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瞒不过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爷爷,只得略显失落的说:“他不会给我名分的,也好,我本无意攀权附势,像我这么一个乡下贫女,只配得到这种待遇,我该涕泪纵横的感谢他的恩典了。”
爷爷不明白他们之间隔着什么阻碍,可单看他们的外貌,不啻是一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若到头来没有结果,岂非憾事一件?
“快别这么说,如今恩公成了你的男人,你便要以他为天,谨守三从四德,知道吗?”
“我不要什么男人,您才是我最在乎的人,我真怕您丢下我一人,那我在世上果真举目无亲了。”爷爷的安危才是慕容雪所挂念的,她少不了他老人家。
杜若音见状,脸上泛起恶意,口中喃喃自语:“臭丫头,你得谨慎点儿,哪天将本姑娘惹毛了,当心送你们祖孙二人共赴黄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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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回只要有机会,慕容雪总会避人耳目,带着一些精致小点心去探望时常三餐不继的凌月,让她补补身子。这样偷偷摸摸的去了几回,倒还没遇上什么麻烦。
“凌姐,这是我亲手做的饽饽和粕敉,你尝尝。”慕容雪将糕点一块块从窗棂递给屋内的凌月。
凌月随即狼吞虎咽起来,像是饿了几百年似的。
慕容雪敬佩她这般辛苦的偷生,只为替死去的丈夫立个衣冠冢,若非爱到极至,怎会有此情义?
“你再多忍耐一些时日,我知道钥匙放在柔卿姐房里,只要她不在,随时都可以下手,事成后,我再拿件衣裳让你换上,乔装成府里的下人,只要咱们配合得当,应是万无一失的。”
“雪儿,你的大恩,我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也偿还不尽。”凌月热泪盈眶,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只要还囚禁着她,尹千负就无法从过往走出。慕容雪认为自己是有心为善,虽善不赏,便不要她的感激,只要她好好保重身子,就是完成了先夫遗愿也不得轻生,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她苦熬了这些年,老天不会弃她不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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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慕容雪又在尹千负的怀中过了一夜,一早她醒来时,尹千负已经出门,床榻上还残留昨夜的温存。
她揽衣下榻,来至镜台前坐下,从宝奁中取出系着银坠的玉搔头叉入云鬓,再将牡丹当成发饰,画上涵烟眉,唇脂点上石榴娇,然后以云母片剪了花式贴在额上……平时不常在面容上施以脂粉的她,此时竟妆点得明艳动人。
女为悦己者容,她倒没注意自己已不自觉的印证了这句话。
昨夜枕畔的尹千负曾不经意提起,今儿个他将到刺史大人府中作客,正意谓着柔卿也会随去。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她于是鬼祟的溜进柔卿的房里,探探门外并无人发现后,才关上门,开始翻箱倒柜,寻找小屋的钥匙。
折腾了一阵子,终于在木柜里找到一只鸳鸯蔓草纹银盒,盒里躺着一把钥匙。
“应该是这把了。”她将钥匙放入袖袋内,旋即若无其事的步出房门。
不意却撞上路过的陈嬷。
“慕容姑娘早,不知姑娘为了何事找柔卿姑娘?她一早便跟着少主出门去了。”陈嬷果然是个势利小人,见慕容雪的身份今非昔比,纵使为了上回被尹千负杖着之事,在心中记上她一笔,见了面却是这副逢迎巴结的嘴脸。
慕容雪对这类小人一向敬而远之,平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就不知她是不是好嚼舌根的人。
“我……我本想来向她拿个绣花样子,这会儿才想起她陪少主出门作客的事,待她回来,我再走一趟吧!”慕容雪说起话来浑身不自在,话一说完便忙着离去。
“怪哉!紧张个什么劲儿?这其中一定有鬼。”陈嬷看出了事有蹊跷,决定趁此告她一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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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定万事俱备的情况下,慕容雪带着一件下人穿的衣物再次冒险进了林子里。
“凌姐,我来救你了!”她大喜过望的嚷着,将门锁打开后,急忙要凌月将衣裳换上。
凌月没想到她真的胆识过人,原以为她身为弱质女不敢背叛尹千负,孰料她竟说到做到。“你放我走,少主不会饶过你的,咱们非亲非故,这么做值得吗?”
“说什么值不值得,我……”慕容雪忽地感到胃里一阵反胃,幸得早上尚未进食,只揭来衣袖干呕。
凌月连忙扶她坐下,忧心的问:“妹子,你怎么,该不是受凉了吧!”
“我也不清楚,连日来我只觉得食欲不振,老想呕吐,精神也不太好。”
“请大夫看过了吗?”
“只是点小毛病,毋需劳师动众,甭担心我了,助你脱离险境才要紧。”
在慕容雪的催促下,凌月换上紫衫、黄裙,并将披散的发丝梳成高髻,随后又戴上幂罗遮面。
“今儿少主不在府中,咱们有大好机会可瞒混过关,事不宜迟,快走吧!”慕容雪逮着了这个机会,抱着破釜成舟的决心,不成功便成仁了。
“大恩不言谢,好妹子,这份情义,我会铭记在心。”凌月心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一句也记不得,只感谢上苍让她遇见了这一位贵人。
“要谢的话,等事成之后再谢吧!”这的确不是谢恩的好时候,慕容雪步步为营的领着凌月离开这个地牢似的地方。
两人从后院的小门进入尹府,凌月顿时有了重见天日之感,镇日被囚禁在那间简陋的小屋里,每晚入夜后,皆得与林子里的鬼声魅影为伍,早已不知置身日光下是何滋味。
再次踏入这个熟悉却教她许多痛苦回忆的地方,她不禁百感交集。
慕容雪看出她的心正受着无比煎熬,却无暇安慰,只劝她别胡思乱想,眼下安然逃离才最重要。
“咦?慕容姑娘,你要出门啊!”来到前厅,不幸又遇见了多事的陈嬷。
或许是作贼心虚,凌月的头低得不能再低。
慕容雪深怕露出马脚,让陈嬷抓住什么把柄,于是刻意斥责起她来:“我想做什么,你管得着吗?少废话,让开。”
陈嬷活到这把岁数,除了尹府以前那些正主儿和尹千负外,还没有哪个丫头片子敢这样对她说话,就连柔卿平日也对她客客气气的。
“臭丫头,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起染房来了。”她在嘴里小声嘀咕,又不敢当真骂出口,差点给憋死了。
“你在嘀咕什么?你可得知道,要是我在少主面前参你一本,你这项上人头马上摇摇欲坠。想多活几年的话,就少管我的闲事。”慕容雪想以气势喝阻她,不给她任何看出端倪的机会。
陈嬷立刻陪着笑脸:“慕容姑娘,老奴知道先前对你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老奴一马吧!”说着,她注意到慕容雪身后的凌月。
“这位姑娘好面生,不像是府里的人。”
“这是绸缎庄派来的,方才送来我要的货色,这会儿正要离开。”慕容雪瞎谄些话想瞒过陈嬷,不等她质疑,便装模作样的将凌月请出尹府大门。
一出得门口,慕容雪偷塞给凌月一些金银首饰,这些首饰全是平日尹千负送给她的。“走了就别再回头,咱们日后有缘再见。”
碍于大门两旁有尹千负的手下看守,两人不便再多说什么,想说的话全在临别一眼中道尽。
望着凌月渐行渐远的身影,慕容雪总算可以不再受心如悬旌的痛苦,只是万万料想不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她不免担忧的想,若这不是神灵在冥冥之中有所保佑,便可能是一种凶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