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问的,”他的神情有些倔,像小时候。
好吧,让你。我耸耸肩。“有没有回信重要吗?反正你也只写了四封信就停了。”
“五封。我写了五封信给你。”他说。
“四封。”我很确定,我只收到四封。
“五封。”他也坚持道。“我讨厌四,不可能写四封信给你。”
我翻了翻白眼,这是什么鬼道理?“随便,四封、五封都一样,反正你后来也没再写了。”我回答道。既然他不再来信,我也无须回信。他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我又问了一次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摇摇头。
“我──”显然我们的认知有差距。算了,懒得理他,反正我只是随口问问,不知道我也不会少块肉。可是,我又想到一个问题。
“你找我上来就为了话当年?”这虽然是问句,但我几乎已经确定了,什么借人打字,根本是幌子。
他对我露齿而笑,表情有些得意。
忍不住我又翻了翻白眼。“你有病啊?有事你不会打电话给我?要不,你上次不是也去过我家吗?我干什么要躲在这个小房间,偷偷摸摸地陪你在这儿闲嗑牙?”
他咧嘴一笑。“这样很好玩。”
给他一个卫生眼,我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么大了,他却仍是玩性不改。甚至,我觉得他比小时候更皮了。小时候的调皮捣蛋多半是由我带头的。
国小,我们就会跷课,因为一部叫“七色花”的卡通。我总幻想自己是那个仙子,跷课去找七色花。而他,总在我的煽动下,陪着我一块儿跷课。
我的老爸老妈是爱的教育的拥护者。老师向他们告状,他们好声好气地与我谈,听见我跷课的原因,他们甚至差点笑出来。不过,仍是端起父母的架子,告诫我不可以再跷课,罚我洗一星期的碗,或是不许看电视。我不介意洗碗,不能看电视倒是满痛苦的,不过,我不放弃我的七色花,偶尔仍是跷课去找花,也仍拉着沈昱中。
一个人能不能成大事,看小时候就知道。沈昱中他老爸三不管,他妈却是只母老虎,为了跷课的事把他打得半死。虽然如此,他还是会陪着我跷课,为了那可笑的七色花。多么的讲义气,多么的坚忍不拔,难怪二十六岁刚踏出校门,便能担任大公司的部门经理。
只是,怎么也想不到,十多年后,为了一样可笑的原因,我会和他窝在公司的心角落打混。而且,是他带的头。风水轮流转呀,这是不是表示,如果被逮到,我会被修理得很幓,而他没事?我在心中好笑地想。
“喂,你──”本想问他是怎么骗到资讯部经理的职位,只是,才刚开口,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我们俩同时望向玻璃门,是小安。他指了指门把,手又晃了晃,我还没会意过来,沈昱中已起身将门打开。
“你将门上锁了。”沈昱中待小安进来后回身对我说。
“我──”我瞪大了眼,什么跟什么呀!刚才明明是他关的门,干我什么事。不想与他理论的,意识到小安的存在,我只能恨恨地偷瞪他一眼,闭上我的嘴。
沈昱中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我想杀人的眼光,装模作样地拿起桌上的资料看了一会儿,一脸公式化的表情对我说:“大致就这样,照我刚才说的,有不懂的再间。还有问题吗?”
问题可多咧!这样是怎样?照他说的?他说的都是废话,我要参照哪一句?不懂的再问?我全都不懂呀!看到他恶作剧的眼神,我把所有的话都吞回肚里去,僵硬地摇摇头。“没问题。”
“好,那就麻烦你了。”说完,他起身,走到小安身边,拍拍他的肩后,离开资讯室,
看他像对小狗似地拍拍小安,我觉得不可思议,等着他离开后小安的抱怨。没想到小安却是一脸得意地看着我。“我们经理人不错吧?”
“是啊。”我低头敲着键盘敷衍地应道。不错个头,猪八戒,黑心鬼。
小安呵呵地笑了出来,我奇怪地抬头看他,却见他一脸暧昧地盯着我。“你是故意锁门的对不对?”
“我干么要故意?”莫名其妙,根本不是我锁的门,什么故意不故意的?
“别不好意思了,所谓女追男隔层纱,我支持你。”他扬着眉笑道。
“嘿嘿。”想解释,却怕愈描愈黑。我干笑了两声,有些无力地摇摇头,继续敲我的键盘,
这算是现世报吗?小时候我将沈昱中整得七荤八素的,现在,角色互易,换我被他整得哑口无言,有冤无处诉。就像小时候“天眼”剧场每一集都会出现的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现在时候到了,我遭到报应,我活该被整。面对沈昱中的恶整,我只能如是宿命地想道。要不我能如何?再弄得自己一身泥,去告他的状?或是偷他的作业改答案?要不像对付高中历史老师一样,寄个便便包裹给他?算了,我老了,时不我予了。我那些把戏都过时了,只能唬唬小孩子。现在对付沈昱中最好的方法,就是──离他远一点。
第四章
哇噢!好大、好漂亮的一束花。
从洗手间出来,便看到一个像是送货员的男子捧着一大束香水百合步上二楼。
这在公司是常见的事,爱慕的男士制造惊喜与浪漫,送花或是礼物到公司来。虽然常发生,但这么大束、包装得如此美的花束倒真的不多见,所以仍是引起不少同事的注意,想知道花将送往哪一个部门、哪一位同事的手中。
当然,我也是好奇的。看他往客服中心──我的部门走去,我更好奇了。
“纯纯,花是谁的?”人事部的大嘴巴丽娟凑在我身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摇摇头,脚下不曾稍作停留地住部门走去。
“啊,回来了。”才刚踏进客服中心,便感受到八道目光射向我,怡如还开心地跳到我身边。“纯纯,你的花,签收。”
我的?出乎意料之外,我怔了一下,望向送花员。
“你是谢纯纯小姐吗?”我点头后,他拿起单据递到我面前。“请签收。”
还不太明白怎么回事,我傻傻地拿起笔,“谢”字还没签完,我便反应过来,停下签字的动作,对送花员说:“等一下,我要先看卡片,”这是被方明宽磨出来的习惯。如果又是讨厌鬼送的,我就拒收。
“你签收了才能看,”他的态度强硬。
我也不弱。与他对视了两秒,我放下笔。“那我不要了,你把花带回去。”
“纯纯!”所有同事,包括跟来凑热闹的丽娟都叫了出来。
我没理她们,看着送花员等他的决定。
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他愣了一下,随即揪起一张脸。
等了一会儿,我失了耐心,正想告诉他不用考虑了,我不看卡片也不会签收时,他却勉为其难地说:“好吧,那你看完要签哦。”
“再说。”我毫不妥协。我也不想为难他,但是我受够了那个猪头的纠缠了,如果乱签收是在为难我自己。
他很不高兴,却仍是将花束递到我面前。我将卡片抽出来,才看到称谓我便笑了出来。
“谁送的?”丽娟问的同时一把将卡片从我手中抢了过去。
“喂!”我很生气。不过看到等在一旁的送花员,我先将单据签了,让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