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无法从“人”下手,那就从“物”下手。
冷沁命秦萱萱开始着手调查蒙面客给的银子,那些银子虽然从外表上看来与现今流通的并无不同,但由铸工、熔化后的成分开始调查,发现与十五年前遗失的官银十分相似。
当年,由天下第一镖——威镇镖局的柳擎天夫妇亲自押镖,后来,听说柳擎天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家里突然失火,夫妇俩一同被烧死屋内,而那批官银从此不知去向,这事在当时喧腾一时。
但为数庞大的镖银,没理由就这么凭空消失,官府查了很久,目标锁定柳擎天胞弟,也是副镖头的柳擎际,他是唯一能使武功高强的柳擎天夫妇放松戒心,身中剧毒而亡的人。
但当时有不少人证明,柳擎际于事发当时人在西域,事后柳擎际的财产虽有所增加,但数量却远不及官银遗失的数量,加上他又说他的财富是来自于西域经商所得,因此,此案成了一桩悬案,延宕至今。
而柳擎天夫妇俩被烧死的屋内,找不到他们未满周岁的儿子,如果还活着,那年龄不就与云儿相仿?
“我是在洛阳别业附近捡到云儿的。”听著有何特长萱萱向冷沁报告调查结果,王仲也开始怀疑起古皓云的身世。
“与当年柳擎天夫妇出事的地点相近,这么想便说得通了,为何柳擎际没有大富大贵?因为他找不到大部分遗失的官银,原本以为找到云儿的玉,就能解开谜底,所以想杀云儿灭口。”
“后来必是解不开玉之谜,所以想掳走云儿,这柳擎际也未免太瞧不起咱们冷泉宫了。”冷沁怒道。
“可是怪就怪在依属下调查,目前柳擎际与友人人在西域,日前去西域途中还曾亲自拜访许多官员,好像是刻意让人知道,他是真的前往西域,就如当年一样。”
“难道不是他做的?”
“不,依属下的调查,那银子确实出自柳擎际府中,这银子下面多出一细微凹痕,每一个都一样,必定是铸模沾黏杂质所留下的痕迹。”
“难道他府中另有高手。”
“属下查过,柳擎际疑心病很重,从不把重要事情交予他人,包括自己的家人。这事关未寻获的大批官银,他更不可能冒险。”
想必柳擎际认为自己曾背叛亲大哥,所以其他任何人也可能会背叛自己。
“这么说来,就是他有身份!”冷沁略加思索后道:“秦堂主。”
“属下在。”
“我命你马上派人前往西域,将那位易容的假柳擎际押回。”
“是。”
“还有,马上招集人手,今晚子时围攻柳府,只要抓住柳府内每一个人,不怕找不出易容的柳擎际。”
“是。”
“仲,借云儿一用,可否?”
王仲认为这计谋太过危险,但古皓云怎么可能让自己置身事外,尤其在大家都为他的事如此卖力时。
“当然。”古皓云抢着回答,“只要我派得上用场。”
☆ ☆ ☆
当晚,冷沁率冷泉宫众人夜袭柳府,将所有柳府中捉到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全数集中在中庭,只剩数名壮丁仍在与之缠斗。
眼看那数人已快撑不下去,又有人回报冷沁说找到柳擎际藏银子的密室,内有铸具,及部分还未改造的官银。
“柳擎际!你大势已去,出来吧!”冷沁喊道。
被俘虏的老弱妇孺中,有人见古皓云单独一人立于石柱后,认为机不可失,马上施展擒拿手抵住他的脖子。
“柳擎际,原来你易容为一个佝偻老人,其实不久后我也会让你变成这样,你用不着那么心急。”冷沁显出超乎年龄的冷静。
王仲盯住柳擎际,虽然有冷沁的保证,但他还是生怕古皓云有所不测。
“情势逆转,你把人都放了!”柳擎际大喊。
冷沁只是好整以暇地掏出玉道:“这,你不要了吗?”
“玉!怎么会?”
