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再谈以前的事,人生不能从头再走一次,那么现在后悔又怎么来得及?”
“妈明天搭飞机回台湾,到了就来看你。”
“别麻烦她老人家。”迪凡深感歉疚。
“迪凡,你总是这样拒绝别人的关心,对我、对佩如都是这样。”
面对杜宇的指责,迪凡没有辩解。他的确生性多疑。
不,不是,而是那场车祸,它夺去了他母亲的生命、希娜的青春,和自己的纯真……
“那场车祸……我……怎么发生的?”迪凡恐惧的问。
杜宇知道要跨过恐惧的鸿沟很难,他努力了多年一直起不了作用,今天既然迪凡自己问起来,他决定把握这个好机会,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很多年前,我们曾经利用暑假回台湾度假,你在这段时间认识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杜宇稍微停顿一下,让迪凡试着回忆。
“我们住的那附近有山有河吗?”
“是的。你还想到了什么?”
迪凡皱着眉,死命的回想——
“女孩,一个大眼睛的女孩,黑豆娘、十字架、葬花……头好痛、好痛哟!”迪凡不能忍受脑海中四分五裂的画面。
“迪凡!迪凡!”杜宇大声叫,把迪凡拉回现实。
“你做得很好,别勉强自己过度思考,再继续听我说。暑假结束,你们被迫分开。回到美国之后,你常常写信给她,并且计划着要回去看她。有一天晚上,在我们听完‘雷鬼’合唱团演唱之后,你告诉我要和希娜分手。”
“翌日早晨,你约了希娜,并且写了封信给台湾那个女孩。在你们准备进城的时候,正好阿姨也要进城,就搭你的顺风车。后来车子上了高速公路,你因为刚考上驾照,又不熟悉路况,所以撞车对不对?”杜宇将整件事情串连起来,经过推理揣测,重述一遍当时的可能情况,仿佛带迪凡回到过去那幕情景,这也是心理治疗的一部分。
纷乱的画面,因杜宇的带领逐渐拼凑起来,或是杜宇说的不对,他想起了撞车的关键部分。
“不是我,不是我害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希娜要和她分手。是妈!是妈扯她的头发,她们混乱的纠缠在一起;在混乱之际,妈旋动了方向盘,随后车子就翻倒了,不是我害的。”迪凡终于得到了释放,终于可以丢掉杀母的大帽子,不再有罪恶感,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起来。
“你再想想,还记不记得那个你深爱的女孩?”
支开破碎的画面,拼起来还真是个可人儿呢!
“她有双灵活的大眼睛,扎着两条辫子,模样很可爱。”
“名字……”迪凡的耳畔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佩如……佩如,是佩如!”
“太好了!你终于想起采了。”杜宇高兴的抱着迪凡。
“天啊!佩如……”迪凡摇着头,不敢相信想起来的。
难怪自己对佩如有着无法解释的感情。
“她知道我就是爱德华吗?”
“早在她还不知道之前,她就疯狂的爱上你。但自始至终她没有一刻忘了对爱德华的承诺,她忍受着良心的谴责,偷偷的爱着你;直到她知道你就是爱德华,她更加义无反顾的爱着你,一次又一次……而你却不断伤害她的心,这一次你真的太过分了,所以她才选择离开。”
“我……我错了,我一直怀疑她的真心,压根儿不想相信这世上有真情挚爱、有承诺永远,盘绕在我心中的,始终都是父母的争吵、父亲的去逝,和母亲的痛苦。天啊!我到底成了什么样的人?”迪凡不再苦苦压抑自己的伤痛,泪水重新洗涤他污秽的灵魂。
“你还爱她吗?”
迪凡沉思着。当记忆慢慢串连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能没有她,可是越爱她就越不能害她,自己的身体看来是不会好了,还有什么资格说爱她?
室内一片静寂;只偶尔传来屋外的风声和昆虫的叫声,可是这些熟悉的声音并未令她安心,她的心仍然努力想忘了过去的事。
可是往事却没有放过她,迪凡的一切充塞在她的心里、脑海里,几乎无所不在。
外头滴滴答答的下起雨来,令原本纷乱的心更加烦躁,直觉似乎有什么事正酝酿发生。
不久,小木屋的门毫无预警的被打开,杜宇和宝琳湿漉漉的出现在佩如面前。
“你们两个……”佩如十分意外,连忙递了大浴巾给他们。
“你跑哪去了?”宝琳略带责备的说。
佩如不想再提起过去,索性不搭腔。她到厨房倒了两杯热开水,希望为他们驱驱寒。
宝琳由皮包内拿出了一封信,交在佩如手上。
“骨髓捐赠中心?!”佩如念出信封上的寄信人。
她打开信封,大概看了一下,原来是上次她曾去做骨髓捐赠的验血,现在有人的骨髓配对跟她相符,所以他们希望能够去捐赠骨髓。
“你会去捐吗?”杜宇紧张的问,额上还冒出汗滴。
原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理当去捐;可是现在她实在没有这样的心情。
“我不想回去台北。”
“不!”杜宇激动的说,“你一定要回去。”
“佩如,去捐骨髓啦!那个人若没有你的帮助会……会死的。”宝琳说到伤心处,也红了眼眶。
“到底怎么回事?”佩如看他们俩神色怪异,试探的-问。
他们俩彼此交换了眼神,杜宇清清喉咙干涩的说:“迪凡因为急性白血病住进医院,需要做骨髓移植,但在近亲里没有找到相符的,谁知道资料中心竟奇迹似的找到相符的人,而那个人就是你。”
听到迪凡得癌症已经够让她惊讶了,更何况是天又注定他们骨髓相符,难道真要让他重回到伤心地?
罢了!就当还他年少的知遇之情吧。
“我跟你们回去。”
◎ ※ ◎
骨髓移植的手术出奇的顺利,迪凡正以惊人的速度康复中。
一天,在早晨医生例行巡房时,他由医生口中听到了好捎息。
“这一、两天如果没有发烧,你就可以出院了。”
“小张,谢谢你。”迪凡由衷的说。
“别谢我,要就谢谢那个捐骨髓给你的女孩。当她知道自己的肠骨骨髓不足,必须改抽胸骨骨髓时,她表现的无畏和牺牲精神,让我这个看尽生死的人都为之动容。因为有了她的爱心,你才有重生的机会。”
“我该怎么找到那个女孩?我想当面跟她说谢谢。”
“对不起,我答应她要保密的。”小张踏出病房后,又转身补充了一句,“问杜宇。”
在医院半年了,迪凡好渴望走到阳光里,走到雨中,身旁边挽着佩如。
想到佩如,他的心又开始滴血。半年了,她还是音讯全无,想必对自己真是死了心,毫无感情了。
自从前一阵子,找到机会和阿姨把有关孟家之咒的传说谈开后,他就越加的思念佩如,尽管因为父亲在泰国欠下的风流债,引发当地土著为报复,对孟家下了蛊咒,造成孟家一连串不幸的遭遇,是真有其事也好,是巧合也罢;经过他这一次因病入院,并幸运的获得善心的骨髓捐赠者襄助,他不禁抱着一丝希望——或许这一切已雨过天晴,或许他和佩如还是可能有未来?……
“迪凡,你看谁来了。”杜宇一脸神秘兮兮的率先走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瞧他笑得眉飞色舞的;看得出来似乎兴奋透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