见好就收,再闹下去,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再笑了。
[你先出去,我有话跟绍刚说。]冷青峰续道。
冷淇涓努了努唇,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去,在经过仇绍刚身边时,忍不住好玩的朝她扮了个鬼脸。
此刻,仇绍刚的脸色已经青白难分,他不明白冷淇涓为什么那样说?自己明明是个男人,她却说成女人。难道我的身上有哪个地方像女人?哦!一定是那朵芙蓉剌青惹的祸!爹也真是的,没事干嘛在我身刺朵花?一个大男人在身上刺朵花一定难看死了,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爹才叫我把胸缠起来,对,一定是的。
她自顾自的点头,然后蹦蹦跳跳的跳到他面前,大剌剌地坐下。
冷青峰一对黑眸棹熠闪亮地注视着她,不知怎地,愈看愈觉得她有女人味儿,且愈看愈顺眼,他看愈喜欢,看到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看到心又噗噗地跳起来,看到——不知不觉地看得痴了。他发觉自己真是太喜欢她了,尤其在知道她是女儿身后,体内的情愫便如山洪爆发似的再也克制不住,最重要的是,他再也不必死要活拚老命似的压仰,天!这种感觉真的好愉快,好舒服!
仇绍刚的脸愈垂愈低,眼珠子愈翻愈高,连小屁股也开始扭起来,他那古怪的眼神瞧得她头皮发麻,瞧得她浑身上下皆不自在,好像有一大堆蚂蚁在咬她似的。
「你……你到底在瞧什么?」她的声音像蚊子叫。
他露齿一笑,「你长得真好看。」嘿!他真的开始学习怎么「笑]了,而且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呢!
但是,仇绍刚现在可没心思研究他笑起来多有魅力,她因他的话而错愕,接着由错愕转为愤忿。好看?他有病!
他从来没被人,而且是个男人;用这种——恶的目光瞧自己,那种感觉——恶!恶!恶!恶心死人!
仇绍刚睁大眼睛瞪他,很用力、很努力的瞪,瞪到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为止。
冷青峰收回目光,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别扭,一转眼又酷起来,语气像在提醒也像是命令。
「以后别乱脱衣服给人家看。」
「我也不想脱啊!是你们逼我的。」没好气的白了冷青峰一眼。
还辩?「以后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也不准再脱衣服给人看了,听到没有?」他怒吼。
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人家叫她脱她就脱,今天幸好是自己……万一叫别人看了怎么得了?他生气,真的很生气。一想到她刚刚露出光溜溜的身子的模样,他的睑就不禁红了起来。
仇绍刚噘起唇,一脸无辜相,「你干嘛那么凶?不过脱个衣服嘛,有什么大下了的?」白了他一眼后便亮起眼问:「怎么样,我的身材还不算太差吧?」
冷青峰伸长脖子咽了咽口水,有种拿她没办法的无力感,想生气又气不起来,只好柔声却严肃地道:「别再提这档事,一个姑娘家露亮身子给人看,不是什么荣耀的事。」
「姑娘?」仇绍刚翕动明亮秀眸,一头雾水地问:「怎么连你也把我看成是个姑娘?]这姓冷的家族八成眼睛都有毛病!
冷青峰有点快要吐血的感觉,这丫头是个死脑筋啊?转不过来!
「你知不知道男人跟女人怎么分别?]
「当然知道,]叫得挺大声的。「穿着不同嘛!」
冷青峰点点头,「除了这个呢?]
她想了一下,笑答:「女人比较骚。」这话听得冷青峰睁大双眼一睑震惊。她续道:「光你那个妹妹,刚刚拿她的脚趾头在我大腿上磨呀磨的我就知道,原来女人都是骚包。]
冷青峰的手掌「啪」的一声贴在自己脸上,而那表情——当然看不见,不过用想的也想得出来是什么样子。
「你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垂着眼睑不好意思的问,女儿态真是愈来愈毕露了。
他摇头放下手,鼻血都快流出来了。
「你没说错,女人是比较——骚!」他相信她将来会后悔自己曾经说过这句话。「我告诉你,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不同是,男人的胸部是平坦结实的,而女人则是——」这话说起来真是尴尬,他干脆用比的,「而且是柔软的。]
没想到那丫头还想掀开衣服瞧自己的胸部!冷青峰一急,出声制止:「别脱衣服。」再脱一次他肯定会流鼻血!「这种事你回到房间里自己看就行了。」顿了一下又道:「男人的皮肤是粗糙的,女人的肌肤是光滑的。]
仇绍刚听得一愣一愣的,拉起袖子与他的手臂一块儿摆在桌上比对,而且还用手摸摸他那粗壮结实的臂肌,惊喜地道:「哇!真的耶!你的手好粗又好结实。」
冷青峰收回自己的手臂,嘴角微微地扬了扬,真是孺子可教也。
「还有,男人的身材是高大壮硕的,而女人则较娇小纤细,男人的下……下……」他说不出来了,再说下去恐怕又要脸红了,算了!就说到这儿。「那你现在懂了吗?」
他猛点头却是似懂非懂。
冷青峰又回到了很正经的问题,「从你胸口那朵芙蓉刺青推测,你八成就是蓉儿——]
没想到仇绍刚惊叫起来,不是因为蓉儿这名字,而是——「你的意思是我真的是个姑娘?!]
噢!原来说了半天她还是没搞懂?他开始有点儿怀疑她的智商了。
他用非常肯定的语气斩钉截铁地道:「你的的确确是个姑娘。]
这下该明白了吧?如果再不明白,他准备一头撞死。
她万分惊愕、不敢置信,「我……你没骗我?我……真的是个……姑娘?」
他很重很重的点头。
我……真的是个……姑娘!我……
她的脸慢慢地涨起来,而且愈涨愈红。
我真的是个姑娘!可爹为什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刚刚——天啊!我居然脱光衣服站在一个男人面前?
冷淇涓的哈哈大笑声又在耳边回荡起来,眼前这男人古怪的眸光又在脑中出现。自己在脱光衣服给他看后,甚至还喜孜孜的问他,「我的身材还不算差吧?」老天!她真想找个墙一头撞上去!
噢!不——
她受不了了,抱着头掹摇,疯了似的冲出大厅。
她的反应与举动令冷青峰呆怔,当他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而追出去时,已不见她的人影!
第四章
三更半夜的,卧虎堡的下人全胡里胡涂的给挖了起来,说什么新姑爷失踪了,可大伙儿还是一脸茫然搞不清楚状况,大概是晚上喝多了,体内的酒精还未完全消化,只知道照着堡主及大小姐的命令分组搜寻整座卧虎堡,总之就是必须把新姑爷找出来便是。
搜索工作一直到天已大亮仍在进行中。
冷青峰简直急疯、气瘟了,一张嘴不停的咒骂,「全是一群笨蛋、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他妈的我养了一群白痴……」
听见主子连声咒骂的下人全都惊愕得不得了,他们几乎在卧虎堡待了一辈子,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可从未曾听他秽言一句,如今,别说是出口成「脏」,就连三字经也纷盼出笼,怎能不教人听儍?
瞧,更奇怪的是——新姑爷失踪,着急的应该是大小姐,怎么她一脸悠哉,好像事不关己似的,反倒是大少爷,他急得像疯了似的!
这件事实在令人费解!
之前曾听说太少爷有——那种怪癖,本来以为又是大小姐在胡言乱语,不过现在想相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就拿新姑爷失踪这件事来说,瞧他紧张得像新姑爷是他爱人似的!哦——哦!原来——如此!
下人们在私底下已经议论纷纷,如今更用那种好奇加怪异的眼光瞧他们的主子。
找不到新姑爷大家也没办法,全然一副等著受死的模样,教冷青峰见了直想大发雷霆。
[全是一群白痴、没用的家伙,退下,统统给我退下。」他愤怒的喷气。
岂有不退下之理?见主子震怒不退下难道等着挨揍?事实上在退下两字自冷青峰口中吼出时,那一票人早巳成鸟兽散,半个也不留,只有那不怕死的冷家大小姐,此刻还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大哥,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呢?找不到就算了嘛!反正她在咱们这儿也没用呀!更何况她骗了我的婚不走难道等我剥她的皮?哎呀!算了——]
她猛地住嘴,因为冷青峰的气已经喷到她脸上来了,还有那眸光,简直像要杀死她。她在看到他张开血盆大口时立即在脚底抹上油,溜了。
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他真是气炸了。
他气呼呼的往大屋方向走:心中又恼又沮丧。
难道那丫头挥了翅飞出卧虎堡不成?就算昨天夜里临时送给她一对翅膀,但卧虎堡那三丈高的城墙地也未必飞得出去,该死的!那丫头到底躲到哪儿去了?
什么声音?他本来想走向大厅的,但在听见自己卧房里的低泣声时,他猛地煞住脚——绍刚?!他……他躲在我的房间里?该死!卧虎堡上上下下全给搜遍,只有自己的房间没有,真是笨蛋!
他冲进房间,仇绍刚正缩在墙角哭泣,瞧她那红得像兔子的眼睛,睡得像包子的眼皮,肯定是从昨夜一直哭到现在。按捺不住那股心疼,他上前抱住她,谁知道她一脚把他踹开,虽力道不大,但——
要命!正中要害,她踹着了他的「小弟弟],他此刻正抱着「小弟弟」在地上猛跳,看来真不是普通的痛。
这女人疯了!存心要冷家绝子绝孙是不是?若不是看她伤心成这个样子,他准会把她抓起来,狠狠地揍她一顿小屁股!
「别哭了好不好?」这声音柔得不像他的。
这回他可不敢大意,脚步渐缓地朝她移动,双目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确定她不会再一脚踹过来,才放心的伸手去搂那细肩。
「别伤心了,其实身为女人不是坏事呀!」当然,对他来说是好事。
仇绍刚缓缓抬起楚楚泪眸正视他,眸中有股怨怼之气。哎哟!可怜喔!哭成这样?冷青峰疼怜的拉起袖子往她脸上擦,不料,她突然低下头——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见冷青峰抬着手臂在空中猛甩,手臂上的那块肉已血肉模糊。
「你最好不要再碰我,否则我连你的耳朵一块儿咬下来。]她终于开口,却撂下狠话。
冷青峰相信此刻的她真的会这么做,因此,快快地保持距离以策安全。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知道自己是个姑娘后,反应会如此激烈?当姑娘不好吗?他觉得很好啊!有人疼有人爱,有人捧在手心里当宝,奇怪她怎么会觉得不好?
当然,那个「有人」就是指他自己。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伤心?」就是呆子也想得出来为什么,只有他——白痴!
不过这也没办法,他只要碰到她脑筋就会平白无故地少了几根。
「为什么?」她抖斜地瞪着他,脸上的鼻涕眼泪比他手臂上的血肉还要模糊!「活了十八年,我居然不知自己是女儿身,还在一个男人面前……脱光衫子,甚至,还要人家来教我如何分辨男人女人,我……」用手蒙著睑泣不成声,「还有什么脸……见人,简直是个……大笑话我……」
冷青峰怔住。这么说是该怪自己了?如果不是自己色迷心窍,怎么会没阻止她脱下衫子?甚至还——想到她光着身子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要吞咽口水。总之说来话去就是自己不应该,活该被地踹一腿咬一口,真是罪有应得!
他在她面前蹲下,发誓这次就算她会杀了自己也由她。
「没有人会笑你的,你又不知道自个儿是个姑娘。」这是全天下最……温柔的声音。
她拾眸怒吼,「谁说没有?你那个妹妹不就哈哈大笑!」却因他充满柔情的眸光而微微一愣。
「她——」没错,那丫头片子当时确实哈哈大笑。他佯怒道:「我叫她来跟你赔罪。]
她怒气腾腾,眦牙咧嘴,「我不要她赔罪,我要你撕烂她的嘴。」
「撕——」这么狠?不过跟刚刚那一腿一口比起来也不过不相上下,但是——他为难的扭起五官。
「怎么,做不到是不是?做不到你就滚开去,别来烦我。」她大力推他。
冷青峰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果你非得撕烂那臭丫头的嘴才能消气的话,那我代替她好了,现在我就在你面前,随你要打要踢要骂要咬……我都不还手,好不好?」这不是哄哄而已,他是真的要这么做。
「你真的要这么做?」她怀疑。
她的目光柔和不少,看起来是狠不下心伤害他的。这使冷青峰宽心不少。
他重重的点头。
「不后悔?」她好似心疼的颤着唇问。
「不后悔。」很笃定。
啊——
谁说他不后悔?瞧她拳打脚踢又咬又踹——
天啊!他怎么能不后悔?
瞧他鼻青眼肿,全身上下有哪一处不是又青又紫外加血肉模糊?这模样——天啊!这还能见人吗?
不后悔?他后悔死了!
妈呀!这女人发起狠来的时候绝对不可以小龊,否则真的会死得很难看!他发誓,今生今世绝不再轻易说出那三个字。
仇绍刚像刚跑完五千公尺似的,累得几乎倒在地上,不过心中那份舒坦可真是前所未有,并非她有虐待狂,而是积压在心中的怨气实在无处发泄,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出气包,她当然得尽全力发泄,否则哪天郁闷而死,吃亏的还是自己,最重要的是,她必须给那个看光她身子的男人一点颜色瞧瞧!
一点?她大概还不晓得这一点有多大点。
冷青峰强忍着痛,连呼也不敢呼一声,他怕那娘们会笑他没用,那岂不亏他生得高大威猛、壮硕魁梧,是不?
仇绍刚待胸口那口气顺了后才缓缓挺起腰杆——
「啊!]一声惊叫,她猛地向后跳退,整个背全贴到墙上去,睁着惊愕双眸盯着眼前这个血肉模糊的怪物,问道:「你……你是谁?」
再有勇气的男人听到这句话都会昏倒,因为这代表着他已经没「脸」见人了!
这女人怎么这么狠?把我打成这样还问我是谁?
「我是冷青峰。」这声音很低,他以为地听不见,可她还是听见了。
「冷大哥?」这声音大得足以刺破人耳膜。她走近他面前,侧着头十分仔细的端详他,「你真的是冷大哥?」
「如假包换。」他道。
她惊恐的向后退了一步。她没想到自己这么狠,居然把他打成这副德行?自己不过想发泄一下情绪,不过想给他一点颜色瞧瞧,怎么知道——
她又哭了起来,而且哭得挺伤心的。
「对下起啦,冷大哥,我也不知道自己出手会这么重,你快告诉我哪里有医药盒子,我好帮你上药及包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全甩到他身上去。
他又心疼起她来了,尽管自己已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他还是心疼她,再瞧瞧她心疼自己的摸样,虽伤重却也值得了。他喜孜孜地看着她,觉得好喜欢眼前的这个女人,尽管她现在的样子实在丑死了,他还是喜欢。
「在柜子里。」他用手指着墙边的柜子,柔声道。
她抽抽泣泣的自柜中翻找出一个木制的方盒,然后走向桌边将盒子摆在桌子上,扁扁嘴轻声道:「你坐下。]
冷青蜂顺从的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一对浓情密织的黑眸暖烘烘地胶着在她抽抽噎噎的脸上。
仇绍刚打开盒子,先是取出一瓶药酒涂抹在他身上瘀紫的地方,然后轻轻地揉着、揉着,揉得他的心愈跳愈狂,那属于男性的自然生理反应也开始暴涨——噢!再揉下去,他可受不了了。
仇绍刚像听见他的心里反应似的,突然停下手,再从盒中取出金创伤药粉撒在被她咬得血肉模糊的几处伤口上,然后——
只见冷青峰那张早已见不得人的脸,益加难看的扭曲起来。
老天!这丫头到底有没有医学常识?
她居然用纱布将他包扎——不,该说是「捆」才对——将他活生生的捆成一具木乃伊,连动也动不得一下,而他,那个超级大笨蛋,居然也由着她如此折磨自己。
有什么办法呢?谁教他的三魂六魄全教这小妮子给勾了去,一见到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儿,整颗心疼怜得都快碎了,哪里还知道要抗拒!
说不定胸口底下的那颗心还感动涕零呢!
「好了。」包扎工作大功告成。
她泪眼朦胧地瞧了几眼这个被自己包扎得只剩下眼睛、鼻「孔」及嘴巴的男人,对自己的包扎术十分满意的在心中赞叹——
「这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替人包扎伤口,没想到包扎得这么棒!看来,今后大可在诊所里找个小厮的工作来做做,前途肯定似锦。」
「谢谢!」冷青峰掀掀嘴皮,感激道。
「不客气。」她一边收拾医药盒子一边回答。
[绍——]
他接下来的话被突然撞进来的冷淇涓打断。
冷淇涓本来是想来告诉冷青峰他的卧室搜漏了,没想到会撞见仇绍刚,更吃惊的是他身边居然有具木乃伊!顿时怔住,一张嘴也成了O字型。
也难怪她会吃惊成那样子,木乃伊乃西方国家的怪人见不得祖先遗体腐烂而发明的创作,除了京城的展览会根本没地方看,没想到——
「有事吗?」冷青峰冷冷问道,翻着眼珠子瞪她,对她的到来感到不愉快。
他本来想藉机对仇绍刚吐露情意的,哪知全教这鲁莽的丫头片子给破坏了,怎能教他不感到生气?
冷淇涓那丫头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缓缓移步绕过大圆桌行至木乃伊身边,伸出好奇的手摸摸木乃伊的头,然后拍手叫道:「好好玩喔!这木乃伊从哪儿来的?」她问仇绍刚。
木乃伊?她把他当作木乃伊?这……这分明在侮辱兼轻视我的包扎功夫嘛!仇绍刚一时忘了哭,本来就对她没什么好感了,现在被她这么一侮辱,立即怒火攻心,马上一手堵住冷青峰的嘴免得他误了好事,一手靠在木乃伊肩上,笑道:「是朋友自西方国家运回来送我的。]
搞什么?冷青峰转着眼珠子斜睨仇绍刚,不知道她玩什么把戏?有人会将木乃伊当礼物?除非那人疯了!
「真的啊?!]冷淇涓兴奋地叫着,两只怪手猛吃木乃伊的豆腐。她一向没大脑如此,怪不得会信!
这也信?仇绍刚点头,在心里撇唇偷笑。
「那——可不可以借我一下?」冷淇涓当下就想把木乃伊拿出去展览一番,
仇绍刚连考虑都下必,立即点头答应,「当然可以。]这么容易就上钩!她差点哈哈大笑。
冷淇涓真是太兴奋了,移至木乃伊背后稳这姿势伸出双臂抱住木乃伊的腰——
「啊!」木乃伊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啊——有鬼啊——]吓得她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滚出大屋。
冷青峰垮着眼皮,他全身是伤,怎禁得起被人那么用力掐?不尖叫才怪!
掐?想当然耳,是仇绍刚那丫头在作怪,瞧,她正笑得人仰马翻呢!
冷青峰那深情款款的黑眸锁住那迷人的灿丽笑颜,嘴角在不知不觉中又扬了起来。
她终于笑了!那么自己痛一下也是值得的。
片刻,仇绍刚突然想起某事而止住笑声,皱着小脸问:「冷大哥,现在我已经不是个男人,那么咱们交换条件的事是不是不算数了?]
冷青峰没回答,仍是呆愣愣地瞧着她。
她的唇又颤了起来,「你不说话就是不帮我报仇了?圩,那我自己想办法,我现在就离开卧虎堡去找哈尔王算账,就算必须赔掉我一条小命,我也要替我爹报仇。]
「不准走。]冷青峰出声制止她离开,「就算你要报仇,也得等马叔来搞清楚事情始末后再说,难道你希望自己在未了解整件事的真相前就送命吗?更何况我又没说不替你报仇了。」
「你的意思是——你还肯帮我?」她诧异。
「当然。」
「为什么?我是说……在我当不成你的妹婿后,你为何还肯帮我?」
「因为我喜欢你。」他终于有机会吐露心声。
[你喜欢我?」仇绍刚捂住像被东西重击而停摆的心脏,一阵火热涨红了她漂亮的脸。噢!天啊!她快昏到了!快被那冲上脑门的阵阵喜悦给撞昏了。
天知道她的心里也是喜欢他的,只是当时不知自己是女儿身因此不敢承认,现在……哇噻!这种可以光明正大的对自己承认喜欢别人的感觉真是棒透了!
我也喜欢你。她在心中对自己说,而脸上的红霞更加深了色彩。
* * *
仇绍刚「解衫现身」之事在卧虎堡传遍。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除了冷淇滑那一向不知轻重的臭丫头还会有谁?
