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这是我欠映月的,我无怨无悔,你不必再为我操这个心了,一切听凭宫兄的吩咐吧!」冷星寒意志颇为坚决。
「大哥!」知道老大一旦作出决定,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步青云至此也只有闭口不言了。
☆☆☆
明天就要进行易眼术,今夜是能再见她的最后一晚,冷星寒深夜难眠,不觉信步来到了慕情阁。
伫立在庭园里,负手仰望苍穹──明月秋皎洁,繁星竞争辉。
今晚的夜色很美,冷星寒的心却是苦涩凄楚的!
舍了一双眼后,他就是个残废的瞎子,再也匹配不上伊人。冷星寒自惭形秽,对水离情再不舍也得放手了,他只能选择黯然离去,今后孤老一生。
夜深沉,四周悄然无声,想必佳人已入梦乡,但不知她今夜是否好眠?
应该是吧!明天治疗后将可重见光明,她的心必因喜悦而得以甜然入睡。反之他呢?今后将无法再见这个缤纷美丽的世界,永远沉沦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直到生命尽头!
冷星寒不胜欷歔,喟叹着缓缓走近阁楼,却也只能静立门外,牵肠挂肚地苦想着她。虽渴望再见她最后一眼,终究还是不忍吵她安眠呵!
默默伫立良久,冷星寒再次叹息后,转身正想悄然离去,却听到背后细微的开门声响。
冷星寒错了!当一个人愁思满腹时,的确睡不安枕;但,太过振奋的心情,一样令人难以入眠。
水离情虽已熄灯就寝,却久久无法成眠!
她的心一直起伏不定,既担忧明日的治疗是否会失败,让她空欢喜一场,又不免兴奋地憧憬着愈后光明的未来。
夜阑人静,她却听到深沉的叹息。那声声叹息,听来无比地落寞孤寂,直敲入她心底,让她的心头紧紧揪拧起来。
这么晚了,是谁在她房外叹息?或者,这只是她的幻觉?
水离情不禁起身披衣下床,摸索着打开了房门。
虽然眼不能视物,但门扉一启,敏锐的直觉立刻令她意识到门口有人。
这时,转身正要离去的冷星寒,也被身后开门的声响拖住脚步。
他回身一望,竟是心心念念的爱妻俏立门口,在银色月光的烘托下,美得像谪落凡间的梦幻仙子。
冷星寒心头顿时涌上一阵狂喜!
自从前几日暴露真实身份后,她对他的态度十分冰冷疏离,除了到厅轩让宫无忌诊察眼睛外,她总是将自己关在房内避不见面,让他想念到心都痛了。
明天术后,他将归隐冷家堡,从此天各一方再难聚首,能在临别前夕再见她一面,他岂会错过这难得的话别机会。
「情,妳还没睡?」他开口招呼,声音轻柔有若丝绒。
「是你!」水离情没料到竟是他深夜在自己门外叹息,一时也怔住了。
「是我,我来看看妳。」他的声音依旧低柔。
「我……我有什么好看的?」短暂的怔楞过后,水离情一回神又寒下玉颜,双手一拢,准备关上房门。
「情,别这样,请妳听我说几句话好么?」冷星寒飞快伸手挡住门扇,阻止她将房门关上。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水离情态度依旧冷绝。
「情,我知道妳恨我,但我只是想跟妳道别而已,难道连这点机会妳也不愿给我么?」冷星寒痛苦万分地说。
「道别?」水离情愕住。「你要走了?」
「既然妳不肯原谅我以往的过错,我只好回冷家堡去了,今后妳自己要好好保重。」冷星寒黯然地叮咛她。
水离情默然不语,半晌才勉强开口:「你不会带走尘儿吧?」
「妳放心,我既然答应过妳,就不会出尔反尔。」
「那……你什么时候回冷家堡?」咬了咬唇,水离情忍不住还是问了。
「明天一早就动身。」冷星寒心情低落无比。
事实上,是明天一早宫无忌就要施行易眼术,他不想让她知道真相,更不愿她看见他失明的落拓模样,是以才骗她明日即起程回堡。
「明天?」水离情的心没来由地涌上一阵失落感。
为何他急着明日走?难道他不想等到她重见光明?
听宫大夫说,明天做过治疗后,必须再等三日方能解开绷带,那时她的眼睛就可以重见光明了;但,他却等不及,明天就要赶回西北……
为什么?是因为她拒绝的态度,促使他想早日离去吗?
而自己不是恨透他昔日的狠心绝情么,为何在得知他即将离去时,还会有心痛的感觉?甚至还有一种深深的遗憾!难道在她心底深处,其实是渴盼复明后,能再见一眼他的俊颜么?
应该是吧?她从来不曾忘记过他,否则为何这几年来午夜梦回,醒来总是泪湿满襟呢?
见她良久不语,冷星寒只当她仍然排斥自己,只好忍痛道别:
「夜深露重,妳该歇息了。明天对妳而言,将是崭新人生的开始,今晚好好地睡,才有精神体力接受明日的治疗。」
明天,是她崭新人生的开始,却将是他悲苦日子的来临!
冷星寒一时愁肠百转,再也忍不住伤恸,匆匆丢下一句:「保重了。」不等她回应就急转过身,脚步踉跄地离开了慕情阁。
再不走,他怕自己感情会失控,克抑不住地揽她入怀拥吻个够。
「星……」水离情听他走远后,才轻声唤出深藏心中七年的名字。
☆☆☆
一年后 苏州巧绣坊
重新开张营业的巧绣坊,又恢复了昔日门庭若市的兴隆景况。而巧绣坊能够重开店门,想当然,宫无忌必是治好水离情的眼疾无疑了。
重见光明已经一年,水离情却一直忘不了治眼前夕冷星寒道别的那一幕。
她不懂为何他等不及她复明就急着回酒泉郡,只在事后差万奇送来巧绣坊及水宅的房地契,说是物归原主,然后从此再无讯息相通。
她更不懂他的心,为何要化名莫仇再次向她求亲,忽而却又匆匆离去?是因为她的拒绝吗?而他竟也如此轻易就放弃了么?
对她,他到底有情亦无情?或者是上一代的仇恨依然无法化消?
一切皆是无解!水离情只能告诫自己收拾起纷杂的心情,将全副心力投注在重振家业上,转眼竟也过了一年光阴。
这日,她正忙着赶制一件绣品,留下来继续伺候她的羽娟进入了绣房。
「夫人,那个刁蛮姑娘又来了。」只见她神色紧张地说。
「谁?谁是刁蛮姑娘?」水离情一时弄不明白她说的是谁。
「就是一年前……」
「就是我!」羽娟话还没说完,就见万芳已经现身门口。
「妳怎么又乱闯进来了,不是告诉妳先在花轩候着吗?」羽娟立刻指责她。
「哪来那么多麻烦规矩,为了大家省事,我自己进来不好么?」万芳还振振有词。
「妳这人真是……」羽娟气得直翻白眼。
「羽娟,既然万姑娘都进来了,妳下去准备奉茶吧。」水离情息事宁人。
等羽娟嘟着嘴走后,水离情才转而招呼客人:
「万姑娘请坐。不知妳今天上门来有何指教?」
「哼,本姑娘是来替冷大哥讨回一个公道的。」万芳也不客气,大剌剌地坐定后,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
「冷……我不知姑娘在说些什么?」乍听她提到冷星寒,水离情心口一震。
「冷大哥为妳做了那么大的牺牲,可一年来妳却对他不闻不问,妳这个女人实在太狠心了。」万芳气呼呼地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