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太愚蠢了,十亿是你的几句话就能说掉的吗?我同情你的单纯。”不太抽烟的罗劲白,点了根烟。
“崔蝶兮不追究我父亲的欺诈。现在,这件事涉及的就只有陈致先、李桂香,还有你们二位。”
罗劲白喷了口烟,十分悠闲。
“陈致先是崔蝶兮的姨父,他们自会解决。李桂香拿了三十万演出费、遵守了诺言,而我父亲,今天已经将二十亿的支票,存回崔蝶兮的户头里了。二位,你们仍然不放过家父吗?”
“罗劲白。”
周文辉不客气了。
“我说过,不浪费时间听你讲废话!”
“可以。”
罗劲白将手伸进衣袋。
“不用听我的,现在,换个节目,听你们的。”
手伸出来了,同时,在罗劲白的手上,是一具超小型的录音机。
周文辉、朱琳琳纳闷著。
看清楚了是个录音机,两个人的眼睛互望地睁大了,睁得好大。
罗劲白按下按钮。
周文辉在郊外的话,一字不漏重新回到周文辉的耳朵里。
“罗劲白──”
罗劲白手一挥。
“还有朱琳琳的要不要一起听完?”
周文辉一把抢过录音机,朱琳琳的声音,夹著酒客的骂闹,还在继续走。罗劲白笑笑。
“拿走好了,值不了几个钱,我拷贝了好几卷。”
“你──”
周文辉脸都气白了。
“你好卑鄙!”
“别客气,谈卑鄙我实在不及你万分之一,我不过用了侦探小说里最愚蠢、最单纯的方法。”
“罗劲白,就算崔蝶兮不追究,我也要公布你父亲的阴谋,别以为你胜利了。”“你最好心平气和地用用脑子。”
罗劲白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录音带里,你跟朱琳琳都重复地用了敲诈的字眼。周文辉,你自己是律师,刑法是第几条,也用不著我念给你听,是不是!”
身子往前欠了欠,罗劲白的目光,温和中,带了把利刀,望著周文辉。
“我父亲五六十岁了,名誉是件很空虚的东西,可要可不要。而你,二十多岁,前途刚刚开始。没关系,你们一起去坐牢,出来了,我可以替他养老,你呢?自己衡量吧。”罗劲白把目光转向朱琳琳。
“三十万还不够,再合伙敲诈,朱小姐,青春是很重要的,它一去不复返,留在监狱里,十分可惜。”
朱琳琳这个有坏心眼,没好头脑的女人,只吓得动也敢动了。
周文辉脸发白,身子抖的,他真想杀了罗劲白,但他完全被罗劲白所谓“愚蠢、单纯”的计谋圈住了。
“这件事,再有一个人知道,就是二位说的。”
罗劲白站起来。
“我永远不要再听到。如果我父亲的名誉有任何受损,那么,他会陪二位一起去坐牢。”
干净利落。罗劲白把这件昨天以前还笼罩著他的阴影,完全除掉了。
外面的阳光很亮丽,他走到车前,雨刷上夹了张罚单。
的确,他在里面是停留太久了。
该惭愧,该无地自容的是陈致先夫妇──崔蝶兮的姨丈、姨妈。
可是,局促不安的,却反而变成崔蝶兮。
“姨父、姨妈──你们不需要这样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们放心──我真的不会追究。”
姨妈,崔蝶兮亲母亲的妹妹,眼泪哗啦流,又感动、又忏悔。
“蝶兮,你真是好心肠,宽宏大度,其实,真的不能全怪你姨丈,都是罗开程的主意。”
姨妈拉著崔蝶兮的手,责任愈推愈干净。
“你姨父这个人,脑子就是太简单,偏偏──唉!财迷心窍,被罗开程几句话弄的──才会做出这种事,看在我可怜早死的姐姐面上,蝶兮,你真的要打心底原谅你姨父。”姨妈眼泪又是一串。
“──到底,我们还是一家人、你妈是我唯一的姐姐、如果你记恨你姨父,我真会伤心一辈子。”
崔蝶兮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真的不记恨,她心中哪能培育什么恨不恨这个字呢?