她真不该当人,应该去做扩音机、传声筒,这么爱讲话嘴巴迟早会烂掉!
这件事她本来不想传出去的,可又气不过,谁叫那姓仇的捉弄地,把她大哥扮成木乃伊来吓她?害得她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滚出大屋!
有道是「有仇不报非君子」,她冷淇涓从不做小人的。
不过现在可惨了,冷青峰刚刚差人传话来,要她马上到大屋去一趟。听说那姓仇的听闻此事,此刻正在大屋那边哭得死去活来寻死寻活的,八成是真的看不开了,而冷青峰也雷霆勃怒,扬言要撕烂她的嘴并且将她大卸八块,她这下真的玩完了,她太了解她大哥的脾气,如果真的惹火他,休想得个全尸,虽然她是他的妹妹,可也不敢保证不会被分尸,噢!这下稳死了啦!
怎么办?都怪自己这张嘴,没事那么爱说话干什么?现在终于体会出何谓「祸从口出」了吧?可现在后侮恐怕已经来下及了——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祢们就发发慈悲保佑保佑小女子我吧!我发誓,只要能逃过这一劫,这辈子绝不再乱讲话。
冷青峰不知道已经发过几顿脾气,那臭丫头至今还不前来赔罪,分明是不把他这个做大哥的放在眼里,真是气死他了!瞧他那仍紫青着的脸,现在真是比鬼还可怕。
仇绍刚坐在桌边儿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直教冷青蜂心疼死了。他可是千说万说好说歹说才打消她寻死的念头,可那臭丫头偏偏到现在还不肯来赔罪,万一——她性子又起,他真怕自己劝不住。
「那臭丫头到底在干什么?」
冷青峰气炸了,突然拍案大吼,不只站在一旁的福伯,就连仇绍刚都被吓了一跳而忘记哭泣的抬眸瞧他。
福伯垂着头,吓得双褪直发抖,「大少爷,大小姐她答应要过来的,也许——」
「我现在就去把她抓过来。」冷青峰站起,像要杀人似的朝门外迈步。
福伯是看着他长大的,太了解他那股脾气。平常他是冷冰冰没错,但也不容易发火,可一但发了火谁也制下住。大小姐这回不知轻重毁了新姑爷——不,是仇姑娘,毁了仇姑娘的名节,这事的确做得太过分了,加上大少爷对仇姑娘——其实只要有眼睛都看得出来,大少爷对仇姑娘可以说是情有独钟,因此,也莫怪他要发那么大的睥气了!
「仇姑娘,您就别太伤心了,相信大小姐也是无心的,您也知道她那张嘴总爱胡说八道,咱们下人也没个当真,况且这档事谁也没瞧见,谁又敢认定是真是假,所以——仇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就别与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否则,大少爷这顿脾气恐怕是饶不了她了,算福伯不自量力倚老卖老好了,就请您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饶过她吧!」说著,居然屈膝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仇绍刚被他那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现在又见他老人家给自己跪了下来,着实一慌,连忙跳下椅子去扶他。
[福伯,您千万别这样,先起来再说。其实我也并下是怪罪她,只是……心里实在不好受,十八年来不知自己是女儿身已经够可笑的了,没想到还——您活到这把岁数这种事大概也是头一回听闻吧?也许您心里真的没当它一回事,可我却觉得是莫大的耻辱,我找大小姐来不是要怪罪她,而是请她放过我,我真的再也受下了这种折磨了,福伯,大小姐虽父母双亡,可有您这般疼她是她的好福气,绍刚也希望您能了解我,给我继续活下去的力量,好吗?]
她声泪俱下,虽着男儿装,却完全是女儿家的温婉善良,那楚楚可怜只求一线生机的模样,教福伯打从心庭疼怜起。就连他老人家都为之动容了,更何况是大少爷!看来,卧虎堡是「真的」喜事近了。
再瞧这仇姑娘,不但生得一张芙蓉脸,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尊贵之气,配咱们家的大少爷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下及——一对眼珠子上下转,愈看是愈喜欢:心想这大概是老爷夫人在天有灵,给少爷寻来的一门好亲事!
「仇姑娘这般聪慧,他日哪家少爷娶了您便是好福气。老身在此先代大小姐向您谢过。]
福伯这嘴才合上,就见冷青峰像当初拎着仇绍刚的模样,喷火的拎着嘴嚷脚踢抱着包袱的冷淇涓进门来。
不用想,那丫头准是知道事态严重,便收拾包袱想溜,却被冷青峰逮着抓了回来。
冷青峰几乎用扔的把她丢在地上,看得仇绍刚满睑惊愕,奇怪这男人生起气来真的六亲不认?
「你凭什么要我跟她道歉?她骗了我的婚又捉弄我,你为什么就不怪她?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你却要我跟她道歉,凭什么?」真倔,都已经被丢在地上了,嘴巴还下停的动。
「我要你立刻道歉。]声如震天雷。
「我不!」这丫头豁出去了,既然倒楣被抓回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便是,要她道歉?哼!想都甭想。
福伯瞥了目露凶光的冷青峰一眼,着实的替那倔脾气的丫头捏了一把冶汗,一颗心忘忑不安的上前规观,「大小姐您——」
此刻的她是半句话也听不进去,拗著性子吼道:「我说不就是不,谁都休想逼我。」
冷青峰怒气冲天的瞪着眼,那握得青筋暴露的双拳明显可见他内心的挣扎。十二年了,一转眼就是十二年,回想这十二年来他是如何的宠溺地,才把她宠成这般刁蛮任性、目中无人?他内心有愧他的爹娘,都是自己没好好地教导这丫头才会让她变碍无法无天,还养成这般臭脾气,今天,他非好好的教训她不可。
[做一个冷家的大小姐就该有担当,不能做错了事就想开溜。绍刚被你伤得这么深,也不过要你说句抱歉,难道这小小的要求,你都做下到?]
仇绍刚诧异的注视冶青峰。他大概误会她的意思了,她没有要淇涓道歉,她只是——
「冷大哥,我——」
冶青峰挥臂制止她说下去,目光仍犀利的放射在冷淇涓硬邦邦的脸上,最后一次问,「你到底道不道歉?」
冷淇涓像只下肯认错的斗鸡似的抬高下巴瞪他,斩钉截铁地大吼,「我不。]
这丫头分明想活活气死他,他今儿个若不给她一点点教训改改她的脾气,难保有一天她下会因此而出乱子,为了她好他必须这么做。
冷青峰咬牙,举起一只手臂一掌朝那丫头身上劈下——
「不——啊——」
冷青峰、福伯、冷淇涓三人当下惊怔。
只见仇绍刚扑向冷淇涓的身子从冷淇涓身上滑下,一口鲜血远远地喷向门边那面墙!
冷青峰死也想不到,不懂武功的仇绍刚会奔过来替淇涓挨了这一掌!如果这一掌是挨在那会武功的淇涓身上,绝对不会这么严重的,最重要的是,淇涓那丫头绝不会乖乖的接他那一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直寸步不离守在床边的冷青峰,一见仇绍刚醒来劈头就问,眉宇间的那份自责与心疼非笔墨能形容。
仇绍刚一脸苍白,低吟道:「我不要你们兄妹俩为了我产生不愉快。」停了一下,「冷大哥,请你不要怪淇涓,她没有错,是我先对不起她的。在这儿,我已经给你们添尽了麻烦,不要再让我感到内疚,好吗?」
冷淇涓端了一盅药汁走进门,听见仇绍刚说的这一席话惭愧得脸都红了。和她比起来自己未免肚量狭小,太小家子气了!没错,她是先对不起自己,可她也是无心的,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呀!而你却——
「仇姊姊,对不起!]
冷淇涓终于说出那三个宇,而且是由衷的。
「淇涓……」冷青峰、仇绍刚同时扭眸望向她。
冷淇涓将那盅药汁放在桌上,移步至床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仇绍刚缓缓牵唇露出一抹灿丽笑容,轻轻执起冷淇涓的小手,道:「是我先对不起你的,咱们一人一次算扯平了好不好?」
在仇绍刚替她挡了那一掌后,她的心里哪还会记得彼此间有什么大不了的芝麻绿豆冤?当然是前嫌尽释的露齿而笑,且重重的点头。
冷青峰见她俩言归于好,心里头是喜孜孜的,外表却一如往常的酷,斜睨冷淇涓,训道:「以后不许再任性了,知道吗?]
谁料那丫头非但不把他放在眼里,还皱着鼻子朝他重重地哼了声,并且反唇连声攻击,「你是我的好哥哥,哦?爹娘临终前要你好好照顾我,而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为了一点点事情就出手打我,而且下手还那么重,我就不信你那样打我心里会好过,如果不是仇姊姊突然扑过来使你收了几成掌力,这一掌足以令人致命你知道吗?你以为你打死了我,将来到地下有办法对爹娘交代吗?而这辈子,你的良心又能安吗?」
冷青峰浓眉倒竖,很诧异这丫头会说出这等怨气冲天的话来?昨儿个他不是想打死她,而是想给她一点教训罢了,而她却将他说咬是个十恶下赦、想手刃亲妹的大坏蛋?无知道她的功夫底子,那一掌也许真能伤她几分,但致命?她以为自己是耶种只会琴棋书画的纤弱女子?天知道她除了武功及胡言乱语外什么也不会!
冷淇涓见冷青峰脸色怪异,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因而别扭的转了转眼珠子,赶紧岔开话题免得又自找麻烦:[仇姊姊,你的伤不要紧吧?」斜斜的瞥了仍愣着的冶青峰一眼,续道:[虽然你到卧虎堡已有些时日,但却不会好好的参观了解堡内情形,等你伤好了之后,我再带你浏览一番,仔细瞧瞧那大得令人咋舌的织造工厂。咱们冷家的织造业在关内外名皆盛响,而且——」
「淇涓,」冷青峰打断她罗哩罗唆的话,「绍刚需要休息。]摆明了要她离开。
嘿!正合她意,别以为她会喜欢留在这儿看他的脸色!冷淇涓偷偷白了他一眼,对仇绍刚说:「你好好休息,有「机会]我再来陪你。]
仇绍刚淡淡一笑,「谢谢你。」目送她迈出房门。
「那丫头真是被我宠坏了。]冷青峰叹气道。
「她是个可爱的姑娘。]
[可爱?刁蛮任性,孩子气又不讲理,这叫可爱?]忍不住又一声叹息。
这令仇绍刚想起冷淇涓曾经批评过冷青峰的话,她说他蛮横专制、狂妄又不讲道理,看来,这对兄妹的性子分明一个样,而且同是看得见对方却看不见自己。
她忍俊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他讷讷的问。
「没什么。」她摇头,收住笑容。
第五章
冷淇涓说得没错,冷家的织造工厂确实大得令人咋舌,光厂房占地就足足有一公顷,在厂里工作的下人有四百七十八人——这是冷青峰给她的精确数字——从抽纱到织成布料全凭那一双双巧手,叫人看了忍不住要惊叹!
本以为是冷淇涓在吹嘘的产业,如今亲眼看见,她不得不相信冷家的织造业在海内外确实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冷家在国内各个城镇皆设有专卖自家生产的布料之商铺,只要你看见布料右角盖有【冷】字印的,皆是冷家的产品,从绵布至最上等的丝绸无其不有。」冷青峰一面说一面领着仇绍刚步出厂房,然后靠着厂房外围的栏杆望向那一片片绿油油的大草原,草原上有几匹棕色骏马在奔驰。
仇绍刚的目光从那几匹骏马身上收回,然后转向身边的冷青峰,他正挺着坚实的胸膛做深呼吸,两片薄唇微微地住上扬——仇绍刚差点看呆、着迷了。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一张轮廓鲜明、五官突出的脸庞真是俊得没话说,尤其那两道浓浓的剑眉间所散发出的英气更是教人着迷,她深深地感受到身边那股充满男性的阳刚之气,感觉体内有一股莫名的情愫在撞击,她好想,好想靠进他的怀里,不知道靠在那坚贾宽阔的胸膛中是什么样的感觉?虽然她认为那胸膛肯定像石头似的硬邦邦,却仍忍不住想靠一靠——
噢!你在想什么呀?她为自己无端遐想而脸红心跳,想收回放在他俊睑上的目光却又舍不得。
冷青峰抬拾手踢踢腿,扭扭脖子及腰,续道:「冷家的产品有三分之一销往关外,全由一些关外大商按量订货,价格比销给国人要好上两倍,我每年——」
声音愈来愈小,动作也缓缓僵住,因为他发现她正一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瞧,那灿眸如星光般闪亮,两片嫣红粉颊像黄昏时泛在天际的红霞,而那微张的唇更如熟透的番茄似的红艳欲滴。
他咽了咽梗在喉间的口水,一颗心又在急剧的加速跳动,全身上下像火烧似地滚烫起来。
虽然她仍做男身打扮,但那张娟秀的脸庞却头露著女性的柔美——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狂热,伸手轻抚她那迷人的脸颊,那肌肤摸起来的感觉像婴儿般细嫩!
仇绍刚悸动的抬脸注视他。他为什么摸我的脸?为什么靠我靠得这么近?他……他在干什么?
他的唇像狩住猎物似的攫住她的唇,一双又大又热的手掌贴得她的双颊一片滚烫,她睁着秀眸诧异地注视著他那对黑黝黝的眸子,感觉一股湿热不停在唇上嚅动着。
这种感觉好奇妙、好舒服,教她在不知不觉中闭上了眼,一双玉臂也浑然不觉的朝他脖子后面绕,尤其胸口底下那颗心,此刻已经跳得乱七八糟,没了秩序。老天!她差点就醉了,她好爱、好爱这种奇妙得令人晕醉的感觉,可是——她突然睁开眼睛。不对呀!男女不是授受不亲的吗?据她所知,只有夫妻才可以亲嘴的,而他——他却在亲我?!
猛然地推开他,一张漂亮秀气的脸红得像苹果似的,羞答答的垂下来,嘟着仍旧温热的唇低声道:「你怎么可以亲我的嘴?咱们又不是夫妻!]
他的唇角扬了起,轻轻伸臂环住她纤细柔软的腰,柔情似水地轻喃,「现在不是,但将来会是。]很有把握她一定会嫁给他似的。
看来,他不只学会笑,还学会死皮赖睑油嘴滑舌呢!
「你的脸——」
娇俏的皱了皱鼻子,正想骂他厚脸皮,不料福伯匆匆奔过来,喘吁吁地道:「大少爷,李总管回来了。]
「唔!」冷青峰放开环着她的腰的手,又恢复严肃的神情道:「让他到大厅等我,我马上就来。]
「是,大少爷。]福伯躬了下身,含意甚深地瞧了仇绍刚一眼才退下,害得她的脸羞得更红。
对仇绍刚来说,李总管这个人是陌生的,她也从来不知道卧虎堡内还有这一号人物,既然职为总管,想当然耳,也是个酷得要命的家伙,否则如何统领这活像一支军队似的卧虎堡?
冷青峰再度面向仇绍刚,温柔地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瞧他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神秘个什么劲?福伯不是说「李总管回来了」吗?那他想带她去见的人除了李总管还会有谁?难道他当地是聋子听不见福伯刚才说的话吗?
她撇了下唇低哼一声,一句「好啊!」说得挺不情愿的。
冷青峰当然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什么,但只是笑笑也没多说半句,一个劲的拉着她朝大厅方向走。
仇绍刚看着他古里古怪的笑容,奇怪他今天怎么这么爱笑?她敢说自己到卧虎堡这两个余月,见他笑的次数都没今天来得多!不过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得紧,她真的好喜欢看。
她一面偷偷地用眼角瞧他,一面步人大厅,当她看见坐在大厅里的马叔时立刻惊愕地喊起来:「马叔!怎么是你?原来——]
回眸笑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冷青峰,他也正笑看着自己。原来他要她看的人是马叔不是李总管!
「绍刚。]马叔连忙迎上前来,欣喜地端详她,[能见到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可惜——唉!都怪我没来得及通报才会让仇家发生惨剧。」自责地垂下眼睑。
「别这么说,马叔。」
[一切坐下再谈吧!]冷青峰伸伸手臂,以主人的身分步向大厅中央的椅子坐下。
站在一旁的李总管迈上前来,拱手道:「堡主,属下已完成任务。]看他的神情像急着想退下。
「你先下去休息吧!]冷青峰挥手道。
「谢谢堡主。」旋身挺直胸膛朝门口迈步,正步至仇绍刚面前时突然又停下脚步,一对如清澈湖水似的黑眸怔怔地注视着她,片刻,扬起右边唇角笑得古怪透顶,轻轻地点了下头,大步迈了出去。
好俊的少年郎!她敢说,那身材虽不及冷青峰的壮硕魁梧,但那张俊脸却不比他逊色,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平易近人多了。
这就是李总管?她还以为李总管是个长得像土匪头子似的中年人呢!没想到居然是个英俊且器宇不凡的小伙子,这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仇绍刚忍不住又扭头瞥了那挺拔的背影一眼,回眸却撞上冷青峰喷着醋火的眸子,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挑着双眉走到马叔身边去。
冷青峰狠狠地瞪了李总管的背影一眼。该死的!他居然敢这样看我的女人!下次再让我瞧见他多看一眼,我就把他那对跟珠子挖出来,哼!
仇绍刚一挨近马叔身边立即丢出一个特大号的问题,「马叔,哈尔王为什么要杀我爹?]
马叔面露难色,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大概有些困难。他才想好从何答起,怎知那丫头马上又冒出一大堆的问题,「靳王爷说的三弟是哈尔王对不对?爹是不是收养了靳王爷的遗孤——邵和郡主?可邵和郡主如今身在何处,为何这二十年来我不曾见过?还有,我为什么是个姑娘?爹为什么从来不提这些事?]
马叔十分惊讶地看着仇绍刚,「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仇家牧场烧毁后,冷大哥在灰烬中找到了一个铁盒子,盒中有一件肚兜、一封信及一块玉佩。]她道,眸中充满了哀伤。
马叔冗长地叹了口气,[这件事到底还是瞒不住了。」停了一下,眸光黯然的续道:一十八年前,身为御史的仇笑天及靳王爷,还有赵将军,三人乃八拜生死之交,而且同是皇上面前的宠臣,怎料,靳王爷无意中发现赵将军有谋反之心,为免他利欲熏心害人害己,靳王爷因而大力规劝,谁知道赵将军非但不听劝,反而在皇上面前捏造谣言,陷靳王爷於叛国之罪,靳王爷临终前将郡主托交仇御史,仇御史为保郡主生命安全立即辞官,举家连夜迁往北方,怎知,那如狼心的赵作霖获知此事,立即派人追杀,仇御史为了保住郡王,将同是三个月大的绍刚调换襁褓,然后带着郡主逃离客栈,躲过了一劫。]说到最后,马叔的眸光闪烁不安,似乎隐瞒了某些事似的,不过没人发现。
听至此,仇绍刚泪已斑斑。
马叔微哽地吸了口鼻气,续道:「仇御史为了郡主安危着想,便将郡主视为男儿身扶养,你就是那郡主。」
「我就是蓉儿?邵和郡主!」仇绍刚抬眸,怔著望向一直不语的冷青峰。
没想到她听了老半天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冷青峰感到啼笑皆非,叹息着朝她点点头,道:「这就是为什么你的胸口会刺有一朵芙蓉花的原因。]
「你见过郡主胸前的芙蓉刺青?」马叔诧异地睁眼问冷青峰。
话锋突然转至此,仇——不,该说是靳芙蓉,一股热辣烧上她的嫣红粉颊,龇牙咧嘴的瞪着冶青峰,发誓他只要敢说出一个字,她使宰了他。
冷青峰挑高两道浓眉,不自在的搔搔头,[是……她告诉我的。」他当然不敢说,想起上回她一发狠把自己毒打狈咬得逼体鳞伤之事,还心有余悸,此刻就算有大大的胆子也不敢造次!
靳芙蓉朝他皱了下鼻子,低低的从鼻孔里哼了声,满脸都是[谅你也不敢]的表情。
冷青峰瞥了她一眼,邪邪地勾着唇笑。
[哦!]马叔眨了下眼,没再多想,话锋再度扭转,「仇家牧场已毁,你今后做何打算?]
[打算?]她愣了一下,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茫茫然的。打算?先报仇再说吧!
