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瞧这位小少爷细皮嫩肉的,真像个娘儿们,想必是养尊处优的富裕人家少爷,才会如此秀气。」一个小混混戏谵着笑说。
「小公子天生好命,也得可怜可怜咱们这些穷弟兄,赏些银子接济接济吧。」另一个小混混乾脆把话说清楚讲明白。
「银子?」庄蝶儿出身大富人家,只要能摆平麻烦,倒也不会心疼舍些银两破财消灾。但她摸遍全身,就是空空如也,一文钱也掏不出来,匆忙出门她根本忘了带银子。「真抱歉,我因急事仓卒出门,忘了带银子。」
「没银子?少装蒜啦!」
「是真的没有嘛,我不会骗你们的。如果你们缺钱花用,等我办完事后,回家取些给你们便是。」
「想用绥兵之计?当我们三岁小孩,好骗啊?』
「不是啦……」庄蝶儿急得眼睛泛红。
「呵呵!这小公子真像个大姑娘,瞧他快哭了耶!」
「你们……」
「废话少说!我们要搜你的身,看看是不是当真没带银子!」
「不行!你们敢搜我的身,我大哥不会饶你们的!」开玩笑!大小姐金枝玉叶,岂是这几个人渣能乱摸得的。
「哟!唬人哪?你大哥是什么三头六臂的狠角色,说出来吓吓咱们弟兄呀!」几个小混混哄堂大笑。
「我大哥是庄……」
「这些大哥,你们想做什么呀?」突然,一句温婉的姑娘声音打断正要报出庄严大名的庄蝶儿话语。
「阿绣姐!」庄蝶儿一看清来人,惊喜地大喊一声。
「你?你是……」吕文绣怔住,打量着眼前这位颇眼熟、却又似陌生的脸孔,有一种阴阳倒错的怪异感觉。
「我是庄蝶儿呀!」庄蝶儿摘下皮帽,一头秀发倾泻披散肩胛。
「三小姐!」吕文绣大吃一惊。
「什么?!他、她、是……庄府三小姐?」几个小混混知道大事不妙,庄大少爷可不是好惹的,立即一哄而散逃之天天。
看着瞬间仿鸟兽散、跑得没影儿的小混混,庄蝶儿乐得眉开眼笑。「阿绣姐,谢谢你救了我。」
「救了你?我什么也没做呀。」吕文绣一头雾水。
「怎么没有?你一出现,那些小流氓就望风而逃,真不傀足武功高超、无人能敌的庄府护院武师。」庄蝶儿硬要给吕文绣一顶高帽子戴。
「我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们逃走是慑于小姐庄府干金的名头,得罪不起庄家吧。」吕文绣知道自己的斤两,不禁摇头失笑。
「阿绣姐,我告诉你,你一定要说是你救了我。」庄蝶儿却一本正经交代吕文绣。
「咦?为什么?」
「我回家后会告诉大哥,说你武艺高强,将欺侮我的坏人打得抱头鼠窜,也许大哥感恩图报,会再聘雇你回去当护院武师。」庄蝶儿思想单纯,未免把庄严想得太好骗,也太好说话了吧?