两位长辈、辛苦地摆著可怜的低姿态,崔蝶兮简直不晓得她该安慰什么话好。“姨妈,你不要哭了,好吗?我知道你们心里难过,真的让这件事过去,以后,我们谁也别再提这件事,就当它没发生过,好吗?”
这是他们预料的结局,崔蝶兮的性格,他们搞得太准了。
单纯、心善、无依无靠,讲句不好听的,这个女孩不骗,简直是白痴。
陈致先表露了一脸由衷的忏悔。
“蝶兮,姨父本来没脸见你的,我──”
“姨父,真的不再提这件事了。”
崔蝶兮还是对陈致先十分恭敬。
“其他的我都忘了,我只记得你是我姨父。”
如果不是钱太迷人,陈致先真的是不想伤害这个女孩的,活了大半辈子,他还不能理解,世界上,有崔蝶兮这么柔善的女孩。
“蝶兮,那笔钱我会──”
“以后再说吧。”
崔蝶兮的神色黯淡了下来。
“──等陆寒愿意回来的时候,再谈这个问题──”
姨妈眼泪没了。她是多么希望,那个陆寒根本不要存在这个世界。
“真不识好歹,请神都没这么难。”
“姨妈──”
看到崔蝶兮脸色不对了,陈致先用手肘撞了撞老婆。
“蝶兮,再去试试,要不要我们出面?”
“没有用的。”
“唉!”
陈致先表示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别难过,我想,她总会认你这个姐姐的,哦!对了──”
陈致先做出突然想起状。
“你爸爸的那些产业,你是不是要自己出面去主持?──经过这件事,我想──你大概也不信任你这个姨父了。”
“姨父──”
崔蝶兮无邪地望著陈致先。
“目前,还是偏劳姨父代管,我什么都不懂,一下子去接手,我会慌掉。”这是陈致先夫妇要的答案。
陈致先做出为难状。
终于,他在为难中,勉为其难地继续接受崔蝶兮单纯脑袋的托付。
离开了崔家,才出大门,陈致先夫妇坐在车里的脸,都恢复了春风满面。陈致先握著方向盘,笑著摇头。
“你姐姐真会生,能生出这么没脑筋的女孩。”
“有脑筋崔家的企业能任你这样搞?”
陈致先有些遗憾地看了太太一眼。
“再没脑筋,你姐夫的东西,终究还是要回到崔蝶兮身上去的。所以,我倒要动点脑筋了。”
陈致先太太眼睛睁大了。
“吞没?”
“看你用的字眼有多难听。”
陈致先不满意地瞅著太太。
“在没回到崔蝶兮身边前,我利用这些东西滚一些到我口袋。”
“讲明白点嘛。”
望著前方,陈致先嘴角全是前途美梦的灿烂笑意。
“期货,我已经准备周全了。”
睡前,罗开程的习惯是在书房里坐个把钟头,清理脑子,应付第二天。
家里人都知道他这个习惯,这时候,谁都不敢来打扰他。
沉思中,罗劲白进来了。
罗劲白一句话不说,坐到父亲对面。
罗开程根本当这间书房,没儿子这个人。
他继续沉思。
起码,看起来是这个样子。
罗劲白坐了好一会儿,先开口了。
“爸爸──从那件事以后,我们像陌生人。”
罗开程没有接触儿子的眼光。
他抽著烟,炯亮、精明的目光,透向天花板。
“我并不以为你把这件事处理得漂亮。”
目光由天花板拉下来了,但,罗开程还是看都不看儿子一眼。
“你认为我会赞赏你?”
“爸爸──”
“还是等著我说,谢谢你?”
“爸爸──”
罗开程的目光终于接触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