冶青峰瞥了她一眼,离开椅子走到马叔面前,「她会留在卧虎堡,而且会一直留下去。」
这话语意深长,就是儍瓜也听得出来其中含意。
马叔会意一笑,把郡主交给冷青峰他是十足十的放心。瞧他生得一张俊脸、身材高大威猛,全身上下皆散发着正义之气,加上卧虎堡的产业在国内首屈一指,就它每年从国外赚进的黄金便足以买下明朝的一半江山,而它赚进来的银两有一半以上皆用来救济贫民、造桥铺路,所以威名远播的卧虎堡不仅百姓崇敬,就连天皇老子也得敬其三分,因此,他相信就算哈尔王得知郡主藏身之处也不敢轻举妄动。
「长途跋涉我想您也累了,不如让福伯先招呼您至客房歇息吧!福伯,招呼马叔至客房休息。]
冷青峰目送马叔与福伯离开之后才扭眸看向靳芙蓉,谁知她像要杀人似的,直勾勾的瞪着他。他怔了一下,十足十的肯定自己没说错什么话,可她——为什么气成这样?
「你怎么啦?」
「怎么啦?」龇牙咧嘴,像头发怒的小母狮似的,「你以为自己是谁呀?谁要你替我安排未来的?我说过要一直留在卧虎堡了吗?哼!自以为是的家伙!]一颗拳头在他面前挥来挥去,直教他揑了把冷汗。
他不是怕她的拳头,而是怕自己[不敢]闪,想当然耳,不敢闪便只有挨揍的份儿,而她的拳头他早巳尝过,不鼻青眼肿才怪哩!
女人真是善变,刚刚在厂房外瞧她那羞答答的模样,像是默许了将来会成为冷夫人之事,可现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马上就翻险不认账了?难道是有马叔在不好意思?
他耸了耸肩,「好吧!算你不想留,是我硬着脸皮强留你行了吗?]
「这话你刚刚为什么不说?」她仍瞪着他。
「可刚刚我没看见你生气啊!」见她气未消,无奈地拍拍大腿道:「好吧!那我再去把马叔请来,当着你的面告诉他是我强留你的好不好?]装模作样的向门口移步。
[你疯了!]他就知道她会拉住他,「非得让我闹笑话才开心吗?」娇瞠的噘着唇。
「这么说就是不生气喽?」
他亲昵的点了下她的鼻尖,伸手就想抱她,哪知她机灵的跳退一步让他扑了个空,又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瞠道:「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
「呵!你的意思可是只要你换回女装,我想怎么样都可以?」他笑得贼死了。
「你作梦!」她怒道。奇怪这男人是哪根筋出了问题?怎变得油嘴滑舌又老爱吃她豆腐!
「我作梦?」冷青峰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再度深深地吻住她,吻得她无法呼吸、矫喘连连。
* * *
高个子这两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好不容易碰到了,就是一句——「吃饱了没?」要不就是——「昨夜睡得好不好?」然后一溜烟便不见了人影,就连那平常像只蜜蜂似的总在耳边嗡嗡响的冷淇涓:此刻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奇怪!怎么卧虎堡的人一下子全部不见了似的,到底怎么一回事?
靳芙蓉一边顺著回廊漫步一边嘀咕,一面伸手摘著回廊边的树叶一面撕碎,那张小嘴儿是噘得半天高,一对秀眉更是歪七扭八。
她开始怀念仇家牧场的大草原,怀念草原上成千上万的牛羊,怀念她爹教她骑马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泪水便控制不住的挤出眼眶。
一个梳着两个发髻的婢女迎面而来,见到她在流眼泪便急呼呼的迎上前来。
「仇姑娘,您怎么啦?」
怎料,她像没听见、看见似的与那婢女擦肩,迳自的朝前漫步。原来不是卧虎堡的人全不见了人影,而是她眼里除了冷青峰谁也看不见!
[仇姑娘。]李总管骑著一匹黑色骏马小跑步过来,「谁惹你伤心啦?」诧异地看着她。
仇绍刚即邵和郡主之事,除了马叔、冷青峰、福伯及她本人外,并无他人知情,因此,大伙儿仍称呼她仇姑娘,当然,如果这件事被冷淇涓知道,保证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卧虎堡上上下下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幸好马叔来的那天她正好「那个」来,腹痛得在床上滚来滚去,所以没凑上热闹。
靳芙蓉猛地抬眸,看见是李总管,眸光瞬间黯然下来,恹恹地道:「是你啊!李总管。]好像不高兴见到他似的。
「请叫我冀平。」动了动唇角,跳下马面对她,「什么事这么下开心,可以告诉我吗?」
什么事?她的心震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开心的原因。天啊!到底怎么了?不过才两天没腻在高个子身边,怎么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了?难道——
「你在想什么?」他又问。
「哦!没什么。」 一股臊热倏地爬上脸颊,赶紧转移话题,「我好久没骑马了,你可不可以陪我?」
「当然可以。]他的笑容此阳光还要灿烂,斜了下唇,「不过,咱们得共乘一骑至马廐牵另一匹马才行。」
她想了下,不介意的点头,却在心中恨恨地自语,「最好叫高个子看见,让他气得吐血!」
李冀平跨上马背,绅士般的伸手向她,然后轻轻一拉便将她轻盈的身子拉上马,伸出手臂绕至她身前拉起缰绳,小跑步的朝马廐方向而去。
真是巧!冷青峰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就在这时候从厂房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商人打扮的胡人。
看见这一幕,他先是一怔,接着便怒火攻心。这两天他为生意以及替她报仇之事铺路而忙得团团转,没想到却让她有机会接近别的男人!而那该杀的李总管,他明明知道蓉儿是他的女人却仍接近她?该死!若不是他还得招呼这群关外来的客户,他肯定追上前去打爆那小子的头,并且把那丫头抓来痛揍一顿屁股!
靳芙蓉瞧见他了,却故作没瞧见的样子,与李冀平共乘一骑离开他的视线。嘿!此刻她的心里可乐着呢!谁教他冷落了她两日,活该气得头上冒烟,最好啊——哼!气死掉!
李冀平笑著低眸看地。 「瞧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到底怎么回事?]
她仰起笑脸,整张脸几乎贴近他的下巴,「你没瞧那家伙气呼呼的样子?]
「家伙?」
她敛住笑容,一对乌黑的睫毛上下翕动着,「你当真没瞧见?]
「瞧见什么?」
她牵动嘴角,「瞧见你们堡主看见我上了你的马,一副想追过来杀了你的摸样呀!」语毕,咯咯地笑得埋入了他的胸膛仍浑然不觉。
换成别人听见这句话不早吓得屁滚尿流,偏偏这姓李的一副「老神在在」的镇静样,还不以为意的牵着唇笑呢!难道他不把冷青峰放在眼里?才不呢!他一向认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既然自己对仇姑娘无非分之想,当然就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喽!更何况他心早有所属,只不过没说出来罢了!
「哦!那你是再利用我咯?」他半开玩笑道。
她抬起脸皱皱鼻子,笑逐颜开地道:「谁叫你倒楣?」
「那这个楣就倒到底好了,咱们也别上马廐多弄匹马,干脆共乘一骑到后面的草原去溜一溜、晒晒太阳,你觉得如何?」他温文儒雅的声音实在很难令人将他与总管这个职位联想在一块儿!
她朝他挤眉弄眼,孩子气地笑道:「有何不可?」
「抓紧啦!」抿唇一笑,挥动缰绳朝草原方向驰骋而去。
* * *
冷淇涓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的,她未来的嫂子——不止是她,其实卧虎堡内的每一个人都认定冷青峰与靳芙蓉是一对的——居然和李总管——
天啊!我必须立刻把这个消息跟大哥说去。
心意一定,便拔腿朝大屋方向奔。
冶青峰正在大厅中与那几位客户谈买卖之事,怎知淇涓那丫头突然撞了进来,对那几名客户视若无睹的拉起冷青峰的手一个劲的要往外拖。
这丫头永远都如此莽撞吗?冷青峰狠狠地瞪地一眼,悻悻地甩掉她的手。
「你没瞧见我正在谈生意吗?]
冷淇涓蹙起眉头看他,凶巴巴地吼回去,「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谈生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心烦意乱的。
「我未来的大嫂快跟人家跑了你知道吗?]
冷青峰差点吐血!这丫头居然在外人面前毁谤她——未来的大嫂?他真想一拳打烂她那张不知轻重的嘴。
「别在外人面前胡言乱语。我现在在谈生意,你出去。]
[冷淇涓才不管那么多呢!一面踮脚一面大叫,「大哥,找刚刚看见她和李总管坐在同一匹马上,而且有说有笑的——」
「不要再说了。」冷青峰几乎吼起来,眸光凌厉得可怕。
冶淇涓翻起白眼,怒气冲冲地咆哮道:「我好心来告诉你你还那么凶?真是好心没好报!活该你活到这把岁数还讨不到老婆,哼!」语毕,赶紧脚底抹油开溜,因为冷青峰已经挥紧拳头准备挥过来了。
冷青峰站在原地喷着气,很努力的将飞到李冀平及靳芙蓉身上的心神收回来,他不能教儿女私情乱了心绪,至少,得等谈完这宗生意再说。
他一向如此——公私分明!
要不,早在他走出厂房看见靳芙蓉上了李总管的马时,就已奔过去杀了那小子了,哪还能任他们逍遥到现在?
可是——回到椅子上的他却如坐针毡、心不在焉!
这宗买卖足足谈了三个时辰,原因是那几个混球对冷淇涓口中的「未来大嫂」,比对那批布料更感兴趣,放着正题不谈却东拉西扯的扯了一大堆,连什么时候要请他们喝喜酒的问题都拉杂出来了,教冷青峰直觉啼笑皆非外加一个字——烦!
他开始怀疑人类这种爱探人隐私的个性是属「天性」,光看他那妹子就知道了。
好下容易送走了那几名客户,他是一刻再也停不住的奔至马廐,牵出他的爱马「飞驰」,动作迅速的跃上马背,然后——
他挥动缰绳的动作停了下来,因为那两个该杀的正骑着马慢步朝自己走来。
该死!那臭小子的左手居然搂着蓉儿的腰?
一股怒气瞬间冲上脑门,他再也无法思考的冲上前去,一把将她扯过飞驰马背上来,吓得她直没命似的尖叫。
别说是李冀平,就连冷青峰也被自己这突来的举动吓住了!自己一定是气疯了才会做出如此鲁莽的举动!冷青蜂低眸看着被自己扯着手臂,身子半挂在马背上的靳芙蓉,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靳芙蓉挣脱他的箝制跳下马,含着惊魂末甫的泪水气呼呼地冲着冷青峰又吼又叫。「你这个浑蛋是存心摔死抑或撕裂我?我和你之间到底有何深仇大恨,你要这样对我?喔——我的手——」
抓着自己痛得像要断掉的手臂哭起来。
冷青峰及李冀平同时跳下马,异口同声地问:「你的手怎么了?]
靳芙蓉旋过身不让冷青峰碰她的手,眨著楚楚泪眼,可怜兮兮地看著李冀平。
「人家的手好痛、好痛。」
「让我瞧瞧。」李冀平卷起她的衣袖检视她的手臂,视若无睹於冷青峰犀利可怕的目光。在他的心里永远只有对与错之分,也许在别人眼里他是个藐视主仆悬殊身分的人,但他却不这么认为,他敬重冷青峰像主子又像兄长,可却不因此而是非混浊,这是他孤傲的本性,当初冷青峰就是赏识他这种个性才让他进卧虎堡任总管之职,否则凭他一个四处流浪又不懂武功的毛头小子,怎可能担此重职?当然,这也多亏冷青峰下了功夫调教!「你的手脱臼了,忍着点。」握住她的臂膀往上扳。
只听见「喀」一声,一串晶莹的泪珠同时滚了下来。
「动动看,嗯?]李冀平笑著放开她的手。
靳芙蓉一张苦瓜脸,在他鼓励的眸光下缓缓抬起手臂,「咦!不痛了呢!」孩子气的露齿而笑,那在泪水洗浸下的眸子在阳光下晶亮地闪动,甜甜地道:「谢谢你。」
李冀平抿著唇笑,「举手之劳。」现在,他不得不正视呆站在一旁的冷青峰了,也许真该好好的与他谈一谈,「堡主,可以聊聊吗?」他说起话来的样子永远像个绅士。
「跟那个不讲理的家伙有什么好聊的?」靳芙蓉嘟着唇抗议,顺便白了冷青峰一眼,心中却因他刚喝下一大缸醋而乐得想大笑。
「你先进去。」冷青峰冷若冰霜的命令道。
靳芙蓉想不生气都难,「我为什么要进去?」
「如果你对两个大男人的悄悄话如此感兴趣的话,我们不会介意的。」李冀平揶揄地笑道。
她努了努唇,低低地道:「我才不感兴趣呢!」回身朝屋里走,两片性感的唇缓缓地扬成月弯型。
「你拿她可真有办法!」冷青峰注视着她的背影,语气充满嘲讽的味道。
「可她在意的是你。」李冀平淡笑道。
「在意——我?」
李冀平走过去拍抚马背,「如果她不在意你就不会利用我来气你了。」
「你是说——」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对你的情意?!]
他当然知道,可他气胡涂了!
「那你对她——」
「我的心在那丫头身上。」
李冀平的眸光射向远方,轻巧的跃上马背,「不介意我与仇姑娘做个朋友吧?」没等他回答便已挥动缰绳向前驰去。
冷青峰望着他的背影思索着他的话。丫头?他肯定那丫头不是蓉儿,但会是谁呢?他觉得自己这阵子忽略他了!
第六章
靳芙蓉下了决心要离开卧虎堡。
她已经好些天没见到冷青蜂的面了,想哭又怕丢脸,憋着又不好受,干脆走好了。
没想到高个子那么小气,为了那天她与冀平共乘一骑之事生气到现在,甚至躲起来不肯见她,这么小气的男人怎配当卧虎堡的堡主?更不配当她——算了,还是不提郡主两个字比较好,尽管曾经荣耀,但毕竟已成过去事了。
这不说还好,一提她就有气,最可恶的是,他答应她要替她爹报仇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分明是因那天的事怀恨在心企图违背承诺!算了吧,求人不如求己,虽然势单力薄但总会有法子的——凭她的聪明才智,她相信。
背起包袱,偷偷摸摸——都怪那福伯,整天像跟屁虫似的跟在她屁股后面转来转去,八成是高个儿派来监视地的,所以只好趁他上茅厕的当儿偷溜——至马廐随便牵了一匹马骋驰出卧虎堡。
她本来想骑走那浑蛋的爱马「飞驰」好气气他的,偏偏飞驰不在马廐里,只好随便挑一匹,反正卧虎堡马廐里的都是千里名驹,骑哪一匹还不都一样,只不过无法如愿气死那小气鬼就是了。
福伯从茅厕出来不见靳荚蓉,顿时又听见达达马蹄,心头一震,慌地奔出大屋,赫见她背着包袱策马狂驰出卧虎堡大门,一颗心差点儿从胸口跳出来。
惨了惨了!大少爷临出门前千叮万嘱,非要他好好看着郡主不可,可现在……完了完了,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啊!
李冀平刚从大草原驯马回来,看见福伯急得像什么似的在大屋前走来走去,故而上前问。
「怎么了福伯?有事吗?」
福伯一边跳脚一边嚷著,「哎呀,不好了李总管,仇姑娘她趁我上茅厕时背着包袱骑马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也急了。
「才走一会儿。]
李冀平立即回马,十万火急的追出去。
* * *
京城的繁华热闹真非笔墨所能形容。
靳芙蓉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地方,满城满街到处都是人,路边还摆了好多卖着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的摊子,嘿!还有人在耍大刀——哦!天啊!那个人居然把一块用火烧红了的铁块儿放入嘴巴里!
她吓得别开了脸不敢多看,本想快步走开的,哪知一阵叫好拍手声在耳旁响起,逼使她好奇心作祟连忙煞脚回头看去。
老天!那人的嘴巴居然完好如初?
她几乎看呆了,直到那人捧着托盘要求赏银,她才回神的眨眨眼,掏出两分钱放入托盘里。
继续往前走,一对晶亮秀眸四处转个不停,着实的被这热闹景象所吸引。一路走走停停,看见任何新鲜玩意儿都忍下住要停下来瞧上一番不可,这也难怪她,这二十年来张眼闭眼见到的不是草原就是牛羊,哪瞧过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不好奇得过分才怪呢!
不过好奇归好奇,她可也没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急急的找了家客栈落了脚,再仔细想想如何混进哈尔王府?本来想混进哈尔王府并非难事,只要有马叔帮忙有什么问题?偏偏她不想惊动马叔,其实是怕马叔不答应,说不定还会派人强押她回卧虎堡,她可不想再去看高个子的脸色——看?只怕连看都看不到,瞧他前些日子像躲瘟神似的躲她,再回去岂不自取其辱?
噢!不,别再想那个小气鬼了,要想他还不如想那个美男子冀平算了,至少冀平比他更关心自己。
可是,她做不到,满脑子除了高个子的小气样谁也容不下!
不想了,真的不想了。她举步迈出房间走到客栈一楼,随便在一个空桌旁坐下。
「小——」
「掌柜的。」
她的声音被一名男子粗哑的声音截走,小二哥连瞧都没瞧她一眼的就往那男子身边跑。她的目光循着小二哥的身影看过去,只见一名身著华服的男子半醉半醒似的扯着小二哥的袖子要了壶酒,像遇着不顺心事似的独饮着。
靳芙蓉仔细的端详那男子,瞧他生得眉清目秀,眸中却有股她也说不上来的气势,再看他锦衣绫绸,想必是官宦之后仰或富家之子,奇怪的是,他左右无随侍家仆伺候?唉!管人家有无随从?反正来到这陌生之地多交一些朋友不会错的,说不定还可结识到一些能够带她进哈尔王府之人!
想着,便动起身子迎向那名男子。
「请问,我可以坐下吗?」她笑问。
那人放下酒杆,抬起一对盛着酒气眸子瞥了她一眼,不以为意的点点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大方地坐下,笑问:「不介意请我喝一杯吧?]
那人又瞥她一眼,挥手叫来小二哥,「多拿个酒杯来。]接过小二哥手中的空酒杯,替她斟了杯酒,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爽快道:「来,干杯。」又是一饮而尽。
她浅尝一小口,放下杯子,「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赵厌,讨人厌的厌。」很鄙视自己这令人生厌的名字的加重语气。
靳芙蓉愣了一下。他的出生肯定不受欢迎,否则,没有人会给自己的儿女起这样的名字,她敢说这是她听过最……糟糕的名字,可她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他有哪个地方令人讨厌?反而觉得挺顺眼的呢!
「你看什么?」他讨厌别人用这种眼光看自己。
她笑答:「我再怎么看都不觉得你讨厌。说真的,我还挺喜欢你的呢!」后面那句是附在他耳边小声说的。
赵厌诧异地凝视她片刻,他可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喜欢他,再瞧这小兄弟也不像在说谎戏弄他的样子,因而牵唇淡淡一笑,交定了这个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
「仇绍刚。]替赵厌及自己斟满酒,邀他暍了一口,「赵兄为何独自暍闷酒?」
赵厌苦苦地笑了两声,连暍了两杯水酒,一张脸红得像关公似的,「咱们别谈这种不痛快的事,来,喝酒,喝完酒后我带你到一个好玩的地方去。」
她真想阻止他别再暍下去,可瞧他一杯又一杯根本没法子阻止,想想还是算了,就让他喝个醉吧!
见到他喝到趴在桌子上,她有种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的感觉,早知道就该先问问他家居何处,现在就算想送他回去也没法子。正当她无奈之际,小二哥走了过来。
「唉!又喝醉了!」
「你认识他?」靳芙蓉欣喜地问。
「这方圆百里谁不认得他!他是哈尔王的小公子,不过是四姨娘生的,不怎么受疼爱就是,所以他几乎……」
小二哥说了一大串,可她只听见哈尔王的小儿子几个字,而且整个人都怔住了。
自己居然瞧哈尔王的公子顺眼?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可这赵厌——虽然知道他是哈尔王的公子,她还是没有办法讨厌他,为什么?她也下知道!这种凭感觉的事谁能解释?不!不能因为「感觉」而放过他,她告诉自己只要是哈尔王府的人她一个也不放过。
「小二哥——咦!人呢?小、二、哥。」待小二哥跑过来,又道:「麻烦你扶他到我房里去,谢谢!」
小二哥将赵厌扶到二楼她的房间去,然后便下楼忙他的事去了。
靳美蓉瞪着躺在床上醉得像烂泥似的赵厌,缓缓的从包袱里取出一把十公分长的匕首,连续三次都想往他胸口剌,可不知怎地,她就是下不了手。
从小到大,她连只蚊子都没打死过,而今躺在她面前的是个人,人哪!教她如何下得了手?
