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年来,南宫禅从织夜那里听说过各式各样的劝诱威胁,有时甚至连哀兵之计都出来了,就是没听过她会关心家人以外的人。
对织夜而言,杀手是组织的资产,自有其重要性,却不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想到他平日惟恐避之不及的魔女,不久之前竟在自己面前显露出令人意外的孩子气笑容,南宫禅望向织夜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温柔,微微眯着眼睛,勾起的嘴角透着淡淡的喜悦。
他……他……他对自己微笑!?
织夜平时精明的脑筋顿时陷入混乱。
那个一看到她,便犹如惊弓之鸟夺路而逃的蓝星……
那个让她明白,流星楼中能让人躲藏好几天而不被发觉的场所其实多如牛毛的南宫禅……
居然看着她,笑了。
而且还是那种有点满足、有点喜欢,有有点让人心跳的笑法。
这……这……这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对了,你昨晚睡在冰冷的地上,难怪。”好不容易找回声音,织夜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还得很。”南宫禅奇怪地看着织夜。
虽然早就习惯织夜把他当怪胎来看,这么露骨的瞪视倒也不常见。
自己做了什么,惹来这般冷眼?
“那就怪了……”在南宫禅周围绕了两圈,织夜找不出明显异状,疑道:“可是你明明就跟平时不一样。”
“大小姐才跟平时不一样吧?平常的你可不会绕着下属转圈子。”南宫禅只觉得莫名其妙。
“啊?”织夜这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有多怪异,慌忙后退几步。
“该去议事厅与大家回合了吧?”南宫禅好心提醒。
“对对对,我们走!”织夜的脚刚要跨出门槛,又缩了回来。
“怎么了?”
“差点忘了大事。”说完,一把揪住南宫禅的衣袖。
“这是大事!”南宫禅哭笑不得。
“以免我一转身你就溜了。”
“看来我真是记录不良啊!”轻叹。
“知道就好,乖乖跟着我,别打歪主意。”
织夜见状,又得意起来。
不是每一回她都逮不住他的。
这回这回,一定要让他俯首听命!
“等会大家都在,你这样抓着我不放,恐怕会有不好听的传闻哦!像是流星楼的大小姐惟恐情郎脚底摸油,才会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南宫禅强忍笑意,一本正经地说。
织夜面色铁青的瞪着南宫禅,很不文雅地骂了一句:“去你的情郎!本大小姐怎么可能会看上你?我这是押解,押——解!明白吗?”
“是是,我们出门吧,大小姐。”
“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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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气冲冲的织夜拽着南宫禅的袖口,忿忿不平地前往议事厅。
心底,波涛汹涌。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她气的就是这个!
向来自负只有她算计别人,没有自己被算计的份,“损人利己”更被她奉为座右铭。
为什么一遇到南宫禅,她就变得不像自己了?
这次,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蓝星对策”,结果却让自己陷入了两难之地。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南宫禅这个人,是极其单纯的。
他不会为了金钱和名声去剥夺他人的性命,却会在听了她在整整三天三夜中将任务标的“极恶化”之后,勉为其难出手杀人。
这就是蓝星那三年间只接了三件任务便名列第二的由来。
要不是委托金额庞大,任务又属于高难度,一旦达成便能提升组织名声,织夜也不会在天星失手后,花上数天工夫构思说服蓝星出马的点子,然后再费上几天时间逮住蓝星,凭着不屈不挠的毅力说个三天三夜,几乎把唇舌都说干了,才把蓝星说出马。
除了蓝星,织夜指派任何人哪需要花什么力气?
而所谓的“点子”,不外乎一篇制式的“荼毒生灵、祸国殃民、贪脏枉法”等不痛不痒的形容词,还必须编出一些“这人更是可恶到了极点,杀了三百多个无辜孩童,剥取他们的皮作成披风”之类的夸大其辞以增进可信度。
一点小恶小害,南宫禅是不会动摇的。
就是大奸大恶,若没到罄竹难书的程度,南宫禅仍会守着他那没有钓钩的鱼竿,眉头不动一下地在海岸上发呆。
几次下来,织夜可就惨了。
她虽然不敢自诩博古通今,少说也是自成文章的。
这样的她,做完一篇蓝星专用的劝诱文后,也是精神萎靡,累得大睡三天。
原因无它,想说动南宫禅,最少得持续三天,要连续讲怎么久,这篇劝诱文少说也要有万言书以上的丰实内容,就是织夜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一次编派这么多恶行恶状,也够让她累得筋疲力尽了。
到了后来,书中能拿来形容恶人的词句,几乎都被她用过了。
所以,若非天星办不下来的任务,织夜衡量轻重以后,等闲不会找上南宫禅。
她当然会尝试着说服蓝星,却不是以那招必胜法来攻掠他。
理由还用得着问吗?
太太太……累了呀!
“大小姐,你转弯转错了,议事厅在前面的那个转角。”身后传来的是南宫禅凝定沉着的声音。
织夜一愣,这才发觉自己真的走错了路。
从小就把流星楼当乐园,早玩的熟门熟路的自己,居然会走错路?更糟的在后头,她还死拖着南宫禅的衣袖!
“我……我要先回房拿东西。”织夜提高音量,借以掩饰窘状。
“可是我记得这条回廊是通往夫人的房间。”
“那……那是因为……”
织夜脸上发热,这混球干嘛这么不给面子?
她很想转过身子,抓住南宫禅大吼:还不都是因为你昨晚问了那种怪问题,害我彻夜没睡,脑子里想的都是你的事,就连现在走路也走得迷迷糊糊的,过去那些不愉快的回忆统统涌了出来,烦得要命你知不知道!
当然,织夜既没转身,也没破坏形象地吼叫。
她已经决定,在发泄情绪之前,先把南宫禅的提问回答出来。
对下属有问必答,这是领导者的风范。
——要是按照计划,由我取下天子的性命,大小姐不就得嫁给我了?你真的那么想和我成婚么?
可是,光想起问题内容,织夜就又开始犯头疼。
难!真难哪……
“现在夫人应该已经在议事厅了,我们还是先去会合吧!”
见织夜又做出按摩额角的习惯性动作,南宫禅主动给她找了个台阶下,回身拉者织夜就走。
“也好。”此举正合心意,织夜乖乖让他牵着走。
这回轮到南宫禅领着织夜走在前头。
不怕织夜别见自己的神情,南宫禅放胆咧嘴微笑。
他本来不知道织夜走错路,却在出声提醒后惊见织夜窘红的耳根子。
虽然看不到他的正面,但从那红通通的耳朵推测回去,多少也想象得出来。
那个把宝贵人命称斤论两来买的织夜;据小西说来是因为他的抗命,而气出偏头痛的织夜……
居然脸红了。
真是不可思议啊!
南宫禅像是刚发现什么新玩意一般,不但步履轻快,更在不知不觉中哼起小曲来。
“喂!你在高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有时间想东想西,不如想象该如何完成任务!”
“哦?那大小姐刚才就是在想任务的事喽?”
“这当然!”
“原来是因为想任务想过头,才会拐错弯啊。”南宫禅一笑置之。
织夜不答。
她才不会笨得自打嘴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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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们来迟了。”织夜一进议事厅,便发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旁边的南宫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