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念晴在躲进去之前还不忘挑衅地看了祝长风一眼,怎样,嫉妒吧!
看见祝长风扭曲的脸,枫念晴可乐着呢!
「灰火……」不知该说什么才能挽回绝尘脱俗的人儿一盼,这时的祝长风像是在念咒语似的,不断重复着灰火两字——他的名。
「好吵。」
「灰火……」于是乎,祝长风的呼唤愈来愈小声,最后只有自己才听得到。
在暖暖的怀抱中探出头来的枫念晴,因热气而粉扑扑的小脸,疑惑地看向四方。
「好像有什么声音?」
还在不停叨念着的祝长风在灰火的眼神下侧耳倾听,便随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而那发言者和命令者则待在原处,保持体热,懒得动的等人回来。
那死小鬼还要在这里待多久?祝长风突然有一种宿命的领悟。
祝长风朝那随着凉风传来的声响而去,在流动的风间很难精准地掌握声音的来源处;但在他几番寻觅下,他发现勾在树枝上随风摇摆的布包。祝长风打开来一看,赫然发现竟是名婴孩呜咽着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飞奔回去告诉灰火,两人正思忖着该拿这小孩怎么办时,枫念晴发言。
「这是天赐的小孩,正好留下来陪陪你们,而且还可以帮他取你们两人名字的综合,就像我的名字是为了记念我母亲所以叫念晴一样!那么叫灰长……嗯,不好,火风……嗯,也不好……」
「叫祝风火。」灰火柔柔的嗓音说的话仍是不长。
「嗯……这名字不错,咦!这么说你打算将他留下啰?不好吧?」祝长风急急抗议。
甩开两人,接过小婴儿的灰火笑得很恬适,除了祝长风,他还能拥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人,这是以前的他怎么也料想不到的事。
「灰火,还是不……」祝长风瞪了拉住他的枫念晴一眼。
「你没看灰火挺喜欢那小娃儿的,你若是和他过不去,恐怕有你好受的了。」
对,旧火都还没消,这当儿又惹他不快岂不又添上新焰?
「可是……」
枫念晴贼贼的笑意又起,「恭喜祝爷、贺喜祝爷!」
「哼,何来的喜字可言?」祝长风又开始想拧碎这张小脸。
「我是为又多个人来同你抢夺灰火的注意力而高兴万分。贺喜贺喜!」不能跟随爹爹的日子里,多瞧几眼天仙般的美貌和破坏插在鲜花上的牛粪的心情定枫念晴最大的乐趣,不太好的癖好。
***
一块庄严的埤前插上绽着淡淡香气的鲜嫩含苞桂花,陈旧简朴而且被整理得干净整洁的墓旁,一道颀长的身影手持铲子,不停掘着,不知正在掘些什么,映着逐渐转暗的晚霞显得诡谲怪异。
夕阳的晚风中似乎仍飘荡着方才正经八百的话语,而声音的主人很不习惯如此地正经。
「呃……我想了很久,决定一定要来同妳说一声。」怕惊扰到不该惊扰的万物而压低的嗓子有些低沉。显然是名男子,一个已过变声期的男人。
「妳也知道,他为了妳遗落了半颗心,只能四处飘零,空洞的心镇日掠过冰冷的寒风,岂能不苦?希望妳能将他让给我,除了我之外再也不可能会有比我脸皮更厚、赖着他缠着他不放的人,除非遇上有着不怕死、死缠烂打又坚韧不移的精神的我,才能攻略他的心。十多年了。够久了吧?放了他吧!放了他也等于放了妳自己,若是有缘咱们下辈子再公平竞争,我是自认不会输的,妳说好吗?」
风儿吹低插在墓碑前的桂花,好似应允,秋风中淡薄的桂花香更像是种未竟的遗憾。
***
一大清早,踩着朝露便往率先接受阳光照耀的山上前行,一日之计的早晨步履却不怎么轻盈,也许是加了心愁的重量吧?
