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包袱走出门,和附近的街坊邻居打过招呼,孟海容直往当铺走去。
幸好嫂子平日懒散,所有的大小事都要她这小姑去做,所以,没有人怀疑她为何拿着厚重的包袱。
“掌柜的。”孟海容进了当铺,呼唤一声。
“唷,是孟姑娘。怎么,今日要典当什么?”
孟家在这当铺早是常客,孟海容将嫂子的首饰尽数拿出,笑着说: “家里的现钱又不够了,哥哥吩咐我把这些拿来。”
“这样啊……”
掌柜暗地摇了摇头,孟家这一对夫妻真是败家,又怕丢脸,连这种事情都叫妹子来做,唉,真是够缺德的……
拿到银票,孟海容只剩最后一件事要做。
她进了酒楼,要了间房,进房后,便换下身上衣饰,拿出哥哥的衣服换上。
她一直恨自己为何不生为男人。
若她不是女人,今天的这一切,便不会落在她头上。
若她不是女人,她就可以像小时候对爹所说的,让爹大富大贵,一辈子衣食无缺。
若她不是女人……今日,她不会像根落入水里的草,飘到哪儿连自己都无法决定。
穿上一袭玄色长衫,束上腰带,孟海容对着铜镜,审视镜中的自己。
她那当女人时太高太瘦的身材,过低的嗓音,清秀有余柔媚不足的脸,如今却是她最好的帮助。
出现在镜里的,已是个翩翩儒生,就算现在把兄嫂拉到她面前来,也会认不出来吧!
想到这,孟海容不禁微微一笑。
从此以后,孟家小姐,将不复在世上!
* * *
京城门口,来往的商队络绎不绝。
一群大汉吆喝着,将物品一样样的扛起放人车子,有些人则拿着本子站在车子旁清点货晶。
“师兄,咱们还不出发啊?”
从刚刚到现在,燕无疾拿着账本还没放下过,穿着一袭鲜红衣裳的沈芸,嘟着嘴抱怨。
沈芸在京城早就逛腻了。打一开始入京,新鲜的玩意儿还吸引了她几天,接下来的日子,她闲着没事干,就在京城里“行侠仗义”,见到不平的事就掺一脚,呵呵,她可是个侠女呢!等到回绛梅山庄后,非得跟庄里人好好炫耀一番!
“别急,货还没点完。”燕无疾微笑看她一眼,出言安抚。
师妹向来性子急,今日肯坐在车上等他一炷香,都已算难得。
他这次上京,一方面是为了探望他的姑母——护国将军夫人,另一方面,则是为绛梅山庄和京城的通商路线打通关节。
谁知,一听说他要上京,师妹马上吵着要跟,果然师妹跟着到京城来后,什么不会,倒是整天闹事。
幸好,凭绛梅山庄和护国将军的势力,才能将事情全给压下。
真是……不看着她都不行呢……
燕无疾看着坐在车上嘟嘴的师妹,眼里尽是疼爱。
从他五岁被爹送入师父门下习武,他就习惯了这个小师妹总是跟前跟后,甜甜的叫着“师兄”。
往后,也会这样一直下去吧……
“少主,货物全都上了车了。”
管家原是站在车队后方盯着工人运货,待货品放好后,便前来禀告。
“那我们可以走了?”沈芸兴奋的开口,一张艳丽小脸满是喜色。
“快了。”燕无疾微笑。 “你坐进车里去,一个黄花闺女坐在车边给人观赏,回去师父可要骂我看管不周了。”
沈芸脸上一红。 “师兄,你怎么拿师父来压我!”
