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他怎么那么傻,竟被骗得团团转。而他竟还“热心”地带他四处去见识世面,甚至还将他视如亲妹妹的“沅青”送给了他。
啊!沉青。他低声惊呼。
沅青在那个骗子的手里会如何呢?他充满罪恶感地想起,不由自主地又将眼光射向邻桌那位陌生的冯云。罪恶感、愤怒、伤心、怨恨心痛等等情绪搅混,使他的心情达到另一境界的高潮。
但,不一会儿,他发现到那个冯云也在瞪着他,眼光之凶不亚于他,但似乎又多了痛恶。可是,为什么?他又不认识他。
“瞧,他看你的样子,好像你把他妹妹抢走了似的。” 司徒文柳在旁小声地嘲弄着。
但文声没有听到。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高台上传来司仪沉稳响亮的声音:“今蒙总督赏光,我们岳阳人人甚感光荣,就连待字闺中的小姐也想参加这热闹的飨宴,好瞻仰总督的光彩,现在我们岳阳城的大才女要为总督大人抚琴唱曲一番。”接着,他返回粉红的布幔后头。
没多久,布幔的后头响起美妙的悠扬琴声,然后细而绵长的女性温柔嗓音幽然而现。轻轻的、静静的,一点一滴地隐没又忽现,如香上的烟,缭绕得愈来愈高,愈来愈高。然后慢慢散逸,散逸在空气中,在每个人心神中回绕。
整个庭院里静然无声,每个人都竖起耳朵醉心地听着这人间悦耳的天籁。就连文声也渐渐被吸引,暂时抛下懊恼的一切,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但,这美妙的声音好熟悉,真的很熟悉。
袁振却睁大了眼,满是皱纹的脸上散发出兴奋的光彩。就是她了,她绝对符合皇上密旨中的条件。等等,她的面貌不知如何?袁振突然想到,发急地想看看布幔后的才女,是否貌冠群芳。
他赶紧挥了挥手招来知县,命他拉开布幔好方便他一窥佳颜。
知县无奈,只好为难地上楼……
③③
哦!不。
湘云着急地看着知县一寸寸拉开布幔。
她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即使司徒大哥不会在这里瞧穿她的真面目也不可以。
可是,她又不能停止弹琴,也不能停下她的声音去喝止他。所以,她只能坐在那儿干着急,甚至弹错了几个音。
但,布幔还是开了。
惊鸿一瞥中,她似乎看到了司徒大哥在下头,那个她日夜心所牵系的人儿。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的脸孔继续弹琴。
也许是她看错了?沅青不是说他讨厌这种宴会,绝不会参加的吗?或许她刚刚看到的是幻影,是她思念太甚所造成的。
为了求证,她悄悄地抬起头,望向刚刚那个位置。
她的脸刷地变白,颤抖的手几乎弹不出声音,发紧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声。哦,老大爷,是他,他真的在这里。
然后她看到文声的脸渐渐因了然而冰冻,她看到他霍然站起来,不顾别人瞠目以视的目光就走了,就这么转身步出她的目光。
哦!不。
眼泪在她眼眶中打转。这下他绝不会原谅她的欺骗,而她将再也见不到他了。
“锵!”琴弦断了。
琴声嘎然停止,她的声音也随之而断。但她不在乎,只是木然地瞪着眼前这一切。
“我们谢谢冯姑娘。” 司仪赶紧出声补救,知县也连忙拉上布幔。
但一切都迟了,太迟了。
湘云俯身在琴上痛哭,如雷般的掌声掩盖了她的呜咽。
“对不起。” 知县轻轻碰着了她的头发,“对不起,我不该拉开布幔的,吓着你了吧?”他和蔼地说。
湘云摇着头,仍在哭泣。
不,不是的。她哭是因为文声,是因为她那绝望的爱。她无声地呐喊着,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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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文柳有点可惜地看着布幔被拉上,咽了口气,他意犹未尽地说:“太可惜了。”
“是呀!”旁边的客人也跟着附和,“才女就是才女,才艺一流,连容貌都叹为惊人。”他赞赏着。
司徒文柳点点头:“罕见的美人,令我多想效法东汉光武帝一般,也自誓来个‘娶妻当娶冯湘云’。”他低低一笑,眉宇间流露了几许认真。
司徒成光坐在对桌,正因侄子的无礼离席不悦着,一听到儿子这句话却大为惊喜:“文柳,你此话当真?”他赶紧问,深怕这是儿子无心的一句谈笑。
司徒文柳却点头:“如何?爹难道不喜欢冯姑娘进门?”他严肃地问,颇有一副为佳人力抗到底的派头。
“不,当然不是。爹高兴都来不及呢!”司徒成光急忙辩正。
“恭喜司徒老爷喜事将临。”
“贺喜司徒家将逢大吉……”
一声声此起彼落的恭贺逗得司徒成光嘴都合不拢。
终于,儿子终于想要成家了。想到以往的那些日子里,全家人想尽办法为他找对象,而他却拼命推托拒绝,挑三捡回的。弄得全家不得安宁,深恐二十五年前那道士所言将会成真。但,如今不用怕了,儿子成了家就不用怕他会离开了。他呵呵开心地笑了。
司徒文柳虽也在笑,但笑容中却有着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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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怀的愤恨、怒气、失望混杂,文声只觉得情绪恶劣,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各种难堪的事。他是无所谓,但他可不想在今夜丢司徒家的脸。
所以他选择离开,因为他需要空间来缓和心情,需要宁静地想一想刚刚发现的惊人事实。
哈!他那个“云弟” 竟是个女娃儿,竟是岳阳人人称赞的才女——冯湘云。真是见鬼了,他怎么会盲目得看不清她娇丽的脸庞根本不属于男子,清细的嗓音分明属于红粉佳人。
而他还直道是她太娇生惯养,是个茶来张口、饭来伸手所养成的白嫩贵公子。哈!滑天下之大稽,他真是最蠢的呆头鹅。
他苦笑地自嘲,在这知县府内少见人迹的后花园里,他坐在阴暗的树阴下仰头望着皓月,苦涩地整理心情。
但,为什么呢?
她是个黄花大闺女,又是个千金大小姐,为什么她要跟着他,甚至不计一切手段?他想起第一天在吉祥赌坊里她的请求及在迎香阁里她不顾一切的决心。
总该有个理由吧?
会不会是她喜欢上了他?他暗忖,随即又哈哈大笑,怎么可能!
他是个人人轻视的败家子,整大不学无术地晃荡,讲话又难得一句正经。
除非她是脑子坏了,才会看上他这种人。
深深吸了口气,他排除了这个可能。但不可否认,他是真心期盼这种事实发生,即使近乎不可能。
不过,他的心情倒是缓和了不少,怒气渐渐平息。
想他这段日子还烦恼自己对她的“不正常”迷恋,还蓄意躲开她,不理她捎来的种种信息,结果……
这下可好了,事实证明他正常得很,他高兴地想道,但随即又黯然,因为她是个名门闺秀,他是惹不起的,而且对方可能也不会让他惹。
唉!他叹了口气。多想以焕然一新的面目去追求她,但时机却未到。而他那个该死的堂哥又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认命地乖乖娶妻生子。
就算他能等,湘云能吗?
摇摇头,他陷人悲惨的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的回廊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你傻瓜呀!为了那种男人竟然在众人面前哭。”冯云骂道,拉着妹妹的手,脚步不停地往后院走来。
湘云抽泣着,带着呜咽的嗓音破碎地说:“放开我,我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