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他家门前我犹豫一下,还是撳了门铃。等了好半天,没人应门。我拧起眉来,他不在吗?不会的,他才打电话要我来,不可能又出去了。
想了想,拿出他给我的钥匙,我自己开了门进屋去。
灯是亮着的,可放眼望去空无一人。将门关上,我转身轻唤道:「尔杰。」同时朝他房间走去。他房间没有开灯,不过房里的卫浴间却透着光。
我进了房间,来到浴室。他在,可眼前的景象令我怔住了。
他躺在放满水的浴缸里,一手拿着菸,另一手端了杯酒,我注意到了浴缸旁的地上有只酒瓶还有一支无线电话。
「你来了。」他转过头来看我,扯了个没有笑意的笑容。
我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他。我没有同他打招呼,只是站在门边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我走到他身边,将他手中的菸拿了起来,用水沖熄,丟进垃圾桶內。接着,我又将他手中的酒杯拿开,放在脚边。
「怎么回事?」我抚着他的脸。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
看了他一会儿,我没再追问。轻轻地,我将他拥入怀中。他没有拒绝我的拥抱,将脸埋在我胸前。我抬起手以指梳着他潮溼的发,感觉到他的手环上了我的腰。
我就这样静静拥着他好一会儿。
然后,他将我推开,看了我许久,伸手轻触我的颊,他说:「你先去房间等,我马上就来。」
「嗯。」我点点头。起身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才走出浴室。
我坐在床沿等着。我听到他从浴缸起身的声音,又等了会儿,才见他穿了件浴袍步出浴间。
他坐在我身旁,将我攬入怀中,下巴抵着我的头顶。
过了好些时候他才开口说:「我母亲去世了。」
我怔了一下,将他推开,看着他。
「不是她,她不是我母亲。」他以手扒着发。「我母亲早在二十九年前就去世了。」
我不明白他所说的,可是我没有问。
他垂下眼不再看着我。
「我父亲与我母亲并没有结婚,我父亲为了接掌家族企业而娶了他现在的妻子。结婚之后他们才知道有我……他的妻子不能生育,他们千方百计地从我母亲那将我夺了过来。半年后我母亲自杀了。」
我举起手轻触他的颊,他将我的手抓了下来握在掌中,抚着我的指节。
「我一直都不知道。」停顿了一会儿他再次看向我,表情悲伤而疑惑。「你知道吗?她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所以我从来不曾怀疑自己的身世,不曾想过自己有可能不是她亲生的。虽然之后她生了尔承和妍如,可是我从来不曾感觉到她对我们之间的差别。」他讥嘲地拧起嘴角。「或者,他们两也不是她生的?」
「去他的。」他闭了闭眼,脸上的神情很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我叫了二十多年母亲的人,竟然是害死我亲生母亲的兇手。她如果别对我这么好我会容易处理些,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他痛苦的样子我好难过,好想帮他做些什么,可是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我不是那么明白他所说的,不过,也知道了个大概。我不明白的是,他是如何得知这些事?他与家人谈过了吗?我有许多疑问,不过在这个时候,这些问题似乎显得无关紧要,我什么也没问。
我听他说过他家里的事。他与家人的感情非常好,如果他方才所说的都是真的,他必须承受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了。
我倾过身将他拥在怀中,一如之前,他没有拒绝我的安慰,他也拥着我。
过了好久,他开始以脸蹭着我的,在我耳边说着:「我收到一封信,寄信人自称是我亲生母亲的姐姐。信上说的全都是有关我母亲的事,还附了一些我幼儿时期的照片。」
「你与你的父母谈过了吗?他们证实了这件事?」我抚着他的发问道。
「我去问过他们,我从来没见过她,当然不可能相信一个陌生人的片面之词。我将那封信交了给我父亲,他完全没有否认信上所说的,他根本什么都不说。而我母亲……」他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她哭了,说她很抱歉,其它的,她也是什么都不谈。」
「她真的是个好母亲,我在想,如果不要牵扯这么许多恩怨情仇,我完全不会在意她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那么温柔的她,怎么会做那种事呢?可是如果那不是事实,他们为什么不敢面对我?」他伏在我怀中近乎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的情绪似乎平缓多了,至少他的语气听来是如此的。
我捧起他的脸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他看来好疲惫。我觉得心疼,可我也无法解答他的问题。轻吻了他一下,我取来吹风机为他将潮溼的发吹干。
「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我说。
他没再说什么。将脸埋在我怀中,他紧紧拥着我。
那一晚,他睡得很不安稳,而我,一夜无眠。
***
早在好几天以前宿舍楼下就帖了停电的公告,而停电的时间就是今天晚上。
我一向很善待自已的,于是我早早打了电话给尔杰,告诉他我今天要去投靠他。下了班,我就往他的住处直奔而去。
结果他还没有回来,我只得自己用钥匙开了门进去,这是我第二次用这把钥匙。
他今天好慢。我洗了澡,连饭菜都煮好了,他还没有回来。
等了许久,我总算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我连忙跳了起来到门口迎接他。
或许是忘了我告诉过他今晚要过来,他看到我竟有些讶异。
「干嘛这么惊讶?我告诉过你我今天要来的。」我嘟着嘴看他。
他笑了,将我拥入怀中,鼻子蹭着我的颈,含糊不清地说:「我忘了。」然后,他抬起头来看我。「洗过澡了?」
「嗯。」我点点头。
他又低下头吻我。似乎是故意的,他满是鬍渣的下巴直蹭着我的颈,弄得我又痒又刺,我笑着直想躲开。好不容易,我将他推开了些。
「别闹,菜煮好了,你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先吃饭。」他毫不考虑的说。「我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