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郎拿起碗筷,吃得狼吞虎咽,像是生怕第桀和他抢似的,夹一口芙蓉豆腐,嚼一口煨鸽子蛋,再食一口烤山猪......绵柔和嚼劲尽含一口中,噢!全是他爱吃的,能吃就是福,果然,好好吃哦!
第四郎为美食而感动的幸福却持续不了多久。
「喔!」不过半晌,第四郎像是饿了许久的豺狼,桌上美食顿时少了一半,酒中的残香,又再次被注满。
突然间,第四郎伸向前的双手却构不着任何物体。
他醉了吗?第四郎自忖,他近醉得如此?
他定眼一瞧,有些浮动的视线教他瞧不真切。
他努力定下心神,张大眼再看。
「第桀?桌前佳肴美酒呢?」
「我撤下去了。」
「撤下去?我还没吃饱耶!」酒酣耳热的第四郎,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不时有咬到自己舌头的危险。
「四哥,你现在觉不觉得浑身发热?」
「该是......喝酒的关系吧!」
「可是你不过喝了三杯薄酒,以你的酒量而言,应该不至于如此。」第桀笑笑地在他面前又饮下一杯,神情自若。
「是又如何?」第四郎有不好的预感,可,他不也在喝?
「啧啧,以四哥之聪颖竟还想不通。」
大感遗憾,讽刺也似地嗟叹,企得第四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在幺弟的面前就是讨不了便宜。
「第桀!」觉得自己体温逐渐攀高教他不安,第四郎实在不想猜中,第桀竟对他这个哥哥下毒!不会的,他们喝的是一样的东西,一样的陈年惠泉好酒......
第桀将自己的酒杯递向第四郎鼻前让他嗅一嗅味道。
竟没有酒味!
不相信的第四郎,不死心地一闻再闻,终于领悟到,他们喝的是不同的东西。
唉,只怪他误信歹人,而那歹人竟是他那永远无法教好的「好」弟弟。
「说吧!」好不无奈,第四郎续道:「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我已在后门备妥马车,我要你现在去见一个人。」
「谁?」
「你说呢?呵。」
第四郎撇过头,不想见小弟猖狂的笑。
「唔......我能说不吗?」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怪怪的,一副饥渴许久的色狼样。
他实在不想以这样的面貌去面对他,只想给他最好的自己,更何况,这么晚去找一个初认识的人,会让对方对他起疑心的,他不要!
而且,第桀的要求怎可能如此单纯?他们又不是今才认识,像他和若谷一般,噢,又想到他了!
「呵,当然是......不可以。」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赢得一点点好印象,我不想马上便毁了它。」
「呵,我就知道那个人合你的胃,得你的心。」
「我......不,才没有呢!我才......噢......」第死四郎挫败地颓坐椅上。
「我不过是要你现在去找他,绊住他而已,你急什么急,我又没硬要你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四哥,请你相信自己的小弟,好吗?」
你要是能信,太阳就会打从西边出来,天就要下红雨了。
不过......
第桀讲得好诚恳,好真心啊!
可以相信吗?就这么一回?
真的可以吗?
「真的这么单纯?」
「真的,因为今晚我有事必须找一个人,而我不想让他人分了他的心思。」
第四郎知道第桀指的是谁,他不说,他这做哥哥的就是知道,不过也是不小心偷听到的。
「这么多年了,真让人想不到。」有种不胜欷吁的感慨,若是他自己,有可能为一个人坚持这么多年、这么漫长的岁月?
不可能,第四郎相当肯定。
太累人,也太不合成本,更不合他们第家与生俱来的商人本质。
枉费幺弟聪明一世,胡涂一时,还是长达数年的「一时」。
思及此,日子过得轻松畅意的第四郎忽然觉悟,老天爷有时还真是很有良心,对他还满公平的呢。
「怎么?要不要去都随你,不过我下的药虽不致危及性命,可也会让人难过好一阵子,至于这一阵子是几天或是几个月,因人而异啰。」第桀说得事不关己般的淡然「不过,的确,会受苦的人又不是他,当然不关己,攸关的是他亲哥哥嘛。
「你!好歹我也是你哥,是四哥耶!」这时,第四郎也只能以身分来求个公平吧?
「只要你肯帮我这次忙,你确确实实是我四哥,四哥啰。」
「好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喔!」第四郎再三强调。
「是、是。」而那厢的第桀则极尽敷衍之能事。
* * *
因为我讨厌你!
望着窗外圆圆整整,皎洁的一轮明月,原本圆睁睁、晶晶亮亮的大眼随着岁月的增长而变得细长,更是随着时间的淬炼变得深邃。
深不可测的眼底,在无人共赏的明月下,抹上几不可见的哀愁。
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放下?
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让一切成为过往云烟?
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过得更轻松自在些?
如果可以......
是那最后的一句话......
那最后的一句话伤他太深?
烙上心扉上,成为亘久不能褪去的痕迹?
以致无法忘怀,忘不了。
唉......
如果可以......
* * *
「不晓得第公子这么晚了,有何贵事?」随意披了件外衣,原本准备就寝的虚若谷随着敲门声,开了门,看见今日才初见,却有着莫名熟稔及好感的第四郎。
只因他欣赏自己的画吗?不只......
想起下午时他对自己的画的赞赏,虚若谷在烛光下略显苍白的脸颊突然地染红,他低头说话,想加以掩饰;却让第四郎误以为自己的唐突惹得他不悦,他更是惶恐。
「我打扰到你了吗?」
第四郎一脸彷佛他若说是便是他的死期般的神情,这教虚若谷如何说是。更甚者,来到陌生城镇能遇到谈得来,可能可以成为知心好友的人,他欢迎都来不及了,怎还会有微辞?
「怎么会呢?请进。」虚若谷退开一步让他入屋。
「只有你一个人?」
「是呀,小屋简陋,还望你不嫌弃才好。」
「怎么会,你肯邀请我进屋,我就感到荣幸万分,真的,我说的是真的,真的!」第四郎不禁憎恨起自己的口拙,为何不能在若谷面前呈现最好的自己?好可恨哪!
愈是想展现自己最好、最佳、最棒、最最完美的一面,他似乎便愈是口拙、愈是笨,笨得想痛殴自己一顿。
唉......
「呵,我又没说不相信你,要不要喝茶?吃点宵夜?」
第四郎急忙拉住虚若谷欲往内走去的身影,掌心对掌心,传来教他惊愕的热度。
「不,不用了,你别忙......噢......」他该说什么是好呢?「对不住......」说了抱歉的语句,第四郎却仍收不回自己牵住虚若谷的手。
明明没有女子的柔嫩,没有女子的纤弱、似无骨,但却无法教自己放手。
放手呀!
第四郎对自己吶喊着,但他的手彷若不是自己的,不受自我意识控制般,紧紧地包裹住掌心的另一只手。若谷的手和他爱武刀弄枪,长满厚茧的手心不同,他有着书生的细柔。
噢,平日的他明明话很多,嘴很贱,爱胡闹,爱凑热闹,每每被其它兄弟嫌碍眼地斥贺一边去,但现今的他却......
「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