手拿一株小树苗及一把铲子,枫擎扬为爱妻植千第十一株桂树。
每年他不在天水镇的时候,他总是委托李老——也是枫念晴口中的李伯伯照料爱妻的墓和她的桂花,可以看出来季老将它们照顾得很好。
没有他,就算没有他也是成的。
突然间,枫擎扬沮丧起来,对着不曾回应过他,不会同他说话的墓碑,他已经说了十个秋天的话了,还要继续让晴儿在每年此刻担心下去吗?他真是个不尽责的父亲。
掘土不但是为了植桂花,也是为了挖出已酿藏十一冬的桂花酿。
崖边不算大也不大小的地上让枫擎扬筑起爱妻的墓,种下爱妻钟爱的桂花,也埋下了他偶尔贪杯的酒酿。
「咦?奇怪了?没了吗?」没了吗?枫擎扬这声疑问不知是在问谁。
挖遍了墓边可能会埋的土地,就在他要放弃前,终于在来时路上,让他挖到了一瓮。
「最后一瓮了吗?慕晴,也许是到了我该放下妳,好好专心一致栽培晴儿的时候了。」低低的问句,充斥着浓浓的惆怅。
枫擎扬打开覆满泥土,尘封许久的瓮盖,浓烈的酒香顿时扑鼻而至,他深吸一口,似乎还没喝便已酒醉三分,就盼能一醉解千愁。
平时举止成熟稳重的他在独处品尝愁怅时,粗犷又豪爽。他拿起酒瓮,大口大口的喝酒,吞下浓烈的酒酿,他为她酿的桂花酿。
从早上坐到下午,再从下午坐到晚上。不喝酒时,不动如山,像是坐落墓前的石雕;喝酒时,则豪气万千,似乎想让所有怅然化作酒酿往肚里吞。
「原谅我吧,是我夺走了妳的青春,妳大好的生命,是我太没用……」
***
「客倌,客倌……」掌柜的急急想唤住深夜方来住宿的客人,岂知对方竟理都不理,径自向他住宿的客房前去。
「客倌,好浓的酒气。」被这酒气一醺,掌柜的鼻子一皱,在此间让客人溜走,没能交代该交代的话。
「客倌,你的友人……算了,反正告诉他,醉成那样恐怕也听不入耳了。」掌柜的自我安慰。
***
枫擎扬拖着似在云上飘的双腿,微睁着看不清路的迷蒙双眼,一张岁月并没有留下多少残酷痕迹的俊逸脸庞因醉意而显得有些呆憨。
「你总算是回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呵呵。」
「别笑了,怎么经过五年,你喝醉的模样一点都没变,就只是笑着。」
「呵呵,笑不好吗?我喜欢笑呢,你也笑一个。」
「是是,看清楚没,我笑得可好看?」
枫擎扬努力瞠开厚重的眼皮,张大双眼想看清,他伸出双手摸向近在眼前的双颊,愈摸愈是古怪。「奇怪,怎么变了,可是没错呀,我应该不会认错人的……」枫擎扬偏头苦思,但愈想头愈昏。
「那么你说,我是谁呀?」
「你是樊琏。」煞是肯定,毫不迟疑。
「吁……幸好你叫对了名字,万一被你认错,我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撞豆腐自杀好了。」
「豆腐哪杀得了人?对了,就是这张嘴,没个正经地。」
「啧,怎地好的没记起来,坏的倒是记得特别清楚。」
没听见樊琏的埋怨,枫擎扬径自转了话题:「呵呵,你怎么可以站在椅子上,这般仰头看你,让我的头很酸耶!」带着酒气的嗔斥,教人一点也畏惧不来。
「你这酒鬼,低下你的头往下看看,我并没有站在椅子上。」樊琏好气又无奈。何苦对着酒醉的人生气,气他不多爱自己一点;他不爱、爱不足的地方,今后就由他来弥补。
「呵呵,真的耶,我们一同站在会浮的地面上,你好像没有站得比我高,这么说是我变矮了?天呀,原来我老到变矮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