“你那小儿科的机关还难不倒我。”想他冷沁,为了躲避恶作剧后的惩罚,冷泉宫里大大小小的机关,哪个他没闯过,有的机关他还故意弄坏,因为他玩腻了,想换个新鲜的玩玩。
“玉给我,你不怕我把他杀了。”
“杀了云儿,你就找不到剩下的官银,你舍不得的。还有,你没感觉到手指开始发麻吗?”
柳擎际脸色骤变,“你下毒!”他被逼急之下,想痛下杀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这不过是我平常拿来整人的僵定散,不会死人的,你不用吓成这样。”
冷沁扳开他的手,拉回古皓云,并替他撒上中和剂,再送他回一旁一脸心急的王仲怀里。
这小俩口,真教人羡慕。
刘儒雅看到柳擎际的惨状,不禁想起他以前的经验,头皮开始发麻。
有一次,少主拉他的手摸他的衣服,正当他纳闷少主在干嘛时,他整个人就突地僵住,像木头人般定住不动一整天,立在外面任风吹雨打,苍蝇蚊子缠身,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直到宫主回宫,命少主帮他撒上中和剂,他才得以脱困,不用继续喂蚊子。但只要他稍微一动,全身即麻痛难耐,一直到七天后情况才好转,一想到那几天的梦魇,他还是心有余悸。
他还是赶紧离开这小魔头。对!离开,趁小命还在时,赶快!
第八章
被冷沁一行人押回冷秦堂的柳擎际,原本还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肯说,但在经历过比刘儒雅更惨不忍睹的经验后,他终于跪地求饶。
他现在正如万箭穿心般,痛苦不已,且全身奇痒难耐,令他生不如死。
冷沁命人给了他解药后,便要他说出事实真相出来。
“当年,大哥夫妻俩在江湖上极享盛名,而我武功虽不差,名声却远远不及大哥,别人也总仅知我是柳擎天的弟弟,我从小到大被大哥的光芒压得抬不起头来。当时我迷上一名歌妓,想替她赎身,但身边没钱,向大哥借,他不但不借,还在大嫂面前将我数落了一顿,更说诗诗不是什么好女人,使我非常难堪,后来听说另外也有人要赎走诗诗,我一急,便先偷走官银应急,这事后来被我大哥发现,大哥说他无法包庇我,要官府查办我,我一不作二不休,就下毒将他杀了。我没有错!只恨我当时没有将他的儿子也给杀了,要是大哥当时肯帮我,我也不会痛下毒手,诗诗也不会怕被我牵连而逃走,要是他肯帮我……我不能原谅,不能原谅!诗诗!呜……”
“他疯了吗?”
“还不能确定,再观察些时日,怎么,儒雅,你好像很害怕?”
“怎么会?不!我一点都不怕。”
离开阴暗的地牢,刘儒雅仍旧止不住全身起鸡皮疙瘩。
冷沁当着古皓云的面,也不方便嘲笑他。“云儿,你今后将怎么办?”
“我想我该去祭拜父母。”
“那儿离洛阳太近,没关系吗?”
“没关系,仲大哥会保护我。”
“既然你这么说,云儿,你不想去找剩下的官银吗?”
“不想,依我猜测,要解开谜底,可能要破坏这块玉,否则柳擎际应该早解出来,我不想破坏父母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所以遗失的官银,就让它继续消失吧!”
“也好。”
古皓云对钱财并不执着,冷沁也一样,所以两人并不觉这样有何遗憾之处。
“冷沁,谢谢你。”
“哪儿的话,要走了?”
“嗯。”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的好兄弟,可别忘了我。”
“嗯,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好,今晚我一定要和你喝个够,来人啊,备酒!”
“是,少主。”
冷沁好不容易交到一个想真心对待的朋友,而且这个朋友又温柔得令他倾心,和他在一起好似整颗心很简单就平静下来。从小到大,他从未遇过这种人,在冷泉宫里根本找不到不怕他的人,只有刘儒雅还敢跟他斗斗嘴,其他人都避他如蛇蝎,虽然这也是他自己造成的,但不免有些寂寞。好不容易遇到古皓云,只可惜他有心上人了,不然说什么也会将他留在自己身边,细细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