最后,她懊恼地收起匕首,恨死了那该下地狱受油煎被刀刺的哈尔王,既然要将他取名为厌,就该把他生得丑死了、坏死了,令人讨厌死了的模样,让她有勇气一刀解决他!可偏偏他长得一点也不讨人厌,唉!
再仔细想想,既然他不得哈尔王的宠,杀了他有什么用呢?也许人家还拍手叫好呢!算了吧!或许——
可以利用他——
* * *
「你是谁?」
赵厌睁开眼睛劈头就问,大概把昨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不记得我啦?我叫仇绍刚,咱们昨天还一块儿喝酒呢!你呀!还说要带我到一个好玩的地方去,结果却喝醉了。」靳芙蓉一边笑道,一边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去。
他坐起,怔怔地接过她手中的水杯,忽然想到什么似地猛然跳下床,使得那杯水溅得到处都是。
「对不起我——」略显尴尬地放下杯子,拍掉衫子上的水珠,孩子气十足的咧着嘴笑,「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说喜欢我的人!」眸光黯淡下来,自嘲地道:「我是个很差劲的人,这二十年来除了我娘,没有一个人喜欢我。」
「那你爹呢?」她显露十足的好奇心。
他苦笑着坐下,一双手交握在桌面上,「他一见到我就发火,而且我感觉得出来,他不喜欢我喊他爹。」
靳芙蓉皱著眉头坐下来,「哪有这种人?]
「就是有,而且还是我爹。」又是一阵苦笑,眸中闪过一丝恨意。
他恨哈尔王,她看得出来,可她不想一下子问太多,干脆转移话题,「你昨天说要带我去什么好玩的地方?」
说到好玩的地方他立即展眉而笑,扯着她的手臂往外走,「跟我来就知道了。」
她就这样任他拖着走出客栈,然后穿过两条街才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他放开拉着她的手。
她仰头一看——「红袖阁」?!
「这什么地方?咦!那两个姑娘在向我们招手呢!她们认识你啊?嘿!你看,好多人进去呢!」
不会吧?赵厌皱着脸斜睨他,怀疑地道:「你真的没来过这种地方?」
「没有啊!你常来啊?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她已经好奇得想冲进去了。瞧这么多人进进出出,肯定满好玩的。
原来是个土包子!赵厌抿唇一笑,「有什么好玩进去就知道了。]
靳芙蓉一脸兴奋地随著他走进去。
「哎哟!赵公子,您怎么这么久没来捧场?咱们茉莉可是想死您了,整天为您茶不思饭不想的,不过这下倒好,可终与把您给盼来了。」鸨母扭腰摆臀的从楼梯上走下来,那尖锐的嗓音好刺耳,一条手绢儿在空中挥来挥去。
靳芙蓉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从没听见过有人声音这么尖的,更没瞧过有女人到了徐娘半老这年纪还浓妆艳抹,活像个唱大戏的,看来这京城里当真无奇不有。
赵厌只是笑笑没说什么,这种女人的嘴脸他见多了,说来说去还不是巴想着他口袋里的银两!
嬷嬷突然看见什么似的睁大那对眯眯眼,高八度的声音再度扬起,「哇!好俊的公子啊!瞧您细皮嫩肉。」
「哈啾!」靳芙蓉朝嬷嬷打了个特大号的喷嚏,鼻水正中红心的喷在她的脸上,中断了她的话。「对……对……哈啾!」又是一个喷嚏,这下嬷嬷连退了好几步才躲过一劫。靳芙蓉揉揉小鼻子,「对不起!不过你那手绢的味道实在太刺鼻了!」这话是太直接些,但毕竟是实话。
若不是赵厌的忍功还不算太差,肯定已经捧腹大笑。
鸨母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什么巴结逢迎的话全免了,挥手招来丫头,皮笑肉不笑地嗲声道:「带赵公子及这位小哥上楼去,让茉莉及小兰出来伺候。你们好好玩啊!哎哟!林少爷——」 一转眼又转到别人身上去了。
「你跟她好像满熟的?」靳芙蓉一边上楼一边问,忍不住又扭头瞥了一眼鸨母。
赵厌牵了下唇小声道:「她跟我不熟,跟我口袋里的银子比较熟。]
她纳闷地眨眼,「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摇头。
「妓院。」
「妓……」
赵厌连忙捂住她的嘴拖她上楼,才免去一场尴尬及笑话。
丫头领着他们进入一间靠近后院花园的上等雅房,从楼上向下望可览尽后花园假山假水及玫瑰园的旖旎景致。
「你们坐会儿,我去请茉莉姊。」
靳芙蓉待丫头出去后,立即扳开赵厌的手鼓胀着腮邦子道:「你为什么带我到这种地方来?]
「不是你让我带你出来玩的吗?」他讷讷地道。
「我……」她一时哑口,扭着脸放低声音,「我不知道你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妓院!」秀丽容颜顿时涨得红通通的。
一个姑娘家上妓院,她可不知有什么好玩的?
「哎呀!有什么关系?出来见识见识嘛!」说着,一只手便往她肩上搭去。
她拍掉他的手没好气地道:[你少吃我豆腐啊!]
赵厌噗哧一笑,[豆腐?你可当自己是个姑娘家?]收住笑容,摸着自己的下巴十分正经地端详她,认真地道:「不过瞧你细皮嫩肉的,嗯,还真有几分像!」
靳芙蓉翻高眼珠,一张嘴只差没裂掉,正窘迫之际,生得清秀高雅的茉莉及时出现解救了她,但是——
噢!她用手蒙着脸不敢看这限制级的画面。
赵厌和那叫茉莉的女子竟然一见面就搂在一块儿又亲又吻的,而赵厌那双怪手甚至还贴在茉莉丰圆的美臀上猛吃豆腐,完全漠视她的存在。
突然感觉有双手从身后绕到前面来,「啊!」她尖叫一声,没命似的退到墙角去,双烦像火烧似的滚烫。
怎么这里的姑娘这么可怕?见人就搂就亲,一点儿羞耻也没有?噢!她怎么忘了,这儿可是「妓院」哪!可恶的、该死的赵厌,竟然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
小兰的身子再度飘过来伸手要抱她,吓得她又逃又躲,和小兰绕着桌子玩追逐游戏。
赵厌和茉莉见状,仰着头哈哈大笑。
「别吓坏他了,兰姑娘。]赵厌出声,才停止了这场追逐游戏。
靳芙蓉娇喘的瞪着赵厌,恨不得撕烂他嘴角那抹戏谑的笑容!
「别玩了,坐下来喝杯酒吧!」茉莉轻声道,那声音就像她的人,轻轻柔柔的。
靳芙蓉冷冷的瞥了那长得还不算差的小兰一眼,心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只要那女人别再靠近我就行了,提防地转着眼珠子坐下来。
而那小兰——天杀的,她什么地方不好坐,居然坐到靳芙蓉腿上来。
「啊!」靳芙蓉惨叫一声,那重量只差没压断她的腿,也许是自然反应,她使劲的推开她。
[哎哟!]
一声尖叫,只见小兰摔在地上跌了个屁股开花。
靳芙蓉捂住了嘴,一对明眸睁得像两颗铜铃。
小兰气呼呼地从地上爬起来,握着拳头朝靳芙蓉肩上捶了两下,生气地骂着,「你要死啦?自己陪自己好了,哼!」腰枝款摆的出了雅房。
赵厌与茉莉面面相觑,在「噗哧]声后立即大声爆笑,而且笑得没法子停止似的。
靳芙蓉面红耳赤,如果这时候地上有个洞,她一定一头钻进去!
闲扯淡片刻,赵厌突然沉默下来,一对眼儿定定的望向珠帘后面的那个房间。
靳芙蓉寻著他的目光扭头,「你在瞧什么?」不过一房间的酒客嘛!
他扬唇一笑,[是个朋友,我过去打个招呼马上回来。茉莉,招呼仇公子。」
靳芙蓉见赵厌离去,忍不住撇了下唇。朋友?原来他还是有朋友的。「赵厌常来这儿?」随口问问,剥了颗花生米塞入嘴里。
茉莉清秀的脸庞露出淡淡愁绪。说真的,她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个妓女,瞧她清秀的五官像早晨的空气那般清新,而且举止高雅,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那般高贵。
摇了下头,「他只有心情很差的时候才会来找我,下过今天是个例外,我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极佳。]
「他很少有朋友是不是?」
「几乎没有。」茉莉苦笑。[京城里没有人敢跟他做朋友。」
「为什么?」靳芙蓉表现得很诧异。
茉莉邀地喝了口酒,续道:「你大概还不知道赵厌在王府中的处境?」见她摇头又道:「他娘是哈尔王的四姨太,没有人知道她当初怎会嫁给哈尔工作妾,但那肯定不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她不下数次的想带着赵厌逃离王府,可惜都被抓回去痛打一顿,最后还落得被囚禁起来的命运。他们母子从此便没再见过面,至今长达十三年。」
「真是个没人性的畜生!」靳芙蓉忍不住咒骂。
茉莉着实一惊,朝门口望了望,低声道:「你小声点,哈尔王的大儿子赵奇及一些手下常在此出入,如果被他们听见了可就别想活命。]斟了酒再道:「赵厌在王府是个极不受欢迎的人物,别说他爹讨厌他,就连他那三个哥哥两个姊姊也都将他当成仇人似的看待,尤其是赵奇,他放出风声不准任何人和赵厌作朋友,之前一个姓末的不过和他暍了杯酒便被砍断了一只手,总之,哈尔王府上上下下除了赵厌,没有一个是好人。」
「那你和他——」靳芙蓉看得出来这茉莉是喜欢赵厌的。
茉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是个妓女,没有人会注意到我对他有什么特别,倒是你,以后得小心些。]
靳芙蓉心生惧意,但她还是不会放弃赵厌这个朋友,尤其在知道这些事以后。
「如果有高个子在身边就好了,就算来了十个赵奇也不用伯——]她在心中暗忖。
赵厌走回来中断了靳芙蓉的思绪,笑着拉起靳芙蓉及茉莉的手一边住外走,一面道:「我带你们见个朋友。」
他带著她们进入一间更宽敞的雅房。
「我来帮你们介绍,这位便是闻名全国的卧虎堡堡主冷青峰,这位是……]
冷青峰的目光惊恐的胶着在靳芙蓉那张又惊又怒的芙蓉脸上,而他身边一名妓女的身子紧紧的黏着他,一只像八爪鱼似的手在他胸前抚弄着。
靳芙蓉恨恨的瞪着那只八爪鱼似的手,努力克制住那股从体内冲上来想哭的冲动,从鼻孔里冷冷的哼了声。
「你怎么会在这儿?」冶青峰问,心想——福伯在搞什么,为什么让她上京城来?
「你们认识?」赵厌感到诧异。
靳芙蓉冷冷地道:「想必冷堡主是认错人了,我可不记得咱们曾经见过面!]
茉莉感觉气氛不太对,立即圆缓道:「我也不认识这位冷堡主呀!下过大伙儿坐下来一块儿喝怀酒不就认识了,来来来,坐。]
「对呀对呀!坐下来喝一杯就认识了。]开口的是一位胖脸商人,他一边抱着身边的女人又亲又吻一边道。
靳芙蓉大大方方的坐下,目光仍紧盯着冷青峰不放。她觉得自己开始恨他了,更恨坐在他腿上那个不要睑的女人。
冷青峰感觉到她那像要杀人似的眸光,更意识到坐在自己腿上的女人正上下其手的挑逗自己。
「你坐到一旁去。]他对腿上的女人冰冷地道。
那女人可一点也舍不得离开他,摸着他的鬓角嗲声道:「怎么啦?嫌我伺候你不够周到是不是?那么这样好了,待会儿到我房里,我保证——]
「噗!」靳芙蓉受了那商人之邀刚啜入嘴里的酒喷了出来,不偏不倚的喷在冷青峰及那妓女脸上,接着,她自己忍不住笑起来,但她保证自己不是故意的,而她的笑声也在接触到全场惊愕的眸光时煞住。
茉莉见靳芙蓉没有要道歉的意思,立即起身走过去,拧着手缉往冷青峰脸上擦。
「您可别生气呀冷大爷,这位小兄弟——」
「不打紧。」青峰面无表情的拂开茉莉的手,拿了锭银子打发走坐在腿上的女人,然后冷冷地看着靳芙蓉,谁知道她故意不看他,拉着赵厌问些有的没有的,气得他肠子都快打结。
「我看这地方一点儿也不好玩,咱们还是到别的地方去玩吧!」靳芙蓉一脸没趣的拉起赵厌。
「可是——」赵厌觉得这样走有些唐突。
「有什么好可是的?」眸光淡扫冷青峰一眼,「人家冷堡主有别的客人在,更何况这红袖阁多的是姑娘可以陪他,瞧刚走的那位不正等着他到她房里去吗?咱们在这儿恐怕只会扫人家的兴而已,走啦走啦!哎呀,走了啦!」硬是将赵厌拖了出去。
「对不起啊,冷大哥。」赵厌回眸抛下一句便下见了人影。
冷青峰独饮一杯酒,仍面无表情。
「冷大爷好像认识那位仇公子?」茉莉柔柔地问。
冷青峰站起,「多叫几位姑娘来陪我的客人,我去去就来。」大步迈出去。
茉莉莫名其妙的眨眼,瞧那几名大爷全都醉得不省人事了,哪还需要姑娘陪?
靳芙蓉一路喷着气回到客栈,到了门口时仍然忍不住的再回头看一眼,然后绝望加挫败的奔回房去。
她以为冷青峰会追着自己回来,可他没有,甚至连红袖阁的大门也没追出一步!他真的已经不喜欢、不关心她了?否则,他该追出来逼问她为什么会离开卧虎堡?住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和赵厌在一块儿?可是——他没有,真的没有!
她又想哭了,索性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完全忘了房间里还有赵厌的存在。
「你怎么啦?」如果没听错,她发出来的是哭声。
「啊?」猛地抬头,一颗晶亮的泪珠悬在眼角处发光。自己怎么把赵厌忘了?胡乱的抹了抹泪,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我……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我爹,所以……你别笑我啊!」立即又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会认识那小气……我是说卧虎堡的堡主,你怎会认识他?」趁他不注意时吐吐舌头,差点儿说溜了嘴。
「那是很多天前的事了。那天有个小乞儿不知道为什么惹了我大哥,我大哥很生气便将他抓起来痛打,正巧我路过看见所以上前想替小乞儿解围,没想到——也被揍了一顿,后来冷大哥出现救了我们,就这样。」
「他打跑你大哥?」她但愿冷青峰打死赵奇。
「下,他挨了我大哥一拳。]
靳芙蓉惊叫起来,「他挨了你大哥一拳?那他有没有——」本来想问冷青峰有没有怎样,却又突然收口。他若有事她刚刚也不会见到他了!
赵厌却仍然坦率的回答:「他没事,反倒我大哥落荒而逃了。」想到赵奇那天的狼狈样他就忍下住想笑。「咦!你好像很关心冷大哥似的?]
她不自在的挺直背脊,别扭地道:「我关心他干嘛?我又不认识他!」
他也没多想,淡淡一笑,「我看你也挺累的,不如你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
靳芙蓉漫不经心地点头并且送他出去,然后回到床上躺下,任思绪在天地间漫游。
赵厌认识高个子是几天前的事?那么那些日子并不是高个子躲着自己,而是他根本不在卧虎堡内,瞧他和那几名商人在一块儿,肯定是上京谈生意来的,哼!该死的家伙,要走也下说一声,害我以为——,不!如果他还在乎我就不会丢下我不管自己到京城来,就——噢!拜托,不要再想他了好不好?你有骨气些行不行啊?她自言自语。
闭上双眼,干脆睡觉算了,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海里不断出现着高个子那张不怒而威却俊得迷死人的脸庞,该死!
「你去死吧!」她一边叫著一边抓起忱头往墙上扔,然后坐起来,痛苦的抱着头并且将脸埋入膝盖里。
「你真的希望我死吗?」
「谁?你——」
靳芙蓉满是错愕的望著双臂环胸倚桌而立的冷青峰,奇怪他怎么会在自己房里?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那双眼睛永远都能看穿她似的说:「跟著【你们】的后面进来的。]
「那么你——」
他点头打断她的话,「听见了你们说的每一句话。」
想起自己刚刚……蓦地一阵脸红,更怀疑他为何总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想说什么?
冷青峰似笑非笑的凝睇她那染了云彩的嫣红粉颊,内心又涌起想一亲芳泽的冲动,但他没那么做,反倒绷起脸问道:[福伯知道你上京来吗?」
「他——不知道,我偷溜的。]她闪避他的目光,小声道。
室内的气氛沉默下来,她一直不敢去看他的脸,但想也想得出来他此刻的脸色有多吓人!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又开口,「你到这儿几天了?」
「昨天才到。」声音比之前那句还细。
「你跟赵厌——」
她着急了,摇著手道:「我跟他没什么的,昨天我在楼下碰见他,觉得还满投缘的,所以就和他喝了两杯,后来他喝醉了,我就……就……喂!你别误会啊!我可是趴在桌子上睡的,而且——」突然收口。干嘛要怕他误会呢?他又不是你的什么人!扬起下巴斜睨他道:「我跟赵厌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他邪邪一笑,「我是问你和赵厌在一块儿有何目的?」眸中尽是戏谑的神采。
一股臊热涌上来烧红了脸,她又羞又尴尬的垂下眼睑,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他回复严峻的生硬面容,「我说过,报仇的事我会帮你,不准你以身涉险。」
「帮我?呵!」靳芙蓉咬牙切齿的跳下床走到他面前去,「你口口声声说要帮我,可经过了这么久你帮了些什么?你一声不响的就走,还让福伯把我当犯人似地看著我,然后自己跑到这京城来逍遥快活,更想不到的是,连那种女人都对得上你的胃?冷青峰,我真是太高估你了!」
说来说去不就是在吃味儿吗?
冷青峰这下笑得可贼了,她吃飞醋的样儿实在迷人,教他忍不住要多看一眼。
「你在看什么?」她冒火的瞪他,恨死了他那种诡谲的笑容。
他耸耸肩膀,轻松的拍了下大腿,却十分正经地道:「我是还没帮到什么,但我会做给你看,不过你要答应我,别接近哈尔王府的任何一个人,那是很危险的。」
靳芙蓉看得出冷青峰是在担心她,却仍反唇,「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冷青峰抿着唇笑,「信不信我马上派人押你回卧虎堡?」虽然是玩笑的口吻,但她知道他绝不是在开玩笑。
白了他一眼,噘著唇道:「答应就答应嘛,有什么了不起!」哼!我不会换个客栈让你找不着。
[别想换客栈,我告诉你,就算把整个京城翻过来,我也会找到你。]又是那诡异的笑容。
她暗吐舌头,奇怪,就是逃不过他的眼睛?八成是八字相克遇到克星啦!
第七章
要靳芙蓉远离哈尔王府的人实在有些困难,事实上应该说是冷青峰在强人所难,因为就算她不去找赵厌,赵厌也会来找她,难道要她躲起来不成?
才不呢!她为什么要躲起来?为什么要乖乖的听高个子的话,他算哪根葱嘛!干嘛老要左右、干涉她的行为?对,绝不能顺着他的意,否则岂不显得自己太没个性了?哼!现在就去找赵厌,看他能拿我怎么样?
心意一定便跳下床,穿上外衣走出房门下楼去。
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客栈高朋满座喧闹声四溢,瞧大伙儿脸上的光彩像挖到金矿似的,到底怎么回事?
「掌柜大哥,今儿个怎么这么热闹?」靳芙蓉按捺不住好奇心的走向柜台问。
掌柜笑得比中六合彩还开心,「哈尔王的大公子昨天夜里被人暗算了。」比了个杀头的手势,哈哈笑起。
靳芙蓉一愣,难道是高个子——
「那暗算他的那个人呢?」她睁着大眼祈祷高个子平安无事。
「听说手臂受了点慯,不过逃走了。」
受伤了!她快哭出来了,三步并做两步的奔出客栈却又突然煞脚,她想去找高个子可又不知他身在何处?该死!昨天怎么不问问他住哪家客栈,现在——
高个子?!说曹操曹操到,冷青峰正摇着折扇悠哉悠哉的朝她走来。
她一看见冷青峰立即喜极而泣,奔过去投入他的怀里哭道:「你真是把我给吓死了!」
冷青峰不知道该伸手搂她或者推开她?不过说真的,两个大男人在这大街上搂搂抱抱的实在很难看,在考虑过后轻咳两声,轻轻地推开她。
「怎么回事?]
