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怡,快过来帮忙呀!志杰快把你爸给摇散了。”李母对着文怡大叫。
文怡急忙奔过去,用尽方法想要分开他俩。
“这怎么回事?志杰怎么……”文怡问道。
李母斜睨了她一眼:“还不是因为听到欣怡的死讯。”
她明白了。她心痛地看着已近疯狂的志杰,痛心地听着他那一声声凄厉的“我不信”的叫喊,眼眶不自禁地湿了,她终于自觉到自己的残忍。
“该死,他力气怎么这么大,怎么拉都拉不开。”李母大声地抱怨,但机灵的她依然转动着脑筋。
“文怡,我回屋子里一下马上就出来。”说完旋即转身往屋子冲去。
文怡没有听到母亲的嘱咐,没有察觉到她的离开,她只是用力地扯着志杰的手,心中却溢满了自责与对他的爱。
过不久,李母拿了一只白色的方帕冲回现场。突然地,她捂住了志杰的口鼻。
他的身体慢慢地软了,双手也放开了铭东,倒在石板地上。
“妈,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文怡脸上带着泪,问着吁了一口气的李母。
“老婆,”李铭东呛着气,“屋子里到底还有多少瓶‘哥罗芳’?”
喔!志杰,不要怪我,总有一天你会忘记我,找到一个真正跟你相配的女人。文怡在心中沉痛地自语。
☆ ☆ ☆
胸口怎么重重的,志杰不解地想。睁开双眼看着天花板。咦!这是哪儿!他昏眩地想。低头一看,这是哪来的被子?抬起手,他往胸口的重量探去。咦!毛茸茸的。
“吉儿。”他吃惊地看着它对他叫。
“叔叔,你醒啦!”从头顶传来童声。
志杰翻身而起,讶异地看着那对骨碌碌的黑眼。他和蔼地笑道:“你叫伟伟,对不对?”
伟伟点点头,忙不迭地绕过沙发往他膝上爬去。
志杰讶于他的“示好”,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他几乎没有和这么小的孩子打交道的经验,惟一的小杰,也不曾……不曾如此亲昵。
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伟伟靠着他的胸膛:“叔叔,昨天爷爷为什么对你那么凶?你是不是……做错事了,让他非——常生气。”
志杰摸着他的头发,闻着他身上那种只属于孩子的味道:“对,叔叔做了一件错事。”他叹了一口气。
“不要难过,叔叔。”伟伟拍着他的手,“妈妈说谁都会犯错,只要能改就可以了。而且爷爷他人很好耶!不会气太久的。”
志杰但笑不语,心中有股柔情轻轻地扯动着他:“伟伟,你今年多大啦?”他的感情不加掩饰地全表露在脸上。
“我今年四岁了。”伟伟举起嫩小的双手比画着。
“这样呀!”他拥着他。
突然,某样事物捉住了他的眼光。他有些不敢置信,再定睛一看,老天呀!竟是……
轻轻地放下伟伟,他一步又一步地走向那烟雾袅袅的神坛。在神坛上供奉有一只灵牌,牌上赫然写着林——欣——怡。
他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口中却不住喃喃念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怎么可以……”
“妈妈说,这位阿姨以前跟我们家是好朋友哦!可是后来出车祸死掉了。叔叔,什么是死掉了?”伟伟仰着头,天真地望着他问道。
“意思是……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能跟你一起谈天,一起说笑,一起……”他咬着牙悲切地挤出话来。
“伟伟,来!不要吵叔叔,去看你最喜欢的卡通去,好吗?”文怡穿着一袭保守的黄色棉制睡衣,衣领直达颈子。
“可是人家想跟叔叔聊天嘛!”他嘟着嘴。
“伟伟。”她沉着声夹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好嘛!好嘛!”嘟着嘴,伟伟怀抱着吉儿不情愿地走开了。
转过身,她不语地看着他——满脸的悲凄,昂然的身躯,因过度用力而苍白的双手,紧闭的双眸微微地湿润。
文怡呀!把持住,不要心软。为了他,也为了自己,更为了伟伟。
“撞她的人呢?”他猛地睁开双眼,凶狠的目光扫向她,“死了吗?”
她吓了一跳,讷讷地答:“死了。”
他点点头,表示满意:“为什么不通知我?”
她低下头,迟疑地说:“那时,我们只知道你是个负心汉,根本不指望你还会理她的事。”
“你们错看我了。”他不平地低吼。
“现在,我们知道了。”她抬起头,直望进他深沉的黑潭。
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她的尸体呢?”他沉痛地问道。
“已化为骨灰,祭拜于庙了。”
生既不能长相左右,“死别”后至少要长伴身旁。
“我要接她入门。”他决然道。
“你父母会答应吗?”文怡有些担心,但却不惊讶。
“由得了他们吗?”
文怡悚然。或许,他们不会排斥一位鬼媳妇吧!
第九章
“文远,你看他又醉得一塌糊涂了。”方母泫然欲泣地看着倒在沙发上的儿子。
文远叹了一口气,抱紧妻子安慰道:“这只是暂时的,他会熬过去的。”他的目光盯着前方烟雾袅袅的坛桌上,“谁会料到,她竟然就这样去了。”
方母抬起梨花带泪的面容望向丈夫:“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那时思想偏激,她就不会离开志杰;要不是我那时莽撞行事,她也不会年纪轻轻就魂归西天了;要不是我,志杰他今天就不会这样了,那么痛苦、憔悴、失神、茫然。文远,我好怕,好怕我再也找不回志杰了。”
“嘘!不要这样讲。”他拍着妻子的肩膀安慰道,“当时,你也是为志杰着想呀!谁也不会料到,事情会演变成如此。这一切,都只是老天无情的捉弄,怪不得任何人,你也别太自责了。”
尽管如此,她心中的那层罪疚仍如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魇,层层地笼罩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气,甚至更甚。现在,她再也无法弥补当年所犯下的大错了,只因伊人已去。
“那位文怡小姐如何了?”文远突然问道。
“经拉里马力邀之下,现在已经就职了。”
他点点头。希望他儿子清醒后,但愿有那么一天,能再度找到活下去的意义;而这位文怡小姐就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 ☆ ☆
“妈,他到底怎么样了?还是那么消沉吗?”文怡迫切地问着。
“是呀!根本没变。”李母有点儿不耐烦。
“怎么?又喝酒了吗?”
李母用力地放下手中的菜刀:“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的话,你何不到方家去看看?免得我每天像侦探似的,老找阿珠问东问西的!还有一个方法,你何不到方家去,跟志杰讲你就是欣怡,欣怡就是你。包准他马上振奋起来,活得像个真正的男人……”
“妈……”语气中含着无奈的凄楚。
李母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她喃喃道。
文怡默然。
本以为痛下决定即能跟他真正断干净。没想到她还是无法抛却,总是无法控制地打探关于他的近况。
他近日的消沉令文怡柔肠寸断。喝酒、打架、不工作,还跟每个人保持距离,这跟她原先设想的完全不同呀。
接受方家所提供的工作,也是为了想跟他至少有那么一点儿联系。没想到一个月了,连他的面也没见过,惟一能遇见的只有那位方夫人。每次谈话,她总是客客气气的,但可以察觉当年的高傲与冷漠已不复存在了,代之的似乎是一层层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