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况近来似乎常常出现。
「我想你这么多年来四处行医无非是想增加历练、增广见闻,实践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箴言,之前你嫌塞北太过严寒而末曾去过,现在有我在你身旁照料一切,为你添置御寒冬衣,以身当你的暖炉,这样你就没有借口说你不去北方了吧?」
「咦?嗯......唔......」虚怀谷有种他的脑袋快坏掉了的感觉,一下子塞进那么多的东西,他想不透,分不清。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陪你一同上塞北,我前年已经去过,可以当你的向导,交给我一切放心。」
「等等,谁说要和你一起去的,就算我要去,也不一定要和你一起去的,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带累赘做什么!我不......」
「原来你还是拿塞北太冷当借口,那你一辈子都去不成了,现在年轻不去,将来年纪大了更会以年老体衰为由堂而皇之说不想去,那你还敢说你要行万里路,毫厘的万『厘』路才是真的吧?」
「谁说我怕冷的,我是要去塞北,总有一天我会去的!」
「总有一天?」
受不了第桀不以为然的嘲讽,虚怀谷又中了激将法而不自知。
「去就去,谁怕谁!」虚怀谷答应的同时,就后悔不已。噢......他和他......又牵扯不清了。
「一言既出......」
「死马难追。」虚怀谷的脸色难看得可以。
他得和他一同去塞北,他又得和他相处好一阵子,他和他......
虚怀谷理不清他究竟是烦、是怒、是委屈,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
哎哟,好烦啊!
* * *
第桀代思绪乱成一团无法正常反应的虚怀谷应允吕元量,每年必回来扫墓,必在八月桂花开时回来和团圆。
第桀忙着和吕元量保证,一直到依依不拾的离别时刻,看着老翁脸上的眷恋,虚怀谷终于......
「外、外公,我一定会带若谷再来看你的。」
「好、好,我的乖孙儿!一路小心!」
随着车的远行,头探出窗外,频频向外挥手的虚怀谷远远地仍能瞧见他外公偷偷地拿起袖口拭泪。
母亲一定也像外公般受逞强又倔强,才会闹僵,个性太像了,而他也一样,果然是一家人。
「干嘛!」
后脑勺被只大手压着,虚怀谷的声音闷闷地自第桀的怀里传出。
他干嘛将他的脸压在他的胸膛上!他不是女孩子,不需要人这般安慰他,况且他又不难过,认亲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不是吗?
不是吗?
「呜呜......」
桀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问,只是轻轻柔柔地拍抚着虚怀谷的后脑,像是抚慰一个子孩子。
「放开我!我又不是子孩子!我年纪比你大......我、我又不难过......我......哇啊」
粗暴的辩騻及用力拍打着浑厚胸肌双手皆停止在虚怀谷放声号哭中。
第桀任他哭、任他打,静静地守候,默默无言。
第九章
噢......唔......啊......
他竟如此丢脸!
为何他身为长辈却总是在晚辈面前丑态百出?丢尽身为长者该有的颜面!
所谓的长辈不是应该更有内涵、更有风度、更有包容心、更为坚忍不拔、更成熟、更老练、更......
结果他竟趴在一个最不愿他见到他的丑态的小辈身上抱头痛哭,还哭到睡在他的怀里!
这、这、这......
只有一句话,丢死人了!
在陌生的房里醒过来的虚怀谷没有发觉自己身处的环境,只有一个劲地想起自己的糗状,羞得想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省得面对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有时间注意到自己,他的双眼肿得难以完全睁开,他知道现在自己一定很丑,两个大泡眼,一头乱发,还有嚘哑得难以入耳的声音,真是糟透了。
想身梳洗打点自己,他一动,这才发现一黑色头颅压住他身上的被子,让他动弹不得。
他就这么守着他?他哭了,哭到睡了,他还是在他身旁,不嫌他吵,不嫌他懦弱,非大丈夫有轻弹?
他并非不懂他的心,只是......只是......
「为什么?」
黑压压的头因为他的话而动了,他吵醒他了。
「醒了?肚子饿不饿?」第桀温柔地看着他,轻轻擦拭他颊上未干的泪痕,好不心疼。
「为什么?」
擦拭的指腹末停,柔柔地抚摸。
第桀笑而不答,满眼的宠溺。
换他来臆测他的心?
每回皆被第桀猜中心恩的虚怀谷忖度,他要换他来猜他的?是吗?
只因他的纠缠而心烦的虚怀谷从未想过,为何第如此对待他一丝虚情假意也不见,对他掏心掏心肺、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他值得吗?
他对他原有的烦逐渐变质,变得不再冰冷冷地、不再没有温度,变得暖和,像春日第一道吹融积雪的和风,慢慢又和缓地入他本该情薄的心扉,渐渐地有了不烫人却也不慑人的温暖。
轮他来猜他的,心思里有了他的存在,为着他,他猜想着,动用他贫乏的情感猜着。
「夬为多年前曾说过的承诺?」
犹记得当年那个总是玩得全身脏兮兮,却有双又大、又圆、又亮的眼珠的小鬼,信誓旦旦地说着--
我爱你,我一定要娶你为妻!但因为我俩同为男子,若你要娶我为妻,我也是不反对,总之,我爱你,我俩必会结成连理。
「呵,你还记得。」
第桀笑得淡淡地,浅浅地,右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彷佛只要他还记得有关他俩的片断、只字词组,他便能笑得很幸福。
就这么简单,这么单纯,掬手可得。
「这什么话!」虚怀谷脸一红,心一羞涩,便会口不择言,人变得比平日粗暴不少,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似的;他也知道,但,就是改不过来。
「那句话实在太过于违反常理,教人很难不印象深刻。难道反而是你这说的人忘了,或是为我虚怀谷是个没心没肝没肺的人,那你又何苦对我纠缠不休......噢!」
他说他纠缠他,「纠缠」这两字会不会伤了他?他......
像是察觉到他的懊悔,第桀轻轻自他身后搂住他,双手成圈,圈在他结实的腹前,下巴枕在他曲线美的肩侧,他喜欢他颈肩顺连下滑的线条,喜欢他秾纤和度的身材,喜欢他细却精悍的腰,喜欢他......
呵,根本就是他的一切他喜爱。
「那么你的回答呢?」枕在他肩上的下巴,其上的唇瓣刻意微偏,对着精巧的耳廓,呵着暖呼呼的湿热,暗暗窃喜于他敏感地缩了下颈,很高兴自己没有错过他每一个微小的动作。
「我......我......」噢......他又开始了虚怀谷恼怒地想着,恨起自己的口拙,我什么我!
他该说什么?他能说什么?他要怎么说?用什么样的口气?
这些都不是重点吧?虚怀谷突然问醒悟,他偏着头,手指抵着自己的下巴,这是他开始思考时惯有的姿态。
第桀笑笑地,等着他自己做出结论,不逼他,不追究,要他花多久的时间,他都愿意等待。
重点是他自己的心意吧?开始冷静下来的虚怀思索着自己的心意。接受?不接受?
对他是友情?或更深于有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