她抬起汪汪泪眼,颤着唇道:「你受伤了是不是?伤得怎么样,快给我瞧瞧。]
「受伤?」冷青峰一脸纳闷。
靳芙蓉发现他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劲,「你不是去杀赵奇受了伤?]
冷青峰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扬着唇角贼贼一笑,「谁告诉你赵奇是我杀的?]他当然知道是她自己乱猜的,不过还是忍不住要逗逗她。
她脸色骤变,没好气的翻翻白眼,「害我白担心一场!]
冷青峰顿时屏息,[言下之意可是觉得受伤的不是我很可惜?]
又瞪一眼,龇牙咧嘴的,「是啊!我奇怪你怎么还没死?]
「那——你刚刚哭个什么劲?」戏谑地托起她的下巴,十分不正经的斜睨她。
她拍掉他的手,涨红着脸反唇,「我替哈尔王哭儿子不行啊!]
「行。」打开折扇放在胸前,凑在她耳朵旁小声道:「那你准备再哭第二次吧!」摇曳折扇,大摇大摆的往前迈步。
靳芙蓉怔了一下,对他不详的话语深感好奇的追上前去,又担心被别人听到的凑在他耳边小声问:「赵奇的死一定跟你有关系对不对?]
心里一边咒骂——该死的家伙,没事长这么高干什么?害我连说个小声话都得踮脚尖才行!
他斜睨她一眼,古怪的扬起右边唇角,「你真想知道?]见她点头又道:「只要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你——」靳芙蓉倒抽一口气,握起拳头朝他脸上挥去,却被他轻易躲过。
「咦!就算不答应也别动粗啊!别忘了你可是个——淑女!]那戏谑的笑容真是可恶透了!
「我宁愿不当淑女。]又送上一拳,不过被他接着了。
「如果我不想挨揍,你是休想打得到我的。」这话充满挑衅的味道。
她可不信自己打不到他,可连挥了十几拳就是连边也沾不上,一气之下拾腿要踹他,谁知道非但没踢着,还差点摔个小屁股开花,幸好他——
老天!他那只大手正抱著自己的腰,而自己的身子也整个倾倒在他怀里,该死的是,那张英俊的脸离自己愈来愈近,天啊!这可是在大街上哪!她想推开他,可双手偏偏不听指挥的停在那儿不肯动,索性闭上双眼不去看他及路人兴味的眸光,认栽似的等着他的唇凑过来,谁知道他却拉她站好,惹得她又羞又气只差没哭出来。
此刻,就算对赵奇的死再有天大的好奇心也算了。
扭头就想离开,却被冷青峰一把抓住手臂。
「这么爱生气,小心嫁不出去。」她都生气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嫁不嫁得出去干你屁事?」靳芙蓉怒瞪他。
「嫁不嫁得出去当然不干我的事,但嫁不嫁我可就干我的事了。」滑稽的挑着右眉邪邪地笑着。
「你——]这家伙又占她的便宜,她真是气炸了,握起拳头冷不防的朝他左手的臂膀挥去。
「啊!」他低吟一声,松开抓这她的手,额上立即冒出冷汗。
靳芙蓉心头一颤,两颗漂亮的大眼睛惊诧地看着他,低喃道:「真的是你……」鼻头一酸,眼眶湿濡地泛起水光,「你真的为了我——」
他没等她把话说完,便拉着她回客栈房间去。
一进入房间,便一把搂住她的腰,狂热的吻住那柔软芳香的唇瓣。这个吻又深又长,她炫惑地闭着眼,双手不自觉的绕到他脖子后面去,深深地陶醉在这旖旎浪漫的吻里。
片刻,他的唇离开她的,一对如两泓湖水的黑眸含情脉脉地注视眼前这张如出水芙蓉似的脸庞,他好爱这张脸,真的好爱。
「我说过我会做给你看。」声音低沉且性感。
一串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秀丽的脸庞滑下来,她摇着头,哽咽地将脸埋入他的胸口,声音细如蚊蚋,「我不要你受伤,真的不要。」
天知道,当她发现他受了伤时她的心有多痛?那种感觉甚至比刀割还要痛苦!
冷青峰再度拥紧她,一颗心都教她给哭碎了!
一连串的鞭炮声转移了靳芙蓉的注意力,她收住眼泪仰头看他。
「外头怎么这么热闹?」
冷青峰牵着唇笑,眸中有种得意,「这城死了个仗势欺人、无恶不做的大坏蛋,你说该不该庆祝?]
她也笑了,「而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他摇头,伸出手指轻点她的鼻尖,「这是为了你不是为了他们,我没有必要为了他们去送死吧?」这话分明在逗她开心,其实他早就计划奸要为民除害了,只不过因为她的缘故而提前行动罢了!
「下次别再冒险了。」她认真地道。
「不会有下次了。]他笑道。
靳芙蓉讷讷地眨动美目看他,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咱们下楼去走走你就会明白。」
她一脸困惑的由着他拉著自己走下楼去。脚尖才刚触及一楼的地板,一名壮汉像发现了金矿似的冲入客栈,兴高采烈的传播着刚得到的新消息。「快报快报,哈尔王中风了,十几名御医全都束手无策,他这下死定了。]报告完毕立即又冲出客栈,准备至下一站散播这个消息。
只见客栈中一阵欢腾,真是比中六合彩还开心百倍。
靳芙蓉收回她的腿站在楼梯上,扭头看着身边那布满笑意的俊朗脸庞,诧异地问:「怎么会这样?]
「哈尔王死了儿子却举国欢腾,以他的血压根本负荷不了。]冷青峰慢条斯理的道,那抹笑意很明显地在告诉她,这一切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精心设计?她终于明白他对自己的苦心,她感动得眼眶都红了,张口想谢他,怎知——
「他欺压百姓早就该死,你不用谢我。」他截走了她的话。
这个男人有时候实在令她感到害怕,她的心思总瞒不过他!静静注视他片刻,回他一个甜美的笑容。
大仇已报。
冷青峰与靳芙蓉各驭一匹马儿,经过了长途跋涉,此刻终于回到卧虎堡的领地范围之内。
「回到卧虎堡之后,你马上恢复女儿身,从此不准再穿这些不男不女的衣服了。]冷青峰道。
其实这件事冷青峰在这一路上不知道说过了多少回,偏偏靳芙蓉总是爱理不理的,使他不得不在入堡门之前又提醒她一遍。
以前她之所以必须打扮得不男不女乃情势所逼,如今大仇已报,冷青峰认为她「理所当然」要恢复女儿身。姑娘家嘛就得有姑娘家的样子,像她这样穿得不男不女的成何体统?
靳芙蓉转着眼珠子四处溜,故意装作没听见,然后驱着马儿进入卧虎堡内。
冷青峰无奈地摇了下头,躯马跟进。
当两人的马儿接近大屋时,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出现在眼前——李冀平与冷淇涓两人居然挥刀弄剑的在花园里打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呀?」靳芙蓉惊叫着跳下马,朝他俩飞奔过去。
李冀平与冷淇涓一看见靳芙蓉立即停下动作。
「仇姊姊——」冷淇涓先是一愣,然后双手合十朝天猛拜,「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保佑。你可终于回来了。]
「幸好你已经回来,否则福伯这下可惨了。」李冀于说着,瞪了冷淇涓一眼。
[怎么回事?」问这话的是冷青峰,他正大步靠近。
「大哥……」冷淇涓倒抽一口气。
「你们怎么——」李冀平奇怪他们怎么会一起回卧虎堡?
「我们怎么了?」冷青峰与靳芙蓉面面相觑。
「噢!天啊!」冷淇涓拍了额头,低喃一句,[可怜的福伯。」然后莫名其妙地奔向屋内。
「到底怎么回事?]靳芙蓉一脸困惑。
「还不都是因为你。自从你不告而别后,咱们全都急着四处在寻你,可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前两日又收到堡主的飞鸽传书,知道堡主今天要回来,大小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深怕堡主回来见不到你会怪罪福伯,因此自作主张的将福伯关起来并且不给饭吃。她认为堡主若是见到福伯己经被罚的可怜相,就不会加罪于他,可她没有想过,福伯已经七十几岁了,哪里禁得起挨饿之苦?我劝了她好几次她就是不听,否则我也不会和她起冲突。]李冀平道出原委。
「荒唐!」冷青峰生气地吼,快步朝大屋迈步,肯定是要去教训冷淇涓那无知的丫头了。
李冀平箭步挡在冷青峰面前,拱手颔首道:「请堡主别怪罪大小姐,大小姐这么做是不对,可她的出发点却是善意的,如果您真要怪,就让我代大小姐受过好了。』
「李总管——」
「堡主!]
「李总管说得没错,你就别怪淇涓了。更何况这事是因我而起,若要怪,我应该第一个接受处罚才是。」靳芙蓉站到冷青峰面前来。
「你们——唉!」冷青峰甩了下手,无奈地迈人大屋。
[谢谢你。」李冀平由衷地感谢靳芙蓉替淇涓解围。
「你何需谢我?」靳芙蓉笑问。
「我代大小姐谢你。]
靳芙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斜睨他问:「你爱上那丫头了?]
李冀平只是笑笑没回答,算是默认。切开话题问:「你怎么会和堡主在一块呢?]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她开始叙述自己离开卧虎堡后的一切,心里却盘算着要如何撮和李冀平和冷淇涓。
* * *
不是冷青峰太心狠手辣,实在是靳芙蓉太不听话了,因此他不得不采取强硬的手段逼她恢复女儿装。
「救命啊——不要——救命——]
大屋的内院传来一声又一声凄惨无比的呼救声。
大厅中,冷青峰充耳不闻,悠哉悠哉的在品茗,嘴角那抹笑意诡异得令人发毛
片刻,求救声停止,肯定是求救之人已接受现实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他的笑意更深了。
再过半晌,一位怒气冲天却美如仙子的姑娘,身着一摺白色罗衫被两名侍女架押着走出来,一头青丝乌黑亮丽的披在肩上,一对喷火的眸子明显地露出想要杀人的意识,如果不是被人押着,她肯定冲过去一刀宰了眼前这个可恶透顶的男人。
冷青峰故意忽视她的怒意,大摇大摆的走上前去,用手托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这张迷惑他心的芙蓉脸,虽盛着怒意却仍教人悸动。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嫣红粉颊,嘴角充满戏谑的笑容掩饰了他内心的激情。
「下去。」他命令侍女离去。
侍女才退下,她立即握拳朝他脸上挥去,可惜的是被他给接住了。
冷青峰抓着她双手的手腕,将她逼到墙上去,然后将唇凑在她耳朵旁温柔的呢喃道:「你真的好美、好美。」
「呸!]她朝他脸上吐口水,「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东西——]
他在她骂得更难听之前吻住了他,她挣扎,很努力的挣扎,却敌不过他如铁钳般的双手的钳制,更抵不过他温柔细腻且多情的挑逗,所有的愤怒溶成一滩泥水,瘫痪在他炽热的吻里。
「哦——喔!]从外头撞进来的冷淇涓叫了声,尴尬的回身想避开这教人脸红的场面,但一种很不对劲的感觉又迫使她旋过身来面对。
天啊!大哥他疯了!他怎么可以——
爱打抱不平的个性促使她上前拉开两个吻得浑然忘我的人儿,冲着冷青峰直跳脚。
「大哥,你这么做怎对得起我未来的嫂子?如果你真的那么需要女人的话,你可以向我未来的嫂子求婚啊!让她早点嫁给你不就成了,干嘛胡乱弄来——」转过身去瞥那白衣女子一眼,突然一愣。
这张脸怎么这么熟悉?干脆转过去仔细看个清楚,「哦——」一张嘴成了O字型,惊愕得差点说下出话来,「你——喔!真是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继续。]她一步步地向后退,准备远离阵地。
靳芙蓉那水似的容颜顿时胀得比苹果还要红,都是那可恶的男人搞得她这么难堪,瞧这身鬼衣裳挂在身上真是难受死了!
「站住。」冷青峰喊住冷淇涓的步伐。
冷淇涓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回头,她破坏了人家的好事,这下稳死了啦!
「你匆匆忙忙的有什么事?]冷青峰用很平常的语气问。
嘿!天要下红雨了,居然没挨骂?既然如此胆子当然也就大了些,不过刚才那场面还真让她差点忘了自己的来意呢!她转过身面对冷青峰,眸光扫过靳芙蓉时仍忍不住一愣——她敢说这是自己见过的最美丽的姑娘,那袭白衫烘托出她红润的雪肤,那种感觉真是比天上的仙子还令人着迷。同样身为女人的她,真是不得不感到嫉妒!
「大门外有位公子及一位瞎眼的老太婆想见你。]
「唔——]他不记得自己曾经认识过这样的人。「咱们出去看看吧!」温柔多情的瞥了一眼靳美蓉,率先走出大厅。
冷淇涓逮着机会的走到靳芙蓉身旁,轻轻用肩撞了她一下,揶榆的笑道:「怪不得大哥的三魂六魄全教你给勾走了!」
「你——]靳芙蓉又是一阵脸红,抡起拳头要打她,两人使追逐着冲出大厅,嘻闹声传遍了整个卧虎堡。
冷青峰远远地便瞧见门外的两个人儿朝他跪了下来,于是加快脚步上前走,靳英蓉及冷淇涓也停止嘻闹跟上去瞧个究竟。
「两位是——」冷青峰驻足在门口。
那男子拾起头——是赵厌!冷青峰与靳芙蓉同感错愕,双双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你们——]
[冷大哥,我爹死了,大娘把我们母子赶了出来,可我们无处可去,可怜的是,我娘被折磨得又瞎又哑,我不忍心让她跟着我受苦,唯一想到的只有来投靠您,我愿意作牛作马,只求您赏给我们母子一口饭吃。」男人有泪不轻弹,可看着他可怜的亲娘也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别说这样的话,今后你们就安心的在卧虎堡住下。」冷青峰道,看见那老妇人滑下两行清泪,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进去吧!]
[是啊!进去吧!」靳芙蓉扶着老妇人,含泪道。
[谢谢冷大哥。娘,我扶您走。」移眸瞥了靳芙蓉一眼,因她熟悉的脸庞而为之一震,却又想不出在哪儿见过她!
靳芙蓉没道破他的疑虑,只是淡淡一笑,陪同他扶着老妇人朝屋里走。
冷青峰拿了银子打发掉门外的马车夫后,才快步追上他们,却听见冷淇涓给他的客人抛下一大堆的问题——
[你们打哪儿来的?怎么认识我大哥的?你们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淇涓。」冷青峰出声喝止。
冷琪涓嘟起嘴不高兴地反问,「人家问问都犯法啊?真讨厌!」迳自快步朝大屋走。
「她的个性就是这样,你们可别介意。」靳芙蓉轻轻笑道。
「怎么会呢?」赵厌抿唇笑笑,目光一对上那芙蓉脸就离不开似的直盯着她瞧。
没想到他完全认不出她来?靳芙蓉正在想着要用什么好玩的方法逗逗他,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个人更值得她逗,瞧,李冀平正骑着马朝这边过来呢!
「这三位是——」他停下马,却仍坐在马上。
三位?靳芙蓉暗自窃笑,没想到连冀平也没认出她!
靳芙蓉轻咳一声,制止欲言的冷青峰破坏她的好事。
「咱们是冷堡主的贵宾,不知这位公子是何许人也?」她装出一种教人听了会忍不住打哆嗦的声音。
李冀平打量她一眼,终于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了,「这位姑娘,咱们好像在哪儿见过面?」
靳芙蓉靠近他的马,伸手轻抚两下马鬃,朝他挤眉弄眼外带媚笑。
「这位俊哥哥,您怎也兴这老套的词儿?如果咱们曾经见过面,那肯定是在您梦里头了,是不是呀,嗯?」
语毕,一个特大号的睸眼抛得他差点儿自马上摔下来,鞭策马儿快速离去,免得待会儿怎么死的都不晓得!虽然那女子美若天仙,可那放浪的举止真教人五法消受!
靳芙蓉见他没命似地逃走,笑得人仰马翻,连肠子都打结了。
冷青峰及赵厌都被她的恶作剧给逗笑,就连那老妇人也微微的牵动唇角——这是十五年来她第一次笑——这笑容撼动了赵厌的心,一对明眸更控制不住地看向那个逗笑他母亲、笑得咯咯响的女孩,愈看愈觉得她有趣。
冷青峰意识到赵厌在看靳芙蓉时的眸光是危险的,那眸光令他心生不悦,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第八章
哇!恢复男儿妆扮的感觉真是轻松自然多了,虽然她每次总会控制不住的被镜中那个淡施脂粉的自己所吸引,但她仍然比较喜爱这十八年来已成了习惯的妆束,尽管最近被冷青峰以强硬的手段逼迫做了些改变,但她仍时时在找机会想要换回那潇洒自在的男儿妆扮。
瞧,这会儿她不是回复本来面目了吗?
当然,那是因为冷青峰不在的缘故,否则她哪有这个机会?
现在,嘻……去逗逗赵厌。
赵厌自从到了卧虎堡后整个人开朗不少。虽然是在众人的抗议下,但他仍坚持跟那些下人一样地工作,他不想在卧虎堡吃白食,并且要证明自己有能力养活自己的母亲,这种自食其力的感觉令他感到快活,加上有一群好朋友的关怀及照顾,使得他对生命有另外一种新的体验。
现在他正在清洁马廐,那原本是阿牛的工作,可被他强硬的接下来了。说真的,那马廐实在臭得可以,可你瞧他脸上的笑容就眼头顶上的阳光那般灿烂,而且还不断地吹这口啃呢!
「喂!牵一匹马出来给我。]她扬声,大刺剌的站在马廐前吆喝着。
赵厌进入卧虎堡已有段时日,却是头一回听见有人用这种口气同人说话的,他放下手边的水桶,准备出来见见这不懂礼貌的家伙,可当他走出马廐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仇绍刚。
「咦!你不是赵厌吗?」靳芙蓉先叫起来,故露惊讶之色。
「仇绍刚?!你怎么会在这儿?」惊讶之中带着几分兴奋。
靳芙蓉迈上前,本来想伸手拍他的肩却又收了回来。奇怪,明明换回男儿装比较自然的,怎么这会儿却又觉得有点儿忸怩?一定这些日子被迫穿女装穿惯了,突然换回来才产生的不适。想着,脸上原本豪爽的笑容也变得僵硬,别扭地道:「咱们可真是有缘啊!到哪儿都能够见面。」
赵厌好像没在听她说话,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在瞧她的脸,接着,突然拍腿大叫,「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看到仇姑娘时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她长得可真像你,咦!你们同是姓仇又同出现在这卧虎堡里,难道……」
靳芙蓉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哦——你见过我妹子?」
赵厌的目光投向远方,阵中有抹难掩的情愫,牵唇笑道:[是啊!她长得真美,就像仙女一样。]
靳芙蓉一阵脸红。虽然这阵子听这种话就像吃饭的次数那么多,但她还是忍不住会脸红。
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怎么连你也夸她长得美?]突然意识到什么似地睁大眼睛,「你……你该不会喜欢她吧?]
他露出一阵苦笑,伸手拍拍衫袍上的灰尘,[以我现在的身分哪有资格喜欢她?更何况我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停下来叹口气,眸中充满无奈,「我看得出冷大哥对她一片痴情,最重要的是,他们站在一块儿就像金童玉女那般登对。好了,别谈这个,谈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卧虎堡吧!」
幸好他改变了话题,否则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本想换回男儿装来逗逗他的,谁知道一点儿也不好玩!
「我啊?其实我……老早就认识冷大哥并且住在卧虎堡里了,在京城的时候是因为我和他之间有一些误会,所以才会睹——!赵夫人!」话说一半,伸手指向大屋。
「娘——」赵厌大叫一声,朝跌倒在大屋前的赵夫人奔过去。
靳芙蓉也随即奔了过去,与赵厌一块儿扶起老妇人。
「赵夫人,您没摔伤吧?您想出来走走是不是?萍儿那丫头在干什么?怎么让您一个人走出来呢?回头我给您换个尽职的丫鬟。」
她一时冲动忘了身分,更没注意到赵厌诧异的眸光。
老妇人摇著头拍拍她的手背,意思像在说不是萍儿的错。
「不管如何,她就是不该丢下您一个人。」她还是生气,但马上改以温柔口气道:「我扶您散散步、晒晒太阳好不好?」见她点头又道:「真高兴您愿意出来走走,说真的,找还在担心呢!担心您整天闷在屋子里会把身子给闷坏,您在王府受了那么多年的苦,现在是该好好的享亨福了,您放心,冷大哥已经去请名医,他会治好您的眼睛及声音的,就算冶不好,您身边有赵厌这么个——孝——」这才发现赵厌又惊又怒的眸光,但已经来不及掩饰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赵厌怒视它,咬牙低吼。
[我……我是……]靳芙蓉面对他的愤怒,不知所措。
赵夫人不知这发生了什么事,因此显得很紧张。
「我是个人哪,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仇绍刚,你实在太过分了!」他恨这种被朋友欺骗的感觉!
