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想要我怎样?!”赵湍归挥开欧阳珣箝制他的手,转身背对他,恼火地说:“自我成亲后,你变得对我愈来愈猜疑。既知如此,当初你便不应该劝我许下这门亲事。现在反倒变成我里外不是人,天天得面对你质疑的目光!”
“别转移重点,以前你从不会对我支吾其词,从不会对我有所隐瞒!”
“我何时支吾其词?又对你隐瞒什么?”
“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杜瑄儿了?”
赵湍归闻言马上气恼地回身。“我才需要你来告诉我,为何总是怀疑我对你的心?”
“我从未怀疑过你对我的心,”欧阳珣惨笑,“但心会变,它也会离开原来的专一……”
“你还希望我怎么做,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那一夜所发生的事了,这样的示诚,你还要怀疑我什么?”
“怀疑你什么?怀疑以你的酒量,若不是动了心,一点迷药能成事?”
“你……”
“无话可说了?承认吧,你已对杜瑄儿动心。”
“你别逼我,我已经够气恼、够心烦了,不要再增加我的负担!”
“我终于也是你的负担了吗?”欧阳珣已经愈来愈心寒。
赵湍归闻言猛地抓住欧阳珣的双手,愤声低吼:“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何总要刻意气我?为了这事,我已经和瑄儿决裂,你还希望我怎么做?”
“你和她决裂,究竟是为了逃避她还是逃避你自己?”欧阳珣冷冷凝视他,眼中流转着异样的光芒,其中有愤怒,也有心痛。
“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肯甘心?”赵湍归垂眸问道。
甘心?呵,怎么甘心?怎能甘心!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告诉杜瑄儿,说你今天来到醉仙楼左拥右抱,饮酒作乐如何?”
“没必要。”赵湍归一口回绝。
“怎么,你心疼了?怕她难过了?”欧阳珣挣开赵湍归的手,恨恨地盯着他。
“玉容,别对瑄儿这么残忍。”赵湍归低语。
“我对她残忍?真正对人残忍的是谁?怎不想想你的游移不定有多伤人?”赵湍归对杜瑄儿的维护与低声求全让欧阳珣气极。“赵湍归,你既与她决裂,那么让她知道你将一切告诉我会如何?让她知道你上醉仙楼又会如何?你何必在乎?何必在乎!”将最后一句话恨声喊完,欧阳珣便拉开门冲了出去,也冲出醉仙楼。
“玉容!”赵湍归追出,却在楼梯口与醉仙楼的嬷嬷擦撞,他急忙稳住两人,以防跌倒。
“哎哟,你们两位公子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会吵起架来,年轻人别那么冲动嘛。”嬷嬷揉揉被撞疼的臂膀。
“嬷嬷,我没时间和妳多说,这张银票妳看看够不够?多的就当是撞到妳的陪礼。”
赵湍归急着去追欧阳珣,没心思多言,银票塞给嬷嬷后便急着离开。
嬷嬷一看到银票上的面额,笑得合不拢嘴。
“够了,够了,太多了,太多了,呵……”
第七章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
喜儿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做了个鬼脸之后,终于开口。
“小姐,怀有身孕之人最忌心情郁闷,愁思不断,宜敞开襟怀,心胸豁达调畅,这样胎儿才会健康。妳就别吟这种晦暗的诗了嘛!”
杜瑄儿看到喜儿逗趣的模样,忍不住笑开。
“是,喜儿大夫。那依妳说,这时候该吟诵些什么才好呢?”
“该吟些什么呀?嗯,让我想想……啊,有了!”喜儿略微思索,接着兴高采烈地吟咏:“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喜儿本是兴高采烈的脸,一看到瑄儿神色不对,马上住了口,无辜地问:“小姐不喜欢啊?”
李白的“将进酒”吗?呵……
好个但愿长醉不愿醒!
这样闲适又豪气的悟缓,也许以后只能在梦中方得一见。
她知道,她再也得不到悟缓真心给予她的笑容了。
“不,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杜瑄儿给喜儿一个安抚的笑容。
“喔。”喜儿搔了搔脑袋,接着又开心地抚掌大笑。“嘿,小姐,我又想到一首。”
“洗耳恭听。”
“千家山郭静朝晖,日日江楼坐翠微。信宿渔人还泛泛,清秋燕子故飞飞……小姐,妳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奇怪?”
“妳想太多了,我只是讶异喜儿妳年纪轻轻,对世事居然已有这么透彻的体悟,瑄儿佩服佩服。”
“人家不管啦,小姐妳取笑我!”喜儿猛跺脚。
“我哪有取笑妳呀,只是赞妳诗选得很好啊。”
“哼!”
“好喜儿,别生我的气嘛。”杜瑄儿摇着喜儿的手娇笑。
尽管天天相处,喜儿还是无法抵抗杜瑄儿绝美的笑靥,她口没遮拦地道:“小姐,妳别这么对我笑,害喜儿骨头都酥了。真奇怪,妳怎么不多向姑爷这么笑啊,保证他让妳给迷得魂飞魄散。”
杜瑄儿放开喜儿的手,无法遏抑的苦涩渐渐泛起,却还是维持着原来的笑容,不让喜儿看出心绪,免得她因自悔失言而懊恼。
“就妳老爱夸我。”杜瑄儿继续举步往回廊中段的沁心亭行去。
“呜,喜儿之言句句出自肺腑,小姐别不信啊。”喜儿马上跟随其后。
“是,是,我当然相信喜儿妳句句出自肺腑的真言。只是现在我的口好渴喔,不知喜儿可愿意去帮我倒壶茶来?”
“好,那我先扶小姐到沁心亭坐着。”
“不必了,我不过是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又不是重病垂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妳喔,就爱像个老妈子,什么都不放心。”杜瑄儿停步,并用手轻戳喜儿的额头。
“可是人家还是会担心嘛!”喜儿晃着头嘟囔。
“才几步路而已,会出什么岔子啊?去拿茶水吧,我在亭内等妳。”
“喔,好吧,那小姐小心点,可别跌倒啊。”喜儿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杜瑄儿唤住她。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喜儿回身问道。
“记得要清淡一些,可以解渴的茶就好,别又端补茶来。”
喜儿泛出了解的笑意。“是,谨遵吩咐。”
在喜儿转身离去后,杜瑄儿才卸下笑颜,让悒郁的神色浮上脸庞。
天气愈来愈冷冽,早上枝头已有霜气凝结,再不久应该就要下雪了吧?
履霜坚冰至,这样的晴朗维持不了多久……
“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无限……”抬眼凝望,心绪尽是落寞,独对朗空轻声呢喃。
她的衷情,又可诉与谁听?
叹口气,正准备转身走向沁心亭,便看到欧阳珣快步向她走来,脸上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阴鸷。
杜瑄儿心中隐隐浮上不祥预感,自从与悟缓的那一夜过后,悟缓避着她,而她也极力避着与玉容见面,尤其是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后更是。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玉容,怎么对他讲明?
现在要回避也已经来不及,所以她呆愣在那儿,等着欧阳珣走到她面前。
“怎么,看到我,犹豫着该留还是该回避吗?”欧阳珣开口嘲讽,身上浓浓的酒气也随着他的不善飘向杜瑄儿。
“你说这些是什么话?”杜瑄儿仍旧笑得温婉,轻柔开口,“找悟缓吗?他可能在书室吧。”
杜瑄儿脸上柔净淡雅的笑,看在欧阳珣眼中,分外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