她似乎忘了这么一说,不等于把自己偷溜出府的事一并招了吗?庄严第一个要修理的,恐怕就是她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保他人?不过,这一番义气也满感人的就是。
「那怎么可以!做人要诚实,岂可欺骗大少爷。」吕文绣是个正直的姑娘,当然不表赞同。
「可是,那……你就不能再回庄府当武师了。」庄蝶儿噘起小嘴儿。
「我本来就不会再回去了呀。」吕文绣无奈的苦笑。「三小姐,您是千金之躯,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多危险,我先送您回去。」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溜出来,谁要这么早回去,我晚饭前回府就可以了。阿绣姐,我要去你家。」庄蝶儿脸上挂着甜甜笑容,上前亲昵地挽着吕文绣手臂。
「我家?」吕文绣呆住。
「是呀!你还住在老树街底那间房子吧?我正要去那儿找你呢。」
「嗯,我又回去承租了没错,可是那屋子破旧简陋,不好意思让大小姐您……」吕文绣婉言推拒。
「阿绣姐,我叫你一声姐姐,你还把人家当成外人,难道说姐姐住得,我就去不得么?」
「小姐是贵气的千金,怎好去那破落户……」吕文绣对庄蝶儿肯纡尊降贵,腻着她喊姐姐,总觉高攀不起,但庄蝶儿坚持如此称呼,她也无可奈何。
「阿绣姐,你再说我可真要生气喽!」庄蝶儿顿足娇嗔。
「这……」吕文绣好生为难。
「定啦!走啦!我问过路人,知道老树街在哪儿,你不带我去,我还是会自个儿寻去的。阿绣姐放心丢下我一人瞎闯么?万一那些小混混又回头找我晦气……」庄蝶儿知道吕文绣心地善良,故而很小心地用点心机。
吕文绣果然慈心大发,只好带着庄蝶儿返回自己住处。
※※※
斗室内不过几尺见方,置了张老旧的大床、桌椅,加上一口断了支脚柱,斜倾一边的五斗柜,整个房间已没多少空间,两人一进入室内就更显拥挤,
庄蝶儿蹙眉打量斑驳的灰墙,闻着空气中充塞的霉味。她知道多雨的江南暮春,下雨时这老旧的屋宇肯定还会漏水。她实在无法把这破落户跟充满灵秀之气的吕义绣联想在一起;庄府的柴房都比这儿好不知几倍哩。
「阿绣姐,你干嘛不租大一些、好一点的房子?」她天真地蹦出这句话。
天哪!又一个晋惠帝!百姓穷得没饭吃,他还白痴地问大臣们:「何不食肉糜?」白糙米饭都没得吃了,还有钱买肉煮粥吗?真是够愚蠢无能的昏君。
而庄蝶儿不也是个不识人间「穷」滋味的千金大小姐吗!
「呃……我一个人不必住太人的房子,只要能挡风遮雨,将就一点就行了。」吕文绣心中暗自苦笑。
「挡风遮雨?我看未必哪!」可不是,要不然屋内为何有股扑鼻的湿气,时令已快交夏,但冷风依然从龟裂的墙缝灌人,一旦冬季北风怒号,岂不冻煞人?
「……」吕文绣默默无语,心中涌上一阵心酸。再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个年方二十的年轻姑娘,生活的重担却已将她的心情挤压得犹如历尽沧桑的老妇一般。
「阿绣姐,你放心,我回去就告诉大哥,要他再雇用你。」庄蝶儿见吕文绣眉宇含愁,立即大发慈悯。
「谢谢小姐,大少爷说过不聘雇女武师,我看算了。」
「那没关系,咱们家宅子大,还缺个……呃,侍女,只是要委屈姐姐了。」庄蝶儿总觉叫水一般柔美的吕文绣当婢女,实在太蹭蹋人家。可不找个名堂又不行,大哥绝不会坐视府里养个吃闲饭的仆人。
「不,不必了,谢谢小姐好意,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吕文绣并非排斥当婢女,而是她知道这只是小姐的一番美意罢了。
若庄严有心,当初免除自己护院职务时,就可以征询她有无转任侍女的意愿呀。再说她也问过老管家,确定庄府日前并不缺人手。
「真的?姐姐工作已有着落?」
「是的,在一家药铺子帮忙抓药。」吕文绣信口扯谎,下过,谎言有时也是出于善意。
「是哪家药铺?在哪条街上?」庄蝶儿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小姐何必问那么多……」吕文绣却支吾其词。
「阿绣姐,你是哄我安心的吧?」吕文绣明澄澄的大眼闪动一丝愧色,显然不擅说谎。鬼灵精怪的庄蝶儿一眼就能看穿。
「不,我……我没骗你……」吕文绣红了脸。
「好吧,那过两天我再来找姐姐。」庄蝶儿也不再逼问,她心中已有主意,决定先回去向大哥争取阿绣姐的工作权,等事情有了结果,再来找她回庄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