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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她受宠若惊。

  「是啊!」他俊颜含笑,「打成婚以後,我好像一直冷落了你,想想实在很过意不去。不管怎麽样,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所以我想,这回出游邀你一同成行,就算是赔罪,也当作是为往後日子重新开始的起头,如何?」

  重新……开始?钰希望他俩能够重新建构这份情感吗?他们也有可能相知相爱,而不只是两条一生一世的并行线吗?

  德媛黯沉无神的水眸乍现光彩,苍白的小脸漾开淡淡绯红,一抹浅笑勾在唇间。「好,我愿意。什麽时候起程?」



  「三天後。」

  於是,三天後他们乘着气派的大舫,随运河一路南下。

  是夜,钰带着德媛和也跟来的荷姬、数名贴侍,居於一艘泊在河心的船舲上。

  春寒料峭,才刚开春不久的晚上,被风寒凛,尤其饱含河面上的水气,更加湿寒。

  德媛坐在甲板上靠着船缘,想藉冷风吹去一路以来严重的晕眩不适。她不大能应付行水路所带来的摇晃荡漾,从上路至今每餐都食不知味,恶心想吐,成日在船舱里头晕难受,原先设想的江南风光,没有一件见识到。

  钰也很奇怪,到达江南後,故意避开各处名胜景点,偏往不知名的小河僻处而去。然而她更不懂的是,钰不是特地带地出来培养感情的吗?可他为什麽不但携着荷姬一道成行,且仍夜夜与荷姬同床共枕,却把她丢在一边?



  她不懂,真的不懂……

  「姊姊,你怎麽一个人在这儿吹风呢?」倏地,荷姬娇嗲的声音从身後传来。

  旋过玉首,荷姬满是浓郁香氛的身子已经偎过来,刻意扶她站起。「你身子娇贵,经不起折腾,快些回去吧!来,妹妹扶你。」

  「谢谢。」德媛只能应允。荷姬力气比她大,随手就把她从座椅拉了起来,她压根无从拒绝。

  甫站起身,她又目眩了一瞬,刚要稳住脚步,不意猛被一股力量硬生生推出船边!她出自本能反应,顺手抓住了荷姬的衣袖不敢放手,凭着手上随时可能破裂的锦缎,半悬在船外。

  「你……你推我?」望着荷姬,她惊骇不已。

  荷姬艳丽的脸上,挂了抹阴沉的笑。「没错,我送你一程。识相的,就自己放手!」

  「不……快来人啊!」德媛慌忙求救。

  光线不明的甲板上,很快出现了人影。「怎麽回事?」

  「救命啊……」看清楚立在荷姬背後的人,德媛直觉救星到来。「钰!荷姬想害我,你快救我上去……你这是干什麽?!」愕瞠的双眸中,映现了自己的丈夫竟伸出手来,要扳开她抓在荷姬袖上的小手!

  「钰?」她不敢相信,双手抓得死紧。

  「这边离京城有千里远,把你带来,你还当真以为我是想要重修旧好吗?别傻了!」男人面露鄙色,扭曲了原本俊好的容貌。「像你这种带不上台面的夫人,养在家里我都嫌浪费米粮,更何况每个月还得花大笔银两买药、请大夫来帮你这个要死不活的药罐子续命!早死晚死一样是死,你就认命一点,我可不想被你拖垮!」

  「你……」他讨厌她,大可以休了她、赶她出贝勒府,为什麽偏要杀她?

  像是察觉她绞乱脏俯的疑问,钰冷冷笑云:「为了你,怡沁郡王府每个月都会送来一笔钱,贴补你的药钱和诊金。我若是和你断绝夫妻情分,就等於损失了一笔财富。然而要是你自己厌世自尽,那麽怡沁郡王就剩下我这个半子了,他不会舍得让我闹穷的。」否则,谁知道哪天这女人忍不住,跑回娘家去哭诉他的不是,让他努力在郡王夫妇面前假装的模范丈夫样露了馅,白白丢失这笔收入呢?

