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肢一扭,朱琳琳临走还不忘瞟罗劲白一眼。那一眼摆明了是摆给罗开程看的。罗开程的脸色,灰灰沉沉,他抬头看了看儿子。
“你站门口干什么?”
“我想问爸爸一点事。”
“什么事?”
“崔蝶兮──”
灰沉的脸,立刻明朗了。
“很不错的女孩吧?进展得如何了?”
“──她妹妹是不是可以请爸爸想办法叫她跟崔蝶兮联络,她──”
罗开程的脸又变色了,他几乎忘掉他尊贵的大律师地位,几乎忘掉他在儿子面前,是多么受敬仰的一位父亲。
“干你屁事,少管!”
罗劲白被关在门外了。
他惊愕得不得了。
干你屁事,少管!
天!父亲怎么会讲出这种话来?
久久,罗劲白回到他的办公间,拨了个电话。
“周文辉吗?我要跟你见个面。”
“朱琳琳去找你父亲?”
周文辉也大惑不解地。
“而且,口气在要挟你父亲?”
罗劲白深锁著眉心。
“我到今天还不明白,为何当初李桂香和朱琳琳的案子,父亲亲自处理。”“你刚刚说,朱琳琳还提到李桂香?”
“她说她一个人,什么都不怕,不像李桂香,拖了一大家子。”
“劲白──”
周文辉沉思著。
“不是因为你父亲叫我走路。我才说这种话,你不觉得你父亲──”
“怎么样?”
“这里面有问题。”
罗劲白心中有数,他不反驳。
“所以我找你。”
“找我有什么用?”
周文辉开玩笑地。
“就算其中有什么阴谋,你要怎么样?大义灭亲?”
“可以把朱琳琳和李桂香的资料给我吗?”
“资料在你父亲那。”
“有她们的联络处吗?”
“回去找找看再告诉你。”
周文辉不懂地看了看罗劲白。
“你很奇怪,就算你父亲在搞鬼,你查什么?”
“我──”
罗劲白也回答不上来。
“怎么说好,很不对劲,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也没办法说得很具体。”罗劲白笑笑,站起来。
“找到她们的联络处给我电话。”
“这么忙著走?”
“我有约会。”
“女朋友?”
罗劲白磊落的性格,坦然地点点头。
赶到崔蝶兮赴约的地方,一分不差,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到的。
他们约的地方,哪里都不是,正是亚洲饭店,顶搂的咖啡廊。
亚洲饭店,那个真正的陆寒工作的地方。
“我怕我迟到了。”
罗劲白替崔蝶兮拉椅子,手触到她纤纤的肩,两个人都有那么一点心动与怯意。他们要了什锦水果,两个人的语言,从眼睛里,流传著。
罗劲白深沉,谦和的气质,使他看来与新潮流的男孩、截然不同。
包括爱情,爱情的表达方式与态度。
“爸爸和丁嫂都叫你蝶兮?”
“你也能这样叫我。”
几次的约会,崔蝶兮羞怯的不自在;稍为降低了许多。
“我二十六岁。”
崔蝶兮抬了抬垂下的睫毛。
“你父亲说过。”
“我大学时喜欢过一个女孩。”
崔蝶兮轻轻哦了一声,心中竟有点微微的醋意。
“以后,我再没遇到爱情机会。”
罗劲白的手,自然地轻握著崔蝶兮。
“如果你不那么害羞,我想告诉你一句话。”
崔蝶兮的心,轻轻地跳著。
“──我很害羞吗?”
“你让人觉得你只有十六岁,甚至更小。”
“现在──你不准备告诉我那句话了?”