赵夫人一听见仇绍刚这个名字立即像疯了似的,猛扯着靳芙蓉的衣服,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偏偏又发不出声音。
靳芙蓉真是披赵夫人的举动吓坏了,大叫着,「赵夫人,您想干什么呀?赵夫人……」
赵厌也焦急了,抓着赵夫人的手腕暍道:[娘,您放手呀!您会弄伤她的!]
赵夫人停下动作,却弯膝跪在地上,一边掉泪一边捶胸,恨自己口不能言。
赵厌也跪了下来,「娘,您别这样,仇姑娘不是说冷大哥已经去请名医了,假以时日,您一定可以再开口说话的,娘。」
赵夫人泪雨满腮,那份痛苦除了她自己谁也无法体会。
[娘,我扶您进去吧!]赵厌红着眼眶扶起赵夫人,缓缓动身朝屋内走。
「赵厌。」靳芙蓉旋身挡在他面前。
赵厌嗤牙瞪眼,「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吗?难道你要我要得还不够?」
靳芙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才能表达心中的歉意,她本来只是想逗逗他而已,哪里知这会变成这样?一种懊恼外加无力的感觉翻涌上来,不知不觉的热泪盈眶。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颤著唇可怜兮兮地道。
[噢!]赵厌低吟一声,他受不了这种眼泪武器的攻击,除了投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算了,我接受你的道歉。」谁教他一直不是个硬心肠的人。
[你真的不怪我了?]
赵厌缓缓牵唇,点头。
靳芙蓉见他点头,抿唇一笑,伸手去扶仍在掉泪的赵夫人,道:「我和你一块扶赵夫人进去。]
正当三人准备进屋时,远处传来一阵怒吼声,转移了三个人的注意力,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那景象真是教人又惊又想大笑。
原来又是李冀平与冷淇涓那一对冤家!自从囚禁福伯的事件发生后,他俩的关系改善下少——所谓的改善就是从恭敬尊重转为见了面就吵——不过这是一件好事。以往,李冀平一见到冷淇涓总是必恭必敬的,那种感觉就像「又期待又怕受伤害],但事件发生后,两人变得吵吵闹闹,不过却因此缩短了彼此的距离,当然,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只是会吵闹而已,靳芙蓉就曾经看见过他俩手牵著手在月光下散步,那样子就像一对亲密的小恋人,真是羡煞旁人也!当然,如果不是有靳芙蓉的鼓励,李冀平也不敢跨出这一大步。
瞧,冷淇涓正被李冀平箝制着扛在肩膀上,手打脚阳外加怒骂,「放开我,放开我呀!你这个笨蛋、大白痴、神经病……]还有一连串听起来会教人感到好笑的话。
说真的,冷淇涓与靳芙蓉的脾气还真有[一点]像——生气起来的时候,什么操人家祖宗十八代的话都骂得出来。不过靳芙蓉在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后已收敛不少,倒是那被宠坏的丫头,恐怕连李冀平也很难制伏得了她!
李冀平不理睬她的挣扎及怒骂,扛着她朝水井方向走,在经过他们身边时被靳芙蓉栏下来了。
「又怎么了?」靳芙蓉问。
「仇姊姊,你快叫这个白痴把我放下来。」
靳芙蓉是听见了声音,却只看见她的两条腿在李冀平肩前猛踢。
车冀平当真放下她,生气的抓着她的肩让她面对大家,「你们瞧瞧,有这么大的姑娘还在玩泥巴的吗?」
一阵爆笑自靳芙蓉及赵厌口中溢出,冷淇涓气得手擦腰直瞪眼。
「有什么好笑的?我见不得人了吗?」
她当然不知道有多好笑,瞧她满脸都是泥浆,活像个刚从泥淖里打滚出来的小泥人。
李冀平撇唇,[真是丢人现眼!]
「我丢人现眼干你姓李的什么事?请你记住自己的身分,你是下人我是大小姐,不准你用这种口气如此无礼的跟我说话。」这丫头一生起气来便胡言乱语不知轻重。
爆笑声倏然停止,靳芙蓉惊诧那丫头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来?移眸看向李冀平,他正牵唇露出一抹冷冽的自嘲笑容。很明显的,冷淇涓的话严重地伤了他。
他躬了下身,态度认真得教人感到害怕,「大小姐,真是很抱歉,我以后会牢记自己的身分的。」旋身,快步离开。
冷淇涓愣住了。她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的,真的。现在只有一个人帮得了自己了,她移眸看着五官扭曲的靳芙蓉,乞求地道:「帮帮我,我是无心的,仇姊姊。」
斩芙蓉摇了下头,无奈地道:「很抱歉,我帮不了你。」然后伸手去扶赵夫人,「咱们进屋去吧!」
她不是不想帮她,而是不希望她永远都只是个孩子,闯了祸需要人家替她收拾,做错了事还要别人来扛,她必须长大,必须学著怎么样去当一个大人。
冷淇涓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惶惶无助的感觉弥漫她的心。
* * *
李冀平又到草原上去驯马,也许这是他发泄情绪的一个好方法,问题是心神不宁的他屡次摔下马背来。在靳芙蓉眼中他不是在驯马,而是存心想摔死自己!
「那丫头还没找过你?」她走上前去。
他拍拍屁股从地下站起,拍了下马臀赶走那匹马,[她找我?我担当不起。]话中赌气的成分较多。
「你有没有想过再僵持下去会怎么样?]
「别谈这个问题好不好?]他是真的不想谈。
她抿唇叹息,「好吧!」
李冀平牵唇一笑,将手指放入口中长长地吹了声口哨。一匹全身雪白的白马自远处奔过来,乖驯的舔舔李冀平伸出的手掌,李冀平笑看靳芙蓉发亮的眼,伸手抚了几下雪白得发亮的马鬃。
[我给它取名叫白雪,送给你的。]
「白雪?送给我——哇!]她兴奋地大叫,伸手抱着马的脖子亲了好几下,「这么漂亮的马儿真的要送给我?」
[虽然名字是我取的,可马是堡主送的。]
「冷大哥?」她真讶异。
淡淡一笑,「不然你想,凭我一个下人怎送得起如此名贵的马?」
但她仍感激他,「但名字是你取的,而且它也是你驯服的呀!还是谢谢你。」凑唇在他颊上亲了一下。
「怪不得堡主会为你痴狂,你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这是真心话。
她皱起小鼻子,「还说呢!那天你不是被我吓得落荒而逃?」指的是恢复姑娘妆扮那天的事。
「还提那件事?只怪那天我有眼无珠没认出你来。说真的,恢复女儿身的你真是好看。」
「耶!别昧着良心说话唷!如果真好看,你眼底怎只有淇涓一个?」调侃地道。
他牵唇冷冷一笑,岔开话题,「试试白雪,它真是一匹好马。]见她点头,搂住她的腰帮地上马。
一阵拍手声自身后响起,两人同时扭头,看见冷淇涓一脸忿怒的走近。
「呵!你们可真是懂得礼义廉耻哦?一个是我末来的大嫂,一个是忠心耿耿的仆人,却趁着我大哥不在的时候在此谈情说爱,不知道这件事传入我大哥耳里会怎么样?」她讥讽地道。
[淇涓,你误会了——]靳芙蓉想解释。
「误会?别告诉我我看到的不是真的,只有傻瓜才会相信你的鬼话。」
「淇涓——」
「哼!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什么帮不了我?你根本存心不想帮我,原因只有一个,你在觊觎你眼前的这个男人,呸!真是个勾三搭四不知羞耻的女人!」冷淇涓肯定醋火攻心才会口不择言。
「啪!」一个巴掌清脆而响亮,这是李冀平送给冷淇涓的。
「冀平……」靳芙蓉错愕地睁大双眸。
冷淇涓朝后退了两步,抚着脸上的血手印怨怼地瞪着李冀平,完全失去理智地吼着,「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你别忘了自己当初无家可归四处流浪时是谁收容你的,没想到这些年来我大哥养的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浑蛋!滚,马上给我滚出卧虎堡,永远都别让我再见到你。」
「淇涓——]靳芙蓉手足无措的喊。
「连你一块滚,卧虎堡不想再浪费粮食养一个无耻的人了。」
李冀平自鼻孔冷冷地哼了一声,旋身跃上黑色骏马。
靳芙蓉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羞辱,控制不住的滑下两行清泪,挥动缰绳与李冀平一同驰骋出卧虎堡。
真的走了?冷淇涓揪着心跌坐在草地上,索性趴在草地上马哭起来。
她也知道自己刚刚真是太过分了,也好恨自己这发起疯来便不可收拾的个性,可她真的控制下住呀!
* * *
「西域有一种奇花叫齐幽兰,此花奇毒无比却不招人至死,前西域王利用了这种花控制了很多高手替他卖命。饮下这种花梗汁液的人必须在二十年内连续服用解药,否则就会眼瞎口哑。」医仙在诊断赵夫人的病情后道。
「您的意思是我娘中了这种花毒?」赵厌诧异地问。
「没错。不过这种花毒蛰伏在体内为期只有二十年,也就是二十年后其毒会自动排出体外,然后使病人恢复健康。」医仙又道。
「还要等七年?」赵厌伤心的皱着脸,他怕他娘的身子拖不到那时候。
「除了西域,哪里还有这种解药?」冷青峰问。
「解药掌握在西域王手中。」医仙摇头道。
如果是别的国家也许需要担心,既然是西域,那么连眉头也毋需皱一下,因为冷青峰在前年至西域经商时,曾救了微服出游的西域王一命,所以他一定会卖这个人情的,只不过这一往返又得耗上个把月!
冷青峰想了一下,似乎除了上西域一趟外无他途可求,因此在送走医仙后吩咐下人去请李总管,他想将求药之事重托李总管,哪知——
「李总管?!他……他……」下人支支吾吾,求救地看向福伯。
冷青峰看向福伯,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少爷,李总管和仇姑娘一块走了。]福伯道。
「走了?!]他才在想自己回到卧虎堡已经个把时辰,怎么不见蓉儿的影子,哪知福伯却告诉他蓉儿和李总管走了!他瞪大双眸,「又出了什么事了?」
[大小姐她——]
冷青峰一听见大小姐三个字立即拍案怒吼,「又是那臭丫头!我才几天没看着,她马上就又给我惹麻烦了,去,去把她给我找来。」
他必须先了解前因后果,至于靳芙蓉的去处他反倒不怎么担心,因为除了仇家牧场地哪儿也不会去,更何况有李总管在身边保护她,他很放心。
「是,堡主。」下人慌张退下。
冷青峰喷着气,他早晚教那丫头给气死,真不知道他娘怎会给他生下一个惹祸精妹妹?
「大哥。]冷淇涓心不甘情不愿的进门来。
冷青峰抑住胸中的怒火缓声问:「李总管和蓉儿为何会离开?]
冷淇涓一出口便劈哩叭啦的一大串,「那两个不要脸的人,趁你不在的时候在草原上幽会,我不过说了你那个未来老婆几句,冀平就出手打我一巴掌,如果你亲眼见到他们一副郎有情妹有意的样子,我相信你也会吐血!」
冷青峰可不信她的一番说辞。想当初自己看见他们在一块时,不也不分青红皂白的发了顿脾气,甚至差点扯断蓉儿的手臂,后来才知道是自己太小心眼了。他对李冀平与靳芙蓉两人是绝对信得过的。
「你在嫉护蓉儿?」他没再生气,反倒牵动唇角笑。
冷淇涓红起脸,「我干嘛要嫉护她?」说是就太没面子了,她抵死也不会承认的。
「你跟李总管——」
「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娇气的扭开脸。
「这么说你确确实实是在替我打抱不平喽?」斜睨她露出诡异的笑容,「既然如此,他们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当然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我会祝福他们的。」
「大哥你疯了?」她以为冷青峰会把他们找回来,没想到他即要成全他们?那么她和李冀平——[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疯的人是你不是我,我不会一辈子跟在后面替你擦屁股的。福伯,帮我备马。」旋身离去。
冷淇涓整个人都呆了,她怀疑冷青峰这趟出门时中了邪,否则凭他对靳芙蓉的感情怎可能这么算了?
* * *
荒凉的仇家牧场在经过一番整理后显出了一丝生气,两匹黑白颜色对比的马儿伏首在草原上吃食,一名梳著辫子的清丽佳人在并排的两个帐篷前做着炊事,一个俊逸男子正在督促一群工人建造宅邸,整个仇家牧场皆沉浸在祥和的气氛中。
自从那天被赶出卧虎堡,靳芙蓉便决定要重建仇家牧场。以一个人的身分,她确实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卧虎堡吃白食,这并不是在睹气,她也没有怪冷淇涓的意思,因为她知道,也能了解冷淇涓的心情。
情人的眼中是容下下一粒细砂的——这是她的体验,她不想继续被误认为自己是破坏人家感情的砂子!
更何况她爹——仇笑天——留在银号里的钱足够她享用三辈子,还有这座牧场,她可以把它当成一生的依靠,绝不会有人说半句闲话。这里才是属于她的,只是——她好舍不得那个俊傲的男人!
「呵!看来我真有口福,能饱尝姑娘亲手烧的好菜!」
靳芙蓉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舀子差点儿掉入那锅粥里。她不知道冷青峰何时进入仇家牧场,又何时走近她的,自己居然一点儿也没察觉?
几天没见,他仍然俊朗气傲,只不过眸中添了份思念的柔情。她内心的情愫有溃堤的迹象,好想、好想靠进他的胸膛汲取那份温暖与呵护,但她并没有那么做。收起惊讶的神情朝他淡淡一笑,想必他已听过冷淇涓的控诉,可脸上居然没有一丝愤怒或指责,这令她感到好奇!
「你怎么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
冶青峰愣了一下,「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不信淇涓没告诉你我和李总管的事。」
「那你认为我该相信那丫头还是相信你?」他挑高双眉,一脸的下正经。
靳芙蓉嘟起俏唇,「我怎么知道?」
「那我告诉你好了,我相信——你。]亲昵的拧了下她的鼻尖。
靳芙蓉白了他一眼,「少来了。」抓起舀子再拨了下粥,「赵夫人的病情大夫怎么说?」
虽然赵夫人是哈尔王的妻于,但毕竟也是个可怜的受害者,她同情她,因此关心她,最重要的是,她对那对母子总有一种亲切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奇妙,一时也说不上来。
「她中了齐幽兰的毒……」冷青峰将详细情形及来意道了一遍。
原来他不是来找她,而是为了要李总管替他跑一趟西域而来,这令她感到失望,抓着舀子胡乱搅着那锅粥。
他当然看得出她大失所望的神情,但这令他感到开心,握住她抓着舀子的手,调侃地道:「就是不高兴也别拿粥出气,瞧你都快把粥给揽糊了!」
「我哪有不高兴?」不高兴和失望的意思差太多了。
冷青峰的手从她身后绕过去放在她的柳腰上,贼笑道:「我不求你跟我回卧虎堡,难道你一点儿也不生气?」
当真要生气了,拍掉他的手瞪他,「我本来就不是卧虎堡的人,有什么理由生气?]
哦!原来在计较身分!
他伸出双手箍住她的腰,不让她挣脱自己的箝制,注视着眼前这对灵动大眼柔声道:「如果我现在要你跟我回去你会答应吗?」见她摇头,笑着续道:「那就对了,何必浪费唇舌?」瞥了一眼正在重建的宅邸,「等你重建好仇家牧场,我让八人抬的「大红花轿」来把你抬回去。]
她又惊又喜却故作不悦的撤唇,「这么快就给我承诺,是不是怕我和冀平跑了?」但她的脸红泄漏了她的心事。
「他没那个本事。」露出自大的本性。
「别太瞧不起人啊!难道淇涓没告诉你我和他【有一手】?我不相信你一点儿也不生气!]狐疑的斜睨他。
「我是很生气,气那丫头胡言乱语。]收敛笑容正经道。
靳芙蓉低哼一声,「那你是当卧虎堡的下人全是废物,所以才非得将此重任交给冀平不可?」非逼他说出实话不可。
他翻了下眼珠子,「好好好,我承认我是不喜欢你和李总管太接近,所以才要将他从你身边支开的行不行?可这一切还都不是因为我太——」本来是要说「爱你」的,但又觉得太肉麻了所以改口,「在乎你了。]
不管「爱你」还是「在乎你」,对靳芙蓉来说都是一样的,因为要他说出这样的话实不容易,能听到他亲口对自己说「在乎你」,她已经很满足了。
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她灿然一笑,那灿麓笑颜如盛开的花朵般娇艳动人,教他不看得痴实在——很难!
「干嘛这样盯着人家瞧?」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脸红心跳,腼腆的垂下眼睑。
他不自禁的托起她的下巴,含情脉脉地审视她漂亮的脸,低喃着,「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嗯?」
「我、想、吻、你。」
没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他的唇覆盖著她柔软的唇瓣,连日不见的相思之情在瞬间溃堤。
李冀平自建地走过来,看见这一幕忍不住低吟一声,本想扭头离开,但那股焦味叫他不得不继续向前迈步,迈至他们身边时忍不住摇了下头,因为他们居然对他的靠近不当一回事?也许该说他们根本没发现他!蹲下身子去看那锅粥,幸好只是锅底烧焦,赶紧熄了火将粥端至临时的餐桌上去,桌上正摆着几盘香味四溢的佳肴。
说香味四溢是真的,但说是佳肴实在有点儿吹捧事实,瞧那群工人每一到吃饭时间就躲得不见人影——大概是躲在某处吃自己带来的干粮——就知道她烧的菜有多好吃?而他会每餐将她烧的菜吃光不是没有原因的——你想,如果有人拿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吃,你会不会吃?
不过今天来了个替死鬼,实在令人乐不可支。
他牵唇笑笑,轻咳两声,「吃饭啦!」
两个人这才猛地分开来,而那张芙蓉脸也倏地涨红,白了他一眼,再度面对冷青峰,「来尝尝我烧的好菜。」
好菜?李冀平差点爆笑出声。等一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冷青峰点头,走向餐桌,冷冷地对李冀平道:「你真是有口福。]言下有嫉妒之意。
李冀平摸摸鼻子,庆幸自己的口福只是短暂的,「你才是那个真正有口福的人,一辈子呢!」话中有嘲弄的味道,不过肠子可笑得快打结了。
靳芙蓉夹菜放入冷青峰碗里,「快吃。」
李冀平以看好戏的眼光等待好戏上场,果然——
「噗——」
李冀平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榍,怎么会笨到去坐在冷青蜂对面?被他从嘴里喷出来的菜喷得满脸都是。
冷青峰伸伸脖子大叫,「这什么菜,这么——」突然收口,因为靳荚蓉已经开始「变脸」了,赶紧赔笑睑:「好吃,真是好吃,真的很……」
李冀平憋着气道:「你真有口福啊!一辈子呢!」再也憋不住的哈哈大笑着跑开,免得待会儿有人拿菜刀冲过来。
第九章
冷淇涓一早接获李冀平将于午后会返回堡内的消息后,便像个小傻瓜似的站在大屋前等待。
经过这段日子,她大小姐的脾气收敛不少,甚至还亟思悔改自己的刁蛮与任性,对自己把李冀平与靳芙蓉赶出卧虎堡一事深感歉疚,今儿个,她可是好不容易才鼓足下勇气拉下这张薄面,准备当面向他道歉,她不想失去、也不能失去他,因为——她爱他。
如果不是经过这段分开的日子,也许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已陷得这么深!平常两人吵吵闹闹的,所以不觉得,一旦日子静下来,才了解没有他在身边生活变得有多乏味?感觉有多孤单?那种渴望见他却又见不着的感觉,就像有一堆蝼蚁在啃噬着心似的痛痒难当。
冷青峰坐在大厅中,把妹妹在门前左顾右盼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看来,她已经准备自己收拾这个烂摊子了,这令他忍俊不住牵唇一笑。
达达马蹄声传人冷青峰耳里,他不急不徐的起身迈出大厅,伸手拍拍冷淇涓因紧张而紧绷的肩膀。
「他已经进入卧虎堡的范围了。]
「我知这。」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哟!什么时候进步到这等功力,连两里外的声音都听得出来?]打趣道。
没想到她却抬眼瞪他,悻然道:[拜托你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这么大火气?」原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大——]
「好,我不开玩笑,行了吧!]无奈的摇摇头。
李冀平驾驭他的黑色骏马,风尘仆仆地进了卧虎堡,福伯及扶着赵夫人的赵厌皆跑出来迎接。他在大屋前下马,立即向冷青峰拱手行礼。
[堡主。]
冷淇涓既兴奋又紧张的喊了声,「冀平。」怎知那家伙居然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分明想气死她。
「这是解药。」李冀平自袋中掏出一只白瓷瓶递给冶青蜂,「西域王有交代,服下解药后的十二个时辰内禁止饮水,病情自然康复。」
赵夫人喜极而泣,内心的万分感激皆形於色。
「李总管,真是谢谢你。]赵厌上前道谢。
「我只是照吩咐做事,该谢的是堡主。」李冀平笑道。
赵厌跪下给冷青峰磕头,「冷大哥的大恩大德我赵厌铭感五内,愿作牛作马来回报。]
冷青峰扶起赵厌,「不准再说这种话了,请记住咱们是朋友。快把解药给赵夫人服下吧!」
「既然大功告成,我先退下了。」李冀平拱手,转身走向他的黑马。
冷淇涓真是又羞又气,没想到他当真不把她放在眼里?在他跃上马之前追了上去。
其他人见状,立即消失在现场。
「你给我站住。]冷淇涓气恼的命令。
李冀平停下步伐,虽回身面对她,态度却是冰冷的。
「不知大小姐您有何吩咐?」
「你一定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吗?」咬着牙、瞪着眼,那眸光犀利得可以杀人。
冷冷一笑,自嘲的,「我是个下人,怎敢越矩冒犯大小姐您?」
「你还在生我的——」
[在下不敢。]
「你……」
「我自知身分。]
「李——冀——平——」
「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他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纵身跃上马背急驰而去。
[你会后悔的。」冷淇涓握拳大吼,两行清泪如雨般的滑下脸庞。捧着脸,歇斯底里的朝自己的房间方向走。
冷青峰站在门口摇头叹气,替这对小冤家感到无奈!
