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哪,小的是规规矩矩地做生意,开赌场也是正正当当,没有用不法的手段欺骗乡亲哪!
“是啊,大人您不能一句话就断了小人们的生计,小人不服!
“对,不服,不服……”
子言淡淡一笑,眸光一一扫视过鼓躁的赌场老板们,“本官岂是信口雌黄随意诬蔑之人?楚老板、杨老板、张老板……这是什么?”
他眉尖微挑,健壮精明的捕头立刻将三具赌具呈上。
“这可是你们赌坊专用的骰子?”他问。
被点名的三名老扳忐忑不安地上了前,纷纷检查起自家骰子上的记号。
\\\"呃……没错,这是我们专用的骰子……大人,有什么不对吗?”他们盯着文质彬彬的子言,嘴硬地问道:“我们可没动什么手脚……’,
子言微一示意,捕头拿起般子,宏亮扬声道:“各位乡亲父老,这三种骰子都是巡按大人微服私访,亲身取得的,请众位瞧瞧里头的玄机……”
捕头微微一用劲、捏碎了般身,在众人屏息注目中,小小闪着亮光的水银滚落盘中。
“水银!”众人惊呼。
原来这骰子里头注了水银,动了手脚。
“‘赌’原是你情我愿的一项博红争利游戏,愿赌服输天公地道,”子言环视众人,清亮公正地道:“可是里头动了手脚,就是存心坑陷害人,置赌客们于必输之地……虽说赌客若不沉迷过度,就不会遭此诡计逼害,认真说起,两方都有错,但是赌场蓄意以阴谋诡计来坑害人,论国法天理皆不容……三位老板,我可有冤枉了你们?”
楚、杨、张三个赌场的老板眼见骰中手脚被识破,众人义愤填膺到纷纷挽起袖子叫骂起来,不禁缩了一缩。
“小、小、小人们……”他们丝毫不敢迎视子言凛然的眸光,“……小人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啊……求大人网开一面,给小人们一次自新的机会吧……”
“来人,楚、杨、张三名老板各杖责二十,并罚款三千两银,用以供数来堡铺桥、造路,设置善堂与医堂之用,也算是稍稍赎了些许罪孽,”子言惊堂木一拍,眸光如炬,“往后再有动手脚坑陷他人之举,罚款数目往上追加,杖数也一样……如此判决,你们可心服?”
楚、杨、张三人惨然相觑,却也知道捡回了一条狗命,急急忙忙伏地谢恩。
子言虽然有心肃赌,却也知道打远古时期起,这赌字就是人类天性之一,只能规范而无法根除,所以今日整肃之举也在着重于严加管束,而不是彻底根绝。
何况有官府监督着的赌场还方便管束,远比明着禁止了,一却暗暗转人地下经营以至于无法无天到官府朝廷律法都难以督管得到。
子言手中握有实证明据,一一判决了十一家赌坊或轻或重的罪责与惩罚,公道廉明精准干练,听得围观群众心服口服不已。
剩下最后一家,也是最大一家史药钱赌坊,子言摊开了疯子赌写下的状纸,沉声地叫唤道—
“史药钱赌坊的史大老板……”
爱爱颤抖了一下,她小脸苍白,却是横了心夷然不惧地排开众人,直直来到他近前。
“史爱爱在此,巡按大人有何指教?”她脸庞雪白,眸光紧紧盯着他不放。
子言一抬头,玉面瞬间僵愣住了,“……是你?”
她冷冷一笑,“可不就是我么。”
他震惊地瞪着她,状纸自修长的指尖溜了下来,“爱爱?”
“‘巡按大人’,”她凄然一笑,咬着牙道,“咱们俩都想不到吧?”
“你就是史药钱赌坊的当家三娘子之一,史老板?”他不敢置信地凝视着她,胸口蓦然一紧,“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天,邂逅以来,在他心里脑海里缠缠绕绕着的……精灵可爱慧黯的爱爱,竟然就是“恶名昭彰”的史药钱当家娘子。
“你不也没告诉我,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巡按大人吗?”她受伤地望着他。
“我……”他一时语结,眸光复杂至极地凝注着她。
所有的人都被他们一来一往的交谈懵傻了,有些茫然地瞅着他们俩……
咦?是怎么了?
“公堂之上不谈私事,”她小脸苍白,有力地叫道,“巡按大人,我们史药钱赌坊向来经营合法,公公道道……不知巡按大人有何见教?”
他心下一痛,想拭去她眉心紧攒着的痛楚,却又颓然地摇了摇头。
公堂之上以法为尊,不论儿女私情,他再怎么震惊心疼……此刻他的身份是八府巡按,立场不能动摇更不能稍加偏颇。
他强自捺下惶急与心痛,面色一整,“史老板,本官收到了一份状纸,指控你们史药钱赌坊设局坑陷善良百姓,以至其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并且涉嫌以异种熏香控制赌客,致使赌客身陷赌场无法自拔……可有此事?”
她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冲口而出,“见你个大头鬼!”
所有的人惊呼,不敢相信她竟然当面辱骂大官。
知府大人吓得连忙跳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头大声叱喝道:“大胆刁妇,竟然敢辱骂巡按大人……来人啊,先押下去打三十大板再说!”
“慢!”子言大手一摆,深深地凝视着爱爱,眼底有着掩不住的失望,“你的意思就是不承认了?”
爱爱心口一阵阵绞疼,相识一场,难道他还不明白她的为人吗?她像是那种设局坑人又用邪法控制人的妖女吗?
尤其他一向深邃含笑的眸子此刻充满了浓浓的失望之色,好像对她这个人完完全全不抱任何期望了……
他的眼神远比他的言语指控更加锥心刺骨……伤得她鲜血淋漓,却连个辩白的机会都无在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他的心里早已经对她判了刑了。
在他心中,她已有罪。
“你不过想要我承认,”她痛极反笑,眼底有着一抹疯狂之色,“是不是?你只是想要证明你是对的,是明镜高悬公正无欺的,是不是?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罪名要宣布的,你干脆一次痛痛快快都说了吧,我都承认!”
众人愕然—
“爱姑娘……”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巡按大人会不会是误会了,弄错了?
子言胸口像是被火烫的鞭子狠狠划过,他脸色也苍白了起来,声音却兀自坚定冷静,“史老板,你误会了,我不是存心要陷你人罪,只不过照证据办事,若有冤枉你之处,你径可以辩白……”
“辩白什么?”被冤枉与误解就像两把锋利的刀,狠狠插在她胸口,尤其这两把刀还是她心爱的男人扎上去的……
“史老板……”
“这份状纸是谁状告于我的?”她盯着他。
子言微微一怔,“槐树巷的杜阿强,你可认得这人?”
“谁知道他是谁?”她依旧冷冷不屑地道。
这下子知府大人又忍不住了,气得咆哮连连,“爱……呃,史老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平常本府看你也是个知法守礼的,没想到你暗地里干下这样的阴狠手段,现在巡按大人揭发于你,你非但不知错认罪还三番两次侮辱巡按大人,你可知道就凭这一点,本府就能将你重重治罪……”
爱爱已经豁出去了,她抬头睨了知府大人一眼,“大人,是不是我们每个月的孝敬不够,所以您趁这个机会发发火出口气儿?真不错,您这火儿发的正是时候,八府巡按是多么大的官儿呀,随随便便一弹指都能够帮您出了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