“如果你同意,表希望我能说出来。”
崔蝶兮的眼睛等著听,她黝黑的瞳孔,晶莹地发出一个女孩正在长大的气息。“──告诉我。”
“我爱上你了。”
那轻轻跳动的心,奔跑了。
那晶莹的瞳孔发出美丽的光泽。
崔蝶兮的脸颊,宛似刚刚绽开的玫瑰,淡粉红色的细嫩得令人不敢轻易去碰触。当那句:我爱上了你,由罗劲白说出来,他们原来就用眼睛交流言语的沉静,更沉静了。
餐桌面上的手,不知觉中,握得愈来愈紧,崔蝶兮那双小手沁著汗湿。
底下一楼,三点是交班的时间。
今天,陆寒轮到接三点的班。
穿上饭店员工颜色一致的制服,陆寒的第一个电梯客人是与她同时来的徐小亮。徐小亮还是那个样子,不用工作袋,所有器材,都挂在他破牛仔裤的皮带上。电梯门一关上,徐小亮就赶快抢著给陆寒一阵不算太短的狂吻。
“被人看到了啦。”
陆寒整理了一下歪斜的制服小圆帽。
“怕?下次我要在大街吻你。”
陆寒伸手搓徐小亮的头发。
八楼到了,徐小亮又吻了陆寒一下。这次,只是短促的一下。
“下班接你吃消夜。”
徐小亮出电梯了。
电梯继续上升,升到顶楼。
陆寒已经很职业了,只要有人进电梯,她就机械地露出笑容。
“请问到几楼?”
“一楼。”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是罗劲白。
女的,当然是崔蝶兮。
崔蝶兮的手,被罗劲白握著。
她浸在她的爱情中,绯红的面颊,见到陌生人都会羞怯似的。
突然,她的目光无意间,接触到陆寒了。
陆寒也认出崔蝶兮。
崔蝶兮忘记了她的爱情。
陆寒也忘记了去按电钮。
罗劲白马上察觉了。
“你们认识?”
崔蝶兮部还来不及开口,陆寒马上按了电钮,收回职业笑容。
“不认识。”
“我们──”
崔蝶兮被陆寒冷漠的回答,弄得又尴尬、又急。
“你认识我,你认识我的──”
陆寒眼睛避开崔蝶兮。
“别认错人了。”
“你到底──”
“一楼到。”
有一批新客人进电梯间去了。
陆寒迅速地关上电梯门,崔蝶兮本来想再坐进去,被罗劲白一把拉住了。“没有用的,看得出,她有意回避。”
电梯早已不知上几楼了,崔蝶兮还站在那。
“我看出来她认识你;但,她不要承认。”
崔蝶兮一脸迷惘,这个女孩?为什么出现在父亲的灵前?为什么用一双仇恨的目光盯视她?为什么那天会出现她家门外?
“她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
“这么说,你认识她,她不认识你?”
“我觉得──”
崔蝶兮沉吟了片刻。
“她认识我。”
他们离开亚洲饭店的大厅了。
崔蝶兮没有开车,他们一起上了罗劲白的车。
“怎么回事?愿意告诉我吗?”
崔蝶兮的脑子,索绕著灵堂前的一幕。
“她来悼祭爸爸,全场的人都在看她,因为,她似乎很愤怒,鞋跟的声音好重。”罗劲白注意地听著。
“见到我,她很奇怪地盯著我。好象──我跟她之间,有什么仇恨。”
罗劲白开始觉得,这不是件寻常的事了。
“你父亲生前提过这个人吗?”
“没有。”
“你见过吗?”
“在灵堂上是第一次见到。”
“还有第二次?”
“那次更奇怪。”
“哦?”
“在我家门口,我跟陆寒,也就是我妹妹,正要出去,就看到她和一个男孩子站在那。”
罗劲白放慢了车速,专注地听。
“我下车跟她讲话,我真的想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父亲的灵堂前,而且,充满了敌意。”
“结果呢?”
崔蝶兮像一只扎了洞的气球,瘫靠在车背上。
“像今天一样,她说她不认识我。”
“然后就走了。”
“然后我妹妹下车来叫我了。”
崔蝶兮脸上又露出一些不解。
“很奇怪,看到陆寒,她一直盯著她。”
“盯陆寒?”
“嗯,好像很恨陆寒似的。”
罗劲白的车,突然刹住了,崔蝶兮坐姿被弹得人倾斜。
“怎么了?”
“你说,她好像恨陆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