* * *
赵夫人在眼睛复明的刹那滑下两行热泪,抬着朦胧泪眼端详着她心爱的儿子。
「娘,您终于看得见了!」赵厌惊喜交集的握着母亲的手,眼眶都红了。
我终於看见你了,我的儿子。她还无法开口,在心中喃道,伸着颤动的手抚摸赵厌俊秀的五官,心中的喜悦真是不可言喻。
想当初在赵府最后一次见到他时才五岁,一个天真活泼的孩子,而今一转眼却变成了个大人,天知道这十五年来,她是如何忍痛在过日子的?她颤抖着唇,一把将赵厌拥入怀里,任两行热泪滚滚滑落。
「啊——呜——娘——的心肝——宝贝——」
「娘?]赵厌猛地拾眸,兴奋大叫,「您可以说话了!娘,您可以说话了!」
「我——我——」赵夫人真是太高兴了,一时心急又说不出话来。
「别急,慢慢来。」赵厌安抚道,眼眶充盈着泪。
「我——我真的——可以说话,真的可以说话了。」
「娘。」
两母子互抱着头,流下喜极而泣的泪水。
片刻,赵夫人突然推开赵厌,急道:「去,去把仇姑娘找来,我要马上见到她。]
「仇姑娘?!」赵厌深感诧异,「您找她干什么?」
「别多问,你只要去把她找来就对了。」赵夫人的神情意外的严肃,叫赵厌不敢违抗。
赵厌才走出屋子便遇上了冷青峰,他正想来探问赵夫人的病情。
「冷大哥。」
「你娘的病怎么样了?I
赵厌露出阳光似的笑颜,「托您的福,全好了。」
「那太好了,真是恭喜。」他为赵夫人感到高兴。
「她说要见仇姑娘。」呐呐地道。
冶青峰蹙起两道酷得可以的剑眉,诧疑地道:「赵夫人要见蓉儿?」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她急着想见她!」
「唔?」
* * *
冷青峰对赵夫人要见靳芙蓉一事百思不解,虽知其中必有蹊晓,却是怎么也猜不透,难道——她想替他儿子求婚?赵厌一直很喜欢蓉儿,相信赵夫人也感觉得出来!
除了这个,冷青峰想不出有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赵夫人的举止!
这个揣测令他感到很不安,以蓉儿的善良一定很难去拒绝,这下——他急得在大厅踱起方步来。
「太少爷,仇姑娘回来了。]福伯进门报告。
「人呢?」他焦措不安。
「直接往赵夫人房里去了。」
冷青峰焦躁地甩袖,箭步朝客房方向走,当他的右腿跨入客房门槛后便愣住了,原来赵夫人急着要见靳芙蓉的原因是——
赵夫人一见靳芙蓉便扑过来抓着她的臂膀,睁大眼直勾勾的逼视她问:「你就是仇绍刚?你爹呢?他人呢?他在哪里?」
靳芙蓉不禁疼痛扭起眉毛,赵夫人抓疼了她的臂膀,「赵夫人您……您先放开我好不好?我好疼啊!]
赵夫人意识到自己激烈的反应,想压抑自己激动的情绪却压抑不了,但她微微地减了力道。
「快告诉我你爹呢?」
「他死了。」
「死了——]这话如青天霹雳,她当下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儍了,喃喃地低语着,「死了?他死了?死了!」泪水盈满她的眼眶,神情充满悲凄与痛楚。
「娘,您怎么了?]赵厌伸手扶起趺坐在地上的母亲,眉宇间皆是不解他娘古怪的言行举止之愁绪,同时意识到此事的不寻常。
既然跟终身大事无关,冷青峰自是松了一口气,但对赵夫人突然问起仇笑天之事深感困惑与不解,心中霎时又起了另一番猜测。
「赵夫人为何突然问起我爹?」靳芙蓉觉得此事疑云重重,不解赵夫人怎会认识仇笑天?
「你爹?他不是你的爹,他是刚儿的爹,是我的丈夫。」她喃喃地道。
「您的丈夫?!」靳芙蓉万分惊愕的睁大眼睛,「您的丈夫不是哈——」
「他不是我的丈夫,他是个魔鬼,一个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的魔鬼!」赵夫人意外的愤怒,对哈尔王的恨意非笔墨能形容。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爹——]赵厌的惊讶下亚于靳芙蓉。
「那个恶魔不是你的爹!」赵夫人忿怒嘶吼,不能忍受她的儿子认贼作父,「记住,从今以后你不再与赵家有任何关系,因为你姓仇,仇笑天才是你的亲爹。]
「我……」赵厌瞠目结舌。他的身世在瞬间作了重大的改变,这教他一时之间很难去相信,因而感到不知所措!
靳芙蓉轻呼一声,回眸与冷青峰相视一眼。
赵夫人看出众人的疑惑,在重重叹了口气才娓娓道出十八年来隐藏在内心的痛苦与仇恨,[十八年前……马强冲入客栈看见我们在为两个婴儿调换强褓,一时受感动便放了笑天,没想到的是,他却把我和刚儿给抓走了。进了赵府我才知道姓赵的那个畜生一直对我有非分之想,所以利用大哥托孤之事想杀笑天灭口,然后强娶我作妾——]
「这么说这十八年来马叔一直在欺骗爹?否则爹一定会想办法救您的。]靳芙蓉讶异自己错信坏人!
「不!」赵——该说是仇夫人,她摇头,声音夹带著几许无奈,「是我要他骗笑天我们母子已经死了的,因为我不想他为了我们母子白白送死。那天我听见刚儿喊你仇绍刚,我以为是老天怜悯我们母子,要让我们与笑天一家团圆,没想到最后得到的结果竟是笑天死了!」
斩芙蓉弯膝在仇夫人面前跪下,含著悲伤的泪水道:「都是因为我才连累了你们,害您及绍刚大哥在赵家受了那么多年的苦。等仇家牧场重建好之后我再将它归还,那是属于你们的,仇——夫人,您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愿意作牛作马来报答,不过在这之前,请您先接受我三个响头。]
仇夫人制止她磕头,「不许你给我磕头。笑天与大哥情同手足,倘若今天遇事的是仇家,大哥也会这么做的。蓉儿,]她扶起斩芙蓉,「有件事不知道我该不该提?」
冷青峰的心震了一下,全身的肌肉因此而紧绷。
既然仇绍刚没死,那靳王爷将斩芙蓉许配给仇绍刚的事不只成立且存在了。他相信仇夫人现在要提的就是这件事。
[什么事您尽管说。]靳芙蓉笑。
[你爹将你交托给我们之时曾带了一封信,他将你许配给了绍刚。]
靳芙蓉的心揪紧了,她没想到仇夫人会提起这件事。这是否代表着她必须嫁给仇绍刚,并且没有选择的余地?她欠仇家太多了,就算一辈子作牛作马也偿还不了这份恩情,更何况这婚事是她亲爹作的主,她如何能违背?
避开冷青蜂锐利的眸光,她抿著唇不作任何声音。
她希望冷青蜂能谅解她的无奈。
赵——仇绍刚诧异的看向低头不语的靳芙蓉,没想到才一转眼她居然变成了自己的未婚妻?而这个未婚妻对这桩婚事的感觉却是无奈及无助,甚至是痛苦的?他的眸光瞬间又移向在门口的那个男人——他正痛苦及怨慰的瞅着靳芙蓉——内心开始感到矛盾与挣扎,一个是自己爱的女人,一个是自己的恩人,而自己却要活生生地拆散他们?不,他不能这么做!
「娘——」他决定要抗议,并且取消婚约。
仇夫人没给他说话的余地,「过些时候我会挑个好日子让你们成婚的。」
「可是娘——」绍刚的话被突然闯入的福伯中断。
「不好了,」冲进来的是福伯,大叫着,「大小姐出事了。」
冷青峰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福伯的话上,「你说什么?]
「大小姐在房间里割了腕——」
福伯话末说完,一干人已朝冷淇涓的寝室方向冲。
冷青峰率先冲进去,赫见坐在桌边儿呆呆的注视着自己的手腕淌出血的冷淇涓,二话不说,立即上前点了她的止血穴,撕下一截衣角绑住她的伤口,然后怒气冲冲道:「你疯了?为了一个男人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难道圣贤书里没这样敦过你吗?]
她哭了,豆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颖滚下来,伸手抓起冷青峰的衫子扭绞着,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儿,教一干人等皆红了眼眶。
「为什么不让我死?骂什么?大——哥——]将脸贴近他的身体,任泪水沾湿他的衫袍。
「你若就这么死了,我将来到地下怎么对爹娘交代?」冷青峰扭曲着脸。
他从未曾见她像现在这般脆弱过,她的样子教他打从心底疼怜起,虽然她刁蛮任性,却终究是他手足至亲的妹妹,见她这般痛苦,他又何尝不难过呢?
心疼的搂搂她小巧的身子,捧起她的脸拭去她烦上的泪水,语态皆柔地道:「好了,别哭了,这天底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更何况只是闹闹别扭。」拍拍她的肩,牵强挤出一丝笑容,「别忘了你是冷家的大小姐,如此孩子气是会惹人笑话的,更何况咱们冷家的人一向有冤报冤,如果你这么死了,岂下便宜了那小子?还不如想个法子整整他,一来可消心头之气,二来可让那小子说出真心话,怎么样?]此话哄她的成分居多。
冷淇涓眼睛一亮,马上杜绝了轻生之念,「你有法子?」
冷青峰愣了一下。这丫头转变得可真快啊?不过这正符合了他的本意,忍俊不住牵唇一笑,凑在她耳朵旁嘀嘀咕咕了半天,只见那丫头掩著嘴轻笑出声,好像刚刚割腕的事完全没发生过似的,教旁边那一干人全看呆了!
「大小姐死了?!」
李冀平在惊喊一声后整个人都怔住,一颗心也在瞬间揪紧绞痛起来。
他继续追问来报的下人死因及其他一些事,该死的是,那个人居然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肯透露,然后没命似的跃上马背落荒而逃,教他在痛苦之余不得不开始怀疑此事的真实性?
没道理,真的没道理,前两天见她时她还好端端、凶巴巴的,怎么现在——不,不可能,瞧那下人闪烁的神情分明不是个说谎的材料,加上那怕自己追问而落荒而逃的举动,证明了这是一个骗局,是的,一定是的,一定又是那丫头搞的鬼!
他已经恨死了那丫头的无理取闹,如果这回她又拿这种事开玩笑,他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该死!怎么这么想?你压根儿就不希望她出任何一点点的小差错,如果她真的死了你又何尝会好过?
回去探个究竟吧——他祈祷这件事只是个玩笑!
可当他进了卧虎堡,看见在冷淇涓房前嘤嘤啜泣的靳芙蓉,及红着眼的福伯时,他的心便又开始绞痛起来,他但愿这不是真的,但愿只是那丫头在和自己开玩笑,可偏偏——该死!这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缓慢地跨下马,内心的沉痛教他举步艰难。
冷青峰从冷淇涓房间走出,一对阴沉的眸光忿恨的投向刚下马的李冀平,二话不说的冲上前去,抡起拳头朝他下颚挥去。
只见殷红鲜血自李冀平嘴角流下。
天啊!自己差点打断了他的牙齿!冷青峰的心抽了一下。他并不想那么用力打他的,可又怕不够逼真,只好很下心牺牲对方了。
这一拳挨得李冀平好生诧异,抬着一对错愕的眸子看着冷青峰。
冷青峰一脸愤怒,伸手抓住李冀平胸前的衫子,气咻咻的咆哮道:「你这个王八蛋、该死的,是你害死了淇涓,是你害死她的……」又是一拳。
该死!他居然连躲也不躲?冷青峰在心中咒骂。
李冀平大概惊讶过度,才会任他一拳又一拳。他真的无法相信那丫头就这么走了。
冷青峰停下手,这种下还手的打法一点意思也没有——其实他是担心再打下去,有人会不放过他。
当然,这个人除了冷淇涓还会有谁?
「如果你不是那么决裂,她怎么会轻生?难道你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她对你的爱吗?」冷青峰痛责。
「你是说——」
「是你把地给害死的,是你——」
他推开冷青蜂,心悸的朝冷淇涓卧室里奔去。
房里的气氛有些阴沉,冷淇涓静静地躺在床铺上,一张秀丽的脸庞十分祥和,悬在床沿边上的右手手腕包裹着一层纱布。
冷青蜂站在房门口看着屋内动静,他好担心那丫头沉不住气,会在事情末圆满前露出马脚。
李冀平缓步走向床边,她手上的纱布令他感到心痛,他无息的在床前跪下,颤抖着手轻轻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两行清泪不自觉的滑了下来。
他一定是伤心过度才没发现她的手是温热的。
「淇涓,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你好狠,存心教我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如果这是为了那天我冷冽的态度而在处罚我,那么你办到了。」他一字一句哽咽的道,语毕,闭上眼低泣起来。
冷淇涓听见他的哭声,整颗心都碎了,按捺不住的将眼睛张开一条缝看他,看见他泪雨潸潸,伤痛欲绝的模样,一股后悔外加歉疚的感觉袭击上来,忍不住低吟一声。
冷青峰的脸全皱在一块儿。那丫头的马脚露得比他预期的还要快,他不禁替她揑了把冷汗,开始担心这个计谋得到的会是反效果。他但愿李冀平没听见那声低吟,但是,怎么可能?瞧他脸上的神情分明已经听见了!
李冀平微微一怔,十足十的肯定这声音发自冷淇涓口中,因此开始注意到一切不寻常的景象。
从下人至仇家牧场报讯到他来到卧虎堡,需要一天的时间,既然已经过了一天,冷青峰为何没为她加设灵堂?更值得怀疑的是,她那张脸仍充满血色,一点也不像死了的样子,哦——喔!她的手是温热的!
他可从没听说过死人的身体是热的!
一股愤怒的情绪激涌上来,深吸一口气,瞪着她咬牙切齿道:「你死得真是值得,博得了我两滴眼泪,可你知道吗?我现在开心得直想哈哈大笑,因为我终于摆脱你了。]冷哼一声,「你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大小姐脾气有多重?不知道自己是个多么难伺候的怪物?又爱耍个性、又爱发脾气、又不讲道理,一天到晚除了吃喝玩耍及胡乱作为外,什么事也不会做,谁娶了你真是倒了——」
「够了!」她终究是捺不住性子爬起来吼。
李冀平用力扯著她的手臂怒焰高涨的低吼,「玩够了是不是?你觉得这么做很好玩吗?冷大小姐,你实在太幼稚了。」
「是我让她这么做的。」冷青峰走进来,冷酷的脸庞闪著危险的光芒,「因为这是我唯一能阻止她继续想寻死的方法。」伸手解开她手腕上的纱布,「这一刀是为你划的,如果不是及早发现,你现在见到的真的是一具死尸了!李总管,我郑重的警告你,除非你想见她再死第二次,否则就给我好好地对她,哼!」
冷青蜂相信他们彼此一定有话要说,因此甩头拂袖而去,临走前瞪了床上的冷淇涓一眼,眸中写着,「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李冀平怔怔地注视著泪眼朦胧的冷淇涓,「你——」
「那天我奸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想眼你道歉,没想到你却用那种态度对我?我知道我任性、不可理喻、无理取闹,可这一切又为了什么?我无法忍受你对别的女人好,尽管那个女人是我未来的大嫂也是一样的,我吃醋、生气,而这全是因为我爱你呀!」泣不成声的捧着脸。
「淇涓——]他低喊,伸手将她搂进怀中,紧紧的闭上湿热的眼睛,「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口,抽噎地闷声道。
他轻轻地推开她,温柔的吻去她颊上的泪水,在她清澈的眸中看见自己多情的影子,他爱她,真的好爱她。
「嫁给我。」
她错愕地注视他,「你说什么?」
「嫁给我。]
眉毛倒竖,「你在说什么呀?」
「我说,请你嫁给我。」
「啊?!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他屏息,张嘴大喊,[请你嫁给我。]
冷淇涓泛起贼死了的笑容,「哦——」指着门口的那群人笑道:[这么多人听见,你别想反悔了。」
「啊!」
第十章
今晚的月色美得令人叹息,可惜的是,月下的人儿愁容满面,一点儿欣赏的兴致也没有。
冷青峰背靠一颗松树仰头而立,那与月光交相辉映,如两潭清澈湖水的黑眸,透着一股浓浓的忧伤。冷冷的低笑两声,俊朗的五官痛苦的扭曲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般捉弄我?让我无可救药的爱上她后,却又无情的将地从我身边拉开。
紧紧的抿住唇,强忍着不让眼中的湿气凝成水泡,重重的吐了口气,感觉心口痛得都快淌出血来了!
打从半个月前仇夫人对靳芙蓉提起婚约开始,他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似的,最令他心痛的是他每次见到蓉儿,她不是眉头深锁就是双唇紧闭,然后像躲瘟疫似的匆匆逃离他的视线。也许他不该答应仇夫人的要求让靳芙蓉搬回卧虎堡来,也许不见面痛苦就会减轻些,也许——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见了对方却要躲躲藏藏,这种日子该如何继续过下去?
他明白地躲着自己是不希望自己见到她痛苦的模样,也因如此才令他更加痛苦与心疼,见到她不快乐他又何尝开心得起来?那种感觉甚至比拿着刀子切割他更让他感到难受。
一声幽幽的叹息惊扰了他的思绪,寻着声音来源望去,一个纤细的影子在月光下轻轻飘荡,像是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似地在草地上游走。
他的心揪紧了,低低的喊了声,「蓉儿!」
靳芙蓉受了惊吓似的睁大一双翦水眸子,「冷大哥?!这么晚了你——」
一股想拥她入怀的冲动紧紧的缠绕着他,但他很努力的克制住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常,却不知自己的声音颤得有多厉害。
「你不也睡不着。」
「我——我正想回房去。」急急的转身迈步。
「蓉儿。」他长长的喊了声,声音中的痛苦让她停下了脚步。
他再也克制不住的奔过去,自她身后抱紧她轻盈纤弱的身子。
「别这样,咱们不能这么做,我是仇家未过门的媳妇儿,如果——」
他的脸埋入她的颈项间,鼻息重重的喷在她的脖子上,温温热热的。
一串泪珠自地脸庞滑落,「真的别这样,冷大哥。」
他转到她面前来,嗓音低沉的道:「把婚事退了吧?」眸中有种期待,像在盼地点头似的。
「不!」她摇头低喊。 「你知道我不能,你明明知道的呀!」十分无助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不爱他,嫁给他你会痛苦一辈子的。」冷青峰抓着她的臂膀激动地嚷着。
「可我没有法子呀!」她虚脱地站着。
「我不能让你嫁给他,你是我的,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我去跟仇夫人说,退了这门婚事。」
靳芙蓉拉住他,「别这样。你要我做一个千古罪人吗?我欠仇家的已经够多了,无法再背负一个违背婚约的罪名,冷大哥,今生是我负了你,如果有来生——」
冷青峰扭曲着眉,「我不要期盼一个不可知的未来,我要的是现在、今生今世,这辈于除了你我不会再要任何一个女人的。」
「冷大哥——」
一个吻拒绝了她继续反驳。
冷青峰紧紧的箍着她,像怕她会从自己怀中逃走似的。一个吻又深又长,令她无法拒绝的瘫痪在他温暖安全的胸膛里。
而这一幕也完完全全的映入另一个睡不着觉,在月下散步的人儿眼中,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靳芙蓉的未婚夫——仇绍刚。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感觉又苦又涩!
