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照约定来了。」那少年这样说。
老人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紧紧拥住怀中三个小孩。
场景一变--
到了老人的书房,老人仍不放开怀中的孩子。
「你想毁约吗?」少年的声音透着寒意。
「他们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啊!」老人原本健旺的神情一下子憔悴许多。
「如果你不舍,那么换个方式吧,他们可以不走,不过,我要留下来。」少年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冷芒,淡淡地说。
「只要不把他们带走,我什么都依你!」老人沉痛地说。
「会发生什么事我可不敢保证喔!」少年居然微笑,令人背脊战栗的微笑。「明知违逆是不好的,你仍要不顾一切吗?」
「我只希望保护他们直到我死。」老人这样说。
「那么,从今天起,我留下来,以你的儿子的身分……」
场景又是一变--
我被关在房间里,羡慕地看着那少年和陶斯、安东尼玩耍。
为什么我不能出去?因为我的脚不能动了,原本只是脚趾头,后来渐渐往上蔓延,双腿已然麻痹。
妈妈呵着我、护着我,不让那少年接近我,可是每当我从窗口偷看时,他都能立刻知觉,将目光和我对个正着。
那对好黑好沉的眼睛,彷佛在吸引着我,要我随他而去。
又是另一个场景--
到处都是哀戚的哭泣声,原来是安老爷爷过世了,那时我下半身已经完全无法动弹,整天躺在床上。
我的身体满是被针头刺过的痕迹,留下许多小洞和瘀青。
药石无效,医生根本不知病因何在,只令我不停打针吃药,却丝毫不见起色。
安爷爷出殡那天,我看见那名少年走进我房间,穿得一身黑,仍旧是冷冷的表情,眼神也一样。
可是他的脸庞无比清秀,我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人。
「你是谁?」我问。
「AL。」他这一样说。
「AL,好奇怪的名字。」那个L音我还发不出来呢。
「妳愿意跟我走吗?」他这样问我。
他的眼睛彷佛有种魔力,我几乎要点头了,妈妈却在这时进来,歇斯底里的将他赶了出去,然后抱着半身麻痹的我放声大哭。
过了不久,我全身已经僵硬,连颈子都不能转动,只能用眼睛望着母亲。
妈妈已经濒临崩溃,夜夜抱着我嚎啕大哭,因为我快死了,我想要妈妈别哭,可是我无法说话。
然后我看见妈妈向那名叫AL的少年屈服,哀求着他救我一命,原本她那样排斥他的,却因为我而低头。
我虽不懂得什么叫伤心,眼泪却疯狂泛流。
少年抱起瘦弱的我,低着头打量我的眼光仍是那么冰冷。
「我不会让她死。」他对妈妈说。
我被带到一个很温暖的地方,好像是一座山谷,有温泉溪流、花草树木。
奇怪的是,我一踏上那块地全身好似被灌入一股热流,所有感觉都回来了,我又能跑能跳,能说会笑了。
那里有很多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各种肤色都有,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我在那儿的名字叫Candy,可是我不跟任何小孩说话,大部分的人都用英语沟通,可我坚决不学,凭什么只因为用的人多就硬要我学?没道理嘛!
后来我知道那个地方叫「乐园」,是一块灵地,据说有着净化诅咒和罪恶的作用。
乐园里面没有大人,都是小孩子,其中有一个只比我小一点的东方男孩,难得的是他会说中文,我们很快就结成一伙,他的名字叫Nathan。
AL告诉我他将离去的时候,我紧张地捉住他的手,害怕自己从此被丢弃。
「我会回来看妳的,别怕。」他蹲下身来,用同等高度对我说。
「你什么时候来?」我扁着嘴,几乎要哭了。
「妳伸出手指来,从大拇指到小指头,每天数一只,像这样……」他拿起我两只小手,示范给我看。「等第三遍数完我就会来看妳了。」
那个带我来的少年AL一个月才来看我一次,这期间,我真的天天数手指头,等待他前来。
我非常想家,每次他来我都拼命巴着要他带我回家,他都摇头不语。
我不能踏出乐园,失去乐园的灵气,我的身子会变得像以前那样僵硬。可是渐渐地,即使在乐园外,我也能行动自如,我知道一旦我完全复原,就是我回家的时候了。
每次他来看我时,我都会习惯性扑到他身上,他也不推开我,乖乖让我坐在腿上。
「我可不可以回家了?」这是我每次必问的问题。
「再等一等,妳还没全好。」他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
「可是我已经等好久好久啦,我每天都伸出手指数啊数,我来了几天啦……两只手部已经数过好多好多遍了耶,如果我多生几只手就好了……」
他似乎在忍笑,眉头蹙得紧紧的。
「唉,你为什么老是皱眉呢?」我的小手抚上他的额头。
「妳不喜欢吗?」他问。
「我不喜欢。」我喜欢他静静看我的样子。
「那我不皱眉了。」他果然放开眉间,额际一片疏朗。
「呵,这样好多了……」我的手再摸到他严肃的嘴角,得寸进尺地说:「你怎么都不笑呢?」
「妳希望我笑?」他挑起眉毛问。
我用力点头,然后他真的就笑了,我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笑容,我很是开心,扑到他的怀里。
「你对我好好唷!」他拥紧我,跟我一起笑起来。
他对我的疼爱,和爸妈给我的感觉很不相同,到底哪儿不同我说不上来,我只觉得看到他就好开心,看不到他就好寂寞。
Nathan很不快乐,都没人来看过他,如果我走了,他又是孤伶伶一个人了……
可是我终究要走的,离开乐园前,他拉着我哭的肝肠寸断,抽抽噎噎地说……「Candy,将来我一定会去找妳的,一定……」
我已经八岁,知道什么叫作悲伤,也拉着他着实痛哭一场。
终于我回到家了,AL带我回去的。
我迫不及待想进家门飞奔到爹妈怀中,可是却看到陶斯、安东尼在庭院打架。
我以为他们见到我会很开心,没想到他们竟不理我,拼命似地殴着对方。
「你们为什么要打架,我回来了你们不开心吗?」我上前劝阻。
「我们为什么打架?当然是为了妳啊!」身材已经很高大的陶斯这样喊。
「为了我?」我睁大眼睛不知如何应对。
「哼!爹爹妈妈要我们其中一个以后娶妳当老婆,我们就为这个打架!」安东尼抹着嘴角的血丝这样说。
「你们……谁打赢了就娶我吗?」我红了脸。「可是我不会嫁给你们的……」
我心中早有想嫁的人了,即使年纪还那么小。
「呸、呸、呸!」他们齐声说:「我们谁打输谁就娶妳,所以死也不能输!」
听到这个我生气了,彷佛我是他们不屑一顾的东西,他们不理我,自个儿又打起来,我挤到他们中间,假意劝架,其实暗中踹了他们好几脚。
他们打得发狠起来,两人齐力把我往旁边一甩,我的头往地上用力一磕,顿时血流如注,安东尼和陶斯都吓呆了。
赶上来的AL将我抱起,交到泪眼婆婆的妈妈手中。
妈妈那时气疯了,好不容易看我活蹦乱跳回来,却马上又受重伤,她将怒气发泄在AL身上,又将他赶出去。
罪魁祸首不是他,他却硬将黑锅背起来,掩护了陶斯和安东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