见她气呼呼的躲进车里,燕无疾和管家交换无奈的笑容后,又再度确定一切无恙,才上了马,领着绵延了好几里的车队,浩浩荡荡出发。
此去一路北行,约莫一个月,便可到达绛梅山庄。
一路上走走停停,在野外住了几天后,总算抵达驿站。
燕无疾等人一行进了驿站,便叫些馒头小菜饱餐。
吃着吃着,沈芸突然开口说话,声音压的极低。
“师兄,你瞧靠窗的那一桌子人。”
“我知道。”
燕无疾打从进了驿站,便瞧出有些不大对劲。
坐靠窗的那一桌子人,嘴上吃着东西,每个人的眼却一直瞄着另一位单独坐一桌的少年。
“真傻,包袱居然就这样放在桌上,银票也不知道收好,真不知是哪来的傻书生。”沈芸捂着嘴巴噗嗤一笑。 “看起来连江湖险恶都不懂呢!”
那少年身子单薄,一看就知不会武,长得斯文清秀,完全不知自己已被贼人盯上。
燕无疾凝神盯着那些贼人一举一动,思忖着这名书生即将可能面临的危机,既然给他遇上,那么一定是要帮的了。
“掌柜的,有房间吗?”少年啃完了两个馒头,又天真的打算住下。
“啊哟,这不是自己往老虎嘴里送?”沈芸皱眉。
果然,那些贼人面露喜色,心想这少年打算住店真是再好不过,他们就不必急着马上动手。
“师妹,不要多言。”燕无疾脸色淡然,沈芸有些不开心的闭上了嘴。
少年要了间房,便拿起包袱跟着掌柜往楼上走去。贼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结了账,走出驿站。
沈芸小手按住腰间的刀,燕无疾看她的神色,显然是打算马上跟出去,了结这些家伙的命,忍不住皱眉。
师妹为人重义固然是很好,但这样冲出去乱砍一气,当街杀人,官府想不办都不行。
“师妹,不可以。”他低声制止。
“师兄……”沈芸还待哀求,被燕无疾冷眼一瞪,便住了嘴。
哼!我不能明着来,暗着来总可以吧?傻书生,你今日遇着姑娘我,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沈芸偷笑,没发觉这一切,全落入了燕无疾的眼里。
* * *
孟海容待领路的掌柜离去,坐在床上,吐出一口长气。
她离开京城,也过了好几天了。一路上看到商队就跟着走,只知道自己大概是往北方去,但确实的目的地,她心里也没个准。
身上的银两总有一天会用完,她总不能过一天是一天吧?该找个活计营生……粗活她做不来,识字管账这一类的事,她还是会的。
孟海容忧心的将银票拿出,清点清点,又放回了包袱。
只好看能不能找个商队收留……孟海容和衣躺在床上,柳眉纠结,不知不觉意识昏沉。
等她再度醒来时,房里已一片漆黑。
孟海容揉了揉眼睛,正待爬起,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捂住她的嘴。
“不准叫。你不想我割断你的喉咙吧?”
贼!孟海容听到那人的话,吓得睁大双眼。
只听得房间一片塞笔之声,看来贼人还不止一个。
“大哥,我摸着了!银票在这!”
孟海容又听到另外一个人喜悦的轻声叫道。她更加慌了,不行啊!被他们抢走了钱,那她该怎么办?
“闭嘴,你们带着银票先出去。”
孟海容不知捂住自己嘴的人想做什么,身体直发抖。
“好个兔儿相公,脸倒是滑滑嫩嫩,好摸得很。”那贼人的手在她脸上滑行,让孟海容羞愤的几乎晕去。
“你好香啊……一个男人也这么香?啧!”
感觉贼人的气息靠近,本来只停留在脸上的手,也渐渐往下,盂海容顿时六神无主,眼下除了自尽以保清白外,没有别的法子了……
她闭上双眼,贝齿咬住舌根,正要咬下去时——
“住手。你不想我割断你的喉咙吧?”一个阴恻侧的声音响起。
黑暗中,隐约有道银光,在贼人的颈间闪耀。
“饶、饶命啊,大爷……”
刚刚还胡作非为的人,现在倒是发抖着求饶了。孟海容推开那家伙,转身缩进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