他也知道他俩情深意重。有好几次他都想要求母亲解除这桩婚约,奈何自私心作祟,一次又一次到了嘴边的话皆吞了回去。
不,他不能再自私了,不能活生生的拆散两个相爱的人儿,这样得到的婚姻不会幸福的。
仇绍刚悄悄地退离他们,大步朝仇夫人房间方向走。
叩叩,「娘——娘——]
「门没锁你进来吧!」
推门而入,仇夫人正披上外衣坐起。
「对不起!打扰了您的睡眠。」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床边。
仇夫人拉他坐下,和蔼地问:「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娘,取消婚约吧?」
「取消婚约?为什么?你明明深爱蓉儿的呀!」仇夫人错愕地注视着仇绍刚。
仇绍刚懊恼的蹙着眉,「难道您看不出蓉儿爱的不是我,是冷堡主。」
「我当然看得出他们之间的感情,可你们有婚约在先啊!更何况婚事我已经提出来了,你现在却要我收回来?」仇夫人显得十分为难。
「娘,蓉儿不爱我,她嫁给我不会幸福的。」
「可是——」
「娘,就算我求您好不好?我真的希望蓉儿能够过得幸福、快乐。」仇绍刚乞求着。
仇夫人凝视仇绍刚片刻,叹了口气道:「怎么你跟你爹的个性完全不一样?按理说,一个男人如果真心爱一个女人,一定会不择手段得到她。我认识你爹的时候,他是个飘泊的浪人,你外祖父十分反对我们的事,于是草草地将我许配给了县令的儿子,当时我真是痛不欲生却又不敢违抗你外祖父的意思,没想到——」轻笑两声,「你爹居然在我成亲那天当街拦轿掳人,注定了我的一生。后来他寒窗苦读考取功名,还成了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呢!」说起当年情事,脸上露出小女儿的娇态。
差点看呆了仇绍刚。
「可是那是因为您和爹相爱,而我和她之间完全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娘,成全他们吧!」
「唉!你这儍孩子!」仇夫人无奈地抚抚仇绍刚的手背。
「我现在就去跟蓉儿说。」仇绍刚笑著站起。
「不,也许冷堡主到了最后关头会学你爹抢亲,如果他真的爱蓉儿的话。]仇夫人拉住仇绍刚。
「万一——」
「你放心,如果他不行动我会帮他。」眸中闪起古怪的光芒。
* * *
一个在仇家牧场长大的姑娘,原本以为只要仇家牧场重建好,她便会风风光光的从仇家牧场嫁至卧虎堡去,哪想得到世事难料,今儿个她却要一反其望,从卧虎堡嫁到仇家牧场,跟了她十八年的仇姓,注定是地一辈子的归宿。
仇家的花轿在锣鼓声陪伴下进了卧虎堡。
话说是在办喜事,但卧虎堡的气氛却肃穆沉静得像刚办过一场丧事似的,别说冷青峰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难看得像鬼,就是一向活蹦乱跳的冷淇涓,此刻也沉着一张脸,虽没哭却比哭还糟糕:而头戴凤冠、身穿霞帔的靳芙蓉,她在听见响锣时便滑下两行清泪,心口痛得差点昏厥过去。
「无缘的嫂子,你当真要嫁给仇绍刚吗?」冷淇涓到现在还问这种话,只因她心里好舍不得她嫁给别人。
靳芙蓉抽抽噎噎的说不出话。
冷淇涓苦着一张脸,只差没哭出来,「再过一会儿你就要上花轿了,再说下去也只是白费唇舌,哼!真不知那姓仇的上辈子烧了什么好香,居然有幸娶你为妻?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得怪我那个冷面大哥,他干嘛不早点下手——我是说把你娶进门,否则也不会弄到现在这种地步!看他平常做事又果断又有魄力,怎么一遇上感情这种事就像缩头乌龟似的,要是我啊!就算你已上了花轿也会把你抢回来的,怎会眼巴巴的看着你被别人娶走?真——」突然一愣!
抢亲!我怎么没想到呢?大哥不出手,我可以替他行动啊!到时候——嘻……
冷淇涓愈想愈得意,不禁掩嘴笑起,眼见媒婆将靳芙蓉带了出去地仍在笑。
靳芙蓉在媒婆的搀扶下来到花轿前。
「进轿吧!」媒婆道。
她忍不住掀起头巾一角寻著冷青峰的人影,极切渴望能再看他一眼。她幽怨的眸光穿越过众多的人群,在人群之后找寻到他高大的身影及凄冷的眸光,几颗豆大泪珠潸然地自她的粉颊上滚落弄花了妆,唇一抿、头一扭,赴义似地钻进花轿里。
「起——轿。」
轿子动了起来,新娘子在轿中掩面哭泣,任轿夫蹬著步,一晃一晃的朝仇家牧场前进。
* * *
李冀平在听完冷淇涓的计划后,吓得惊叫起来。
「什么?你要我——」
冷淇涓急忙捂住他的嘴,瞪着眼低声斥道:「你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是不是?」
李冀平拉开它的手,一脸的悻然,「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是有罪的?」
冷淇涓不讲理的擦起腰,溜气的瞪着他,「我不管有没有罪,总之为了我大哥你『必须』这么做。」加重了语气。
「万一——」
她当然不会让他有打消她的念头的机会,「不会有万一。以你超然的武功想从邪群人手中抢走新娘,就像从桌上拿颗橘子那么容易。」总而言之,此任务非他莫属就是了。
「你真是太抬举我了!』他嗤着牙低哼一声,看上去是在生气没错,可心里头封她的吹捧却乐意地接受。
「你答应啦?」她睁亮双眼,没想到三言两语就把他给说服?她真是愈来愈佩服自己的说服能力了。
「我疯啦?』他白了她一眼。
「你——」她气结的瞅瞪他,喷了半响的气之后道:「你到底去还是下去?」
这话充满了威胁性质。
李冀平张开的嘴又合上,虽撇着唇却认命的抓起桌十那装着黑衣的小包袱,甩头走出屋子。
不答应行吗?瞧她露出一副『你不去我自己去』的表情,他敢说一个不字吗?
就凭她的三脚猫功夫也想从迎亲队中抢人?根本是在——作梦!如果不是怕她真的会自己行动,他抵死也不会答应去做这种蠢事!
抢亲?呸!枪他个鬼亲!
有史以来抢亲之人无非都是为了自己,大概只有他这个儍瓜才会白痴到替别人去抢亲,如果这件事宣扬出去,光仇家那边怪罪下来,他就吃不完兜着 论让官方逮着会送掉一条小命!
他大概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爱上这个麻烦精,给他出这种要命的难题!算了吧!认了吧!就当是在帮朋友好了,好歹冷青峰对自己有知遇之恩,靳姑娘和自己也是交心的好朋友,有道是,『朋友有难,两肘插刀在所下辞!』该死的是自己现在要做的是——抢亲!
他一直到策马驰出卧虎堡,心中仍忍不住在嘀咕。
迎亲队离开卧虎堡已经一个时辰,李冀平预估他们下一站的休息地是在『百里镇』的土地公庙,那儿人烟稀少是个下手的好地方,他准备在那儿下手。
怎知——
黑驹行至「百里镇」他便发现气氛不太对,瞧镇上的居民围成一团议论纷纷,眼前一座八人抬的大花轿几乎被炸成碎片。
他的心一雳,一种不祥的感觉油然而升。
[请问这位大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拉了个路人问。
大叔重重地叹了口气,「真是造孽啊!一桩美好的姻缘就这么给毁了!」
『您能不能详细点说?』
「迎亲队来到这儿时,突然从屋檐上跳下来一个蒙面汉子,一转眼花轿毁了,新娘也下见了,媒婆吓得当场昏厥过去——」
「花轿里坐的是哪家的姑娘?」李冀平惊慌地问。
「听说是打卧虎堡来的。]
卧虎堡——李冀平惊怔着眼,一颗心忐忑地跳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这个抢亲人都还没下手却被人捷足先登了!难道是——冷青峰???
除了他,李冀平想不出还有其他人会抢走靳姑娘?
不管是不是,他必须立刻回到卧虎堡去。
* * *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冷淇涓见到李冀平劈头就间。
「堡主呢?」他焦急的跨下马,脸上的肌肉紧绷绷的。
冷淇涓咭咭笑了两声,得意地道:「他刚刚被我弄昏了。」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儍了似地杵在原地。
冷淇涓察觉到他骤变的脸色,拉着他的夹袖问:「你怎么了?」
咽了咽口水,低声喃道:「靳姑娘被劫走了。」
冷淇涓斜唇一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我看你真是胡涂了,靳姊姊不是被你抢走了吗?」
「那个人不是我。我到百里镇时她就已经失踪了,花轿碎裂的散了一地。」
「你说什么?」冷淇涓蹙着眉头尖叫起来,然后稳稳情绪勉强挤出笑容问:「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她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不是在开玩笑,可就是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以为那个人是冷大哥。」
「该死!」冷淇涓咬着牙,抡拳朝空中挥了一下,拉著仍愣愣的李冀平朝冷青峰的寝室奔去,「幸好我只是点了他的睡穴,否则事情就严重了!」
李冀平一冲入房里,立刻点醒躺在床上的冷青峰。
冷青峰睁开惺忪睡眼,扭了扭头道:「我怎么会突然睡着了?」
李冀平瞥了冶淇滑一眼,急道:「不好了,靳姑娘被人掳走了。」
冷青峰倏地跳下床,抓著李冀平的衣服问:「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迎亲队在行经百里镇时,突然出现一个蒙面人掳走了花轿中的新娘。」
冷青峰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怎么……会这样?」
「大哥——」
「马上招集所有会武功的人到大屋前集合,快去。」然后趺坐在椅子里,尽量使自己混乱的头脑冶静下来,他必须好好的想一想是谁掳走了蓉儿?
他放弃了继续思考,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干这种事?除非那个人是仇家的仇人!
派了个人前往仇家通报这件事,然后分组进行搜索工作,就算把这边疆的每一寸土地都翻过来,他也要把蓉儿救回来,他发誓,倘若那个人敢动蓉儿一丝一毫,他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怎料,搜索队在天黑前纷纷回来了,大家见了冷青峰不是摇头就是叹气,个个露出遗憾的表情,割痛了冷青峰的心。
[请问哪位是冷堡主?」
在搜寻队的最后面出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我是。」
「有位大爷让我给您送信来。」那陌生人自怀中陶出一封信递给冷青峰,然后掉头就走。
冷青峰打开信一看,咬牙切齿的将信笺揉成一团摔在地上,吩咐福伯,「马上替我准备三千两的银票。]眸光像要杀人般的投向远方。
[三千两?!少爷——]
「快去。」冷青峰怒吼。
[是。]
冷淇涓拾起丢在地上的纸笺摊开读着,「马上带着三千两银票至百里潭旁边的小屋赎人,如过二更收不到银票,您就等着收尸吧!记住,只准你单刀赴会,否则休怪我宰了她!天啊!这分明是绑架勒索。]走近冷青峰身边,「让冀平跟你一块去吧,我担心——」
冷青峰挥臂拒绝,犀利的眸光充满了肃杀之气。
* * *
百里潭位于百里镇外两里处,是一风景幽美的地带,此地有一潭,湖水清澈如明镜,湖的西面种了一排诗意杨柳,南面有座木屋,虽已沉旧却仍坚固,此地虽美却无人踏步,据说在十年前,有一对情侣因双方父母反对其婚事,所以携手私奔,两人在湖边建了这座木屋住了下来,谁知道没多久,那个汉子栘情别恋爱上了百里镇上朱员外的女儿,那女子一气之下杀了那汉子,然后上吊自尽。
从此后便有一传言,说只要到了入夜后,湖边便会出现倩女幽魂,而且还会传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幽幽叹息声,因此,百里潭又名幽湖,被认为是不祥之地。
冷青蜂在潭边下马,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朝木屋移步,不管此地是否如传说中阴森都不重要,他此刻担心的只是蓉儿的安危。
「唉!」
一声叹息飘进耳里,冷青峰提高灯笼看看四周。没人啊!大概是自己听错了!
谁知道才迈了两步,那叹息声又幽幽响起,一股寒意莫名的自脚底升起穿过背脊,他连打了几个寒颤,目光对正木屋,笔直地走过去。
既然敢来,他死都不怕了,还怕鬼?
木屋的门开了条小缝,他伸手轻轻地去推——一阵冰冷的感觉从项上传来,教他动弹不得。
「把银票给我。」一名蒙面壮汉握着一把匕首抵在冷青峰的脖子上,嗓音粗哑地道。
「人呢?」冷青峰冷冷地问。
「在里面。你放心,我没有动她一分一毫。」
冷青峰自怀中掏出银票给了那蒙面人。
「进去。」蒙面人一把将冷青峰推入木屋里,然后立即在门上上锁。
「你干什么?」冶青峰隔着门吼。
蒙面人扯掉面巾,露出一排阴森的白牙笑道:「成全你的好事。」咻一声便不见踪影。
冷青峰感觉出蒙面人已走,立即提着灯笼寻找靳芙蓉,发现她正被绑着手脚昏倒在屋子的角落。
「蓉儿,蓉儿。」他蹲下来扶起她靠在自己怀里,伸手拍拍她粉嫩嫩的脸。
[她被点了穴,笨蛋!]蒙面人千里传音。
冷青峰当下替她解了穴,见她逐渐清醒,纠结的眉心才舒展开来,那激动沸腾的情绪使他禁不住热泪盈眶。
「我怎么会在这儿?」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
「蓉儿。」一把拥她人怀,闭着眼哽咽地道:「你让我担心死了,你知道吗?
靳芙蓉莫名其妙的看看四周,「这是什么地方啊?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冷青峰诧异地推开她,「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摸摸发晕的头缓缓站起,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正穿着红色霞裳。记忆逐渐清晰起来,她记得自己哭哭啼啼的上了花轿,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阵风迎面吹来,然后她就在冷青峰怀中了——就是刚刚。
[我明明上了花轿的,怎么会跟你在一块儿?]
「你在百里镇遭人绑架了。」他道。
「绑架??」她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
冷青峰将发生的事彻头彻尾道了一逼,[那个人的武功高深莫测、来去无踪……」
「等等,你刚刚说这是哪里?]靳芙蓉直着眼,样子看起来显得恐惧。
「百里潭。」
「百——啊——]她投进他的怀里,吓得浑身发抖,「这……里有……有鬼!」
活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猫咪。
冷青峰搂紧了她颤抖的身子,「有我在就是鬼也别想伤害你,更何况人不犯鬼,鬼不犯人,没什么好怕的。]这话说得漂亮,可谁知他的心里是否也直发毛?
片刻,他扶她坐下来,她欠身且柔情似水地看着他,「对不起,为了我害你损失三千两!]
他情不自禁的抚摸她的脸颊,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为了你,就是要我放弃整个卧虎堡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撇开睑,朦胧泪眼水光闪烁,「我已是仇家人,你这么做不值得的。」
「不!你不是,花轿并没有进入仇家,你也还未与仇绍刚拜堂所以你不是,永远也不会是了。」他扳过她的脸面对自己,「这辈子除了我,你休想再嫁任何人了。]
她垮着身子虚脱地看着他,「我不能对不起仇家。」
他温柔的抓着袖子替她拭泪,「你没有对不起仇家,因为一切已由不得你作主了。]
靳芙蓉呐呐地吐了句,「为什么?」
冷青蜂牵动唇角,看起来有点贼,「你以为咱们孤男寡女在这屋子里共度一夜后,仇家还会要你这个媳妇儿吗?」
说实在的,他还真感谢那蒙面人促成了他们,所以别说是三千两,就是一万两他也不会痛心的。
靳芙蓉皱起眉头,错愕及不敢置信的注视他,「你……是你收买那蒙面人干这件事?」
他垂着眼皮受伤地站起,声音低沉,「在你心中我是如此卑鄙的人吗?」
「不!」她奔过来自身后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你误会了!]
冷青峰拉开她的手,旋身面对她,「误会?」他需要得到解释,因为她的话已经刺伤了他的心。
「如果你真的为了我那么做只会让我感动。]停下来抿抿唇,伸手轻触他紧绷的下巴,「虽然不是,可你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还赔了三干两,同样的也教我感动。」她的手滑下他的脸颊绕过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深深地吻了下他的唇,「谢谢你。」
「蓉儿!」他低吟一声,滚烫的唇封住她柔软的唇瓣,什么世俗礼仪此刻全抛到脑后去,他伸手解了她胸前的扣子,一颗接著一颗——
他要占有她,教她一辈子都休想再从他身边溜走。
天知道他听到她被人掳走的消息时:心脏差点儿痛得停摆,所以,他必须趁她还没后悔之前——虽然感觉有些卑鄙……
* * *
真是羞死人了!
听见门外嘈杂的人声,她的脸羞得红通通的,再想到昨夜——不用说,脸上的红颜色自是更增深几分!
冷淇涓第一个冲进木屋,见到他俩皆安好,便兴奋的又跳又叫,「见到你们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若不是有个蒙面人上卧虎堡警告我们,要我们非得天亮才能来,我可能昨夜就拉着冀平来了。」说着便噘起了嘴。
幸好昨夜她没来,否则就坏了他的好事了!看来他又得再次感谢那蒙面人的好意了。
「真这么担心我?」冷青峰拧拧她雀斑点点的可爱小鼻子。
「谁叫你是我大哥呢?虽然你既狂妄又自大又专制又霸道又不讲理……我仍然还是很爱你的。」真会说!把人骂得体无完肤,然后一句爱你就想了事?
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个这样的妹妹?将来到地下他非得找他爹娘问个明白不可!
不过现在还是先认了吧!
他无奈的摇摇头,搓搓她的头。
仇夫人在仇绍刚的搀扶下走进来,面带愠色的轻咳两声。
仇绍刚瞥了一眼他娘,看着靳芙蓉道:[你没事就好了,我和娘真是担心死了!」脸上可是一点点担心的神情也没有。
靳芙蓉羞愧的垂下眼睑,莲步轻栘的来到仇夫人面前跪下,「对不起!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仇夫人缓和神色,「你起来吧!反正也不是你的错,只不过又得重新举行一次婚礼。」眼角余光甩到冷青峰脸上去,好像这句话是故意在说给他听似的!
果然,他惊惶地上前来,作揖道:「仇夫人请您原谅,蓉儿不能嫁给令公子。]
「此话怎讲?」仇夫人没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因为——」瞥了垂低了头的蓉儿一眼,[蓉儿已经是我的人了。]
室内的空气凝结片刻,突然哗一声!
「哇!大哥你好棒喔!]冷淇涓拍手叫好。
「恭喜堡主及堡主夫人。」李冀平上前道喜。
「恭喜少爷,老爷和夫人如果地下有知一定乐死了。]福伯喜极而泣。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真是反常!冷青峰与靳芙蓉面面相觑,奇怪这气氛好像不太对,尤其是仇夫人脸上那怪异的笑容,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花那三千两娶了一个老婆值得吧?那是我娘开给冷面银狐的筹码,只不过由你付罢了!]仇绍刚牵唇笑道。
「你是说——」冷青峰与靳芙蓉异口同声。
一干人等同时点头。
[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今后你若没好好疼惜我的「干女儿」我可不饶你哦!]仇夫人打趣兼警告地道。
「您是说——」靳芙蓉睁大双眸,见仇夫人再度点头,眼眶立即泛起喜悦的泪光,以小女儿的姿态投入仇夫人怀里,一声又一声地喊著,[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