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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淇啊,我看你今天不用上班了,待会儿打个电话到公司请假。”老太后开始下懿旨了,命令众人听令。“阿达,把店门打开,我们边看店边谈。”

  ※※※

  祁淇坐在树下以麻绳编织的简式秋千上轻轻摇晃,呆滞的双眼失神地看著前方,却仿佛找不到目光的焦距,直定在空气中的某一点。

  她从来不知道老妈是这么开通的老女人,至少在昨天之前。



  她不但没质问自己出墙的“劣行”,反而好像中了头彩般高兴,完全没拿正眼瞧她这个做女儿的不打紧,竟一迳儿拉著阿达商谈拉拉杂杂的婚嫁事宜。

  什么嘛!人家又没有说要嫁给阿达那个大老粗,老妈怎么可以如此自作主张?

  一方柔软的大掌抚上她的后颈,身后传来熟悉而低醇的嗓音。“在想什么?”

  “没有啊。”她只是发呆而已。“孩子们呢?”

  “全在床上躺平了。”在距离秋千不远处的石头上落坐,他含笑凝著她的侧颜。“疯了一个早上也该累了,全被院长赶进去睡午觉。”

  由于祁淇的母亲并没有反对他们在一起的决定,更是大方地与他讨论到未来的事,所以他决定带祁淇到他成长的孤儿院,将她正式地介绍给院长认识;毕竟院长就像他的母亲一样,从小到大给他无止境的呵护,如今他才能有如此健全的身心。



  想不到孤儿院里的院童太过热情,就在他们见过院长,还来不及讲上几句体己话时,一堆数量颇多的院童便紧缠著他们玩游戏,直搅和到午餐时间才肯罢休。

  “喔。”风很凉,轻轻地吹在脸上很舒服,但不知怎地,她的一颗心空荡荡的,像踩不到底似的令她不安。

  “你到底在想什么?”凝著她略带忧郁的侧颜半晌,他终于浅浅地叹了口气。“不能告诉我吗?我以为我们会就这样牵手走一辈子。”他对这个信念深信不移,也衷心企盼可以与她分享所有的情绪,不论正面或负面,他希望能与她一同面对。

  风在吹、云在飘动,她却像没有生命的瓷娃娃般文风不动;过了好久,她才将双足抵上地面,感觉自己的心稍稍踏实了点。

  “阿达,你为什么跟我在一起?”幽幽地对上他明亮的眼,她终于找到自己不安的症结。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他们两个人之所以在一起,好像都是因为周围的人在鼓噪、推动,然后就理所当然地凑成一双。

  他说过喜欢她吗?没有,因为她完全没有类似的记忆,所以代表他真的不曾说过。

  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感情动向,因为她喜欢阿达,所以才愿意把自己交给他,这绝绝对对是不容置疑的。

  但他呢?他到底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呢?难道他的感觉也跟自己一样,莫名其妙就变成这样了?

  任达骅的反应显得错愕。“怎么突然问这个?”

  几乎是所有中国男人的通病,在甜言蜜语这方面总显得语拙,完全构不上及格边缘,一遇上类似的敏感话题,总是能避就避,避不开的就支吾以对,因此他的反应也是这般了无新意。

  “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心里窜起一抹疼,像是被拉扯住某根神经般抽痛。“只不过是个简单答案而……”

  “不好意思,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突兀地,一个女音介入他们之间的对谈,两人同时回头一看,原来是院长何瑞莎女士。

  “没有,院长。”起身将石头座位让给何瑞莎,任达骅就像个孝顺的儿子般对待她。“我们只是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祁淇蹙起眉心,对他敷衍的回答提不出半分满意。

  她和他讨论的是何其重要的问题?至少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他怎能说他们只是随便聊聊?随便到好像只是问对方天空蓝不蓝、天气冷不冷般随意。

  敏感地察觉她不经意所显露出来的小动作,何瑞莎拍了拍任达骅,以细微的动作示意他先离开。“阿骅,你帮我去看看那些小鬼有没有乱踢被子,好不好?”

  “嗯?”微愣了下,他似乎明白院长的意图;看了眼静默的祁淇,他轻缓地点了下头。“好,那么我先离开了。”而未说出口的话,则是:麻烦您帮我跟她谈一谈。

  了解地点了点头,何瑞莎和任达骅传递著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而陷在自我思绪里的祁淇并没有发觉。

  待任达骅走得够远了,确定听不见她们的谈话声,何瑞莎才浅笑地开口。“祁淇,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啊?”由空茫的虚幻间被拉回现实,祁淇努力将涣散的焦距定在院长脸上。“当然可以啊!”

  “我看你好像不太快乐,是因为来这里的关系吗?”何瑞莎轻问。

  “不!怎么会呢?”心口一提,她的表现有这么明显吗?连头一回见面的院长都这么认为了,无怪乎阿达会如此质疑。“这里很好,您很好,小朋友也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唯恐引起不必要的揣测,她几乎将所有人全点到了,唯独漏掉任达骅。

  “是吗?这样很好。”何瑞莎对她的回答满意极了,看著她的眼始终闪著柔和的光芒,约略平抚了她的忧郁。“还是……你跟阿骅之间有什么问题?”

  很多事情很难解释,有些体己话男人未必会懂,但同样身为女人,莫名的,很多话就可以交谈得十分自然,譬如说现在。

  可是她真的可以讲吗?何瑞莎女士就好像阿达的母亲,换言之,以后有可能变成她的婆婆,她怎好意思在一个母亲面前,数落她儿子的不是?而且她要是真的这么做,将来会不会造成所谓的婆媳问题?

  “阿骅这孩子是我由小拉拔大的,有关于他的想法,或许我比你清楚上那么一点点。”以手指比出一个约莫一公分的距离,何瑞莎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或许我可以帮上一点忙。”

  祁淇被她的动作和语调给逗笑了,心头的满天乌云稍稍停止落泪,拨开厚重云层成了灰灰白白的阴天。

  “其实……我们有考虑到未来的事。”她需要先将自己和阿达的情况告知何瑞莎女士,这样她才有个为自己解惑的施力点。“我是说……”

  “我知道,阿骅昨天在电话里已经告诉我了。”闭上眼睛感受和风的吹拂,何瑞莎显然很享受她的生活。“我觉得这样很好啊,有什么不妥吗?”再睁开的眼依旧温柔,慢慢地融化祁淇的心结。

  她嘟了嘟嘴,心虚地低下小脸,视线凝在自己的膝盖上。“也不是说这样有什么不妤啦……是我自己的问题……”

  好奇怪,在面对阿达的时候,喜不喜欢的话自然而然就可以脱口而出,可是一旦面对何瑞莎女士,她竟有点说不出口?感觉好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似的……

  “阿达在被送到这个孤儿院时,找才刚接手这里的职务,那时他才这么一点点大。”比了比自己的手肘关节处,点明当时的任达骅有多么幼嫩。“他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信件或线索,所以我们根本没办法为他找到亲人。”

  这么小?祁淇从来没听过他诉说自己的成长过程,只知道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所以听何瑞莎这般提起,她禁不住为那个稚嫩的阿达感到心疼。

  当时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吧?

  如果那时候的阿达已存在某种意识,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已经被亲生父母所抛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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