  言罢,他从靴子抽出一柄寒光凛凛的匕首,狠逼她至绝路。

  「放手!你应该不会希望黄泉路上,自己连双可以收冥银的手部没有吧?」

  「你……」眼看他毫不容情地把锋利的匕偎向脆弱的手腕,德媛只能无奈松手,扑通一声落入深不见底的河央。

  「唔……咕噜……」

  河水冰冻刺骨,全身脉搏瞬间收缩,教她几乎承受不住。平静的河面下,潮水不止息地流走,轰轰的水流朝不会泅水的她袭来,承受着窒息的痛苦,胸口好闷,忽起忽落的痛苦挣扎中,她陡然瞥见船上那一男一女得意的笑容。

  她忽然妒恨!恨这对狗男女,更恨透那个欺骗了她信任的男人!

  钰……我恨……我恨你!如果今生不会再见这张脸,但愿来生也不要再看见你──

  第九章

  没有那张容颜,便没有过往,是德媛自己对心门烙下的锁。

  和荷姬一块儿得逞了计谋後,钰立时令船夫掌舵,扬长而去,船上随行的贴侍们懂得三缄其口的重要性,对外不漏半点风声。其後他带着荷姬在江南各地好生游玩,直到厚厚的阮囊终至羞涩,才总算尽兴,动身回京。

  一回抵贝勒府,钰马上亲身前往郡王府,在怡沁郡王夫妇面前声泪俱下,捶胸顿足,说德媛在前往江南的旅程中,意外落水!而他在江南连续打捞三个多月仍无所获,怕是凶多吉少,芳魂恨归了。

  郡王夫妻忽闻恶耗,恍若青天霹雳!

  当下,郡王命人收拾细软,连同福晋一起,扯着身为丈夫的钰,火速从京城出发南下,一路上不停打探关於任何落水女子的消息。怡沁郡王坚持,非要见着屍体才算数,否则说什麽也不肯就这麽禀上宗人府,在女儿的名下添个「殁」字。

  忧心忡忡、心急如焚,得到的讯息却无一可用。算算钰先前花去了三个多月,再加上他们此次南下所费的时间,眼看德媛渺渺於人海中,芳踪日渐杳然,生死不明,将女儿视若掌上至宝的怡沁郡王每每思及,便不禁老泪纵横,有了年纪的身体经不住气血凝窒,心火交攻,终於在抵达南京时垮了下来,请来大夫诊治却迟迟未见成效,急坏了福晋。

  据闻有皇朝亲贵莅临,府衙恰在南京约两江总督自然不敢怠慢,除了救令下属动员帮助郡王零女外,也延聘更好的大夫来为郡王医治。正好名闻遐迩的神医「玉华陀」就驻足在不远的秀水小城,总督有意聘请,然而神医性情孤僻倔傲,恐难打动,福晋於是指派钰贝勒这个女婿去央请神医前来。钰虽百般不愿,也只得咕哝应承,然後摆起架子,浩浩荡荡前往求医。

  饶是他钰贝勒的面子忒大,由他出马,神医果然点头应允到南京为郡王治疗。从秀水城至南京这段五、六日的路程上,他整副心思和一对眼睛,全摆在那朵清秀婉媚的粉色芙蓉身上,几次想要藉机搭讪、一亲芳泽,奈何她身边总有尊高大昂伟的身躯保护着,教他近不了身。

  ☆☆☆

  南京,是为六朝古都,诸多前朝曾在此定都,擎政布武、建宫立祠,故其景色不仅有江南的秀丽水色,亦有应属华北的雄浑劲毅。前明太祖朱元璋曾立都在此,定名为南京,更将此地的发展水准又提高了一级,而今统治江苏、江西、安徽三省的两江总督府,即设置在此。

  安坐在总督府的客房内,小女子低垂着一双澄艳可媲西湖的美眸,默默翻阅着一页页前尘往事,但觉形如嚼蜡的前半生,毫无值得回味之处。来时路所历经的忧伤沧桑,她不愿再想起,因为落水那一刹,她已让自己绝望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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