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离听到这话,猛一回头看向小娟,她真是痛到、气到不知该说什么。她猛然调回头,继续忍气吞泪的往墨衣他们走去。
她们这是过河拆桥吗?还是前世仇人相见,今世索债报冤?难道她这段日子所付出的,在她们眼里呈现出来的,竟是她成为阻隔秦梦蝶和爷结成好姻缘的障碍吗?那么爷呢?爷的心里又是怎么想呢?
她好气,更伤透了心,压回眼眶的泪怎么眨也眨不回去,哽咽塞住了喉头,吞下一个又起一个。见到墨衣他们,她握紧拳头,还是逼不出声音来,乾脆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墨衣和墨言见她伤痛到什么话也不说,净是低着头直往外走。两人目光一致的盯着小娟,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她。
一会儿,墨衣朝小娟点头一笑,开口说了话,「自作多情的人,总是容易伤心。」
墨言则看一眼埋头往前直走的人,再回头又望了望小娟,离开之前抛下一句话,「忘恩负义的人,根本不值得爷费心。」
***
寒星伴月 夜深沉 近水楼台 歌声吟
书琴一只 谱乐音 月下独白 诉衷心
情人不解 难言伈 金樽抚 红烛烬
系上情弦 再调韵 吟咏 天上人间追寻
长久心愿 倾诉伊人
离花盛开 愿与卿 共芯馨
长离坐在房里,看着书上寒季书的练字。他的字写得好,词句读来颇有文采,似有含意,但她难得看他写词,而且写得如此深情。
他总言:吾人读圣贤书,不为文章诗句,乃重明义解理,行於身扬於世,有如大学所言--致知、格物、意诚、心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段日子的相处,她观其言、察其行,发现他先前有意误导她,让她以为他是个爱计较的精明商人,实则是个为善不喜人知的大善君子。长离对他刻意的欺骗哂然一笑。
「怪哉!都快二更天了,爷这么还不回来呢?」她低头看着从书楼拿回来的「唐诗百首注疏」,校对着里头的注脚。等待寒季书回来的心很急切,令她的注意力不集中,随意翻动一页,上面「长恨歌」的书体写得虽好,依然引不起她的注意。
午后,她从书画楼回府时,见若文在厅堂等她,她讶异地问他为何而来,这才知晓寒季书和人约了饭局;而若文则以为寒季书会派人找她来陪他吃午饭,结果她没回来,他只好一个人孤单的吃饭。
为此她很愧疚,整个下午都在陪他练拳、背背论语、聊聊天。直到用过晚膳,她还是没见寒季书回来,派人将若文送回寒大宅後,她一个人继续等下去。
这一夜,她等得既心慌又心急。
心慌,是因为她答应过他,不要求他去见小姐,但她今日又答应小娟这事,令她不知如何向他说。心急,是因为她真的存有私心,只想一人独占寒季书所有的关怀和注意,若不是两人的身分差太多,她真会不顾一切把他占为已有。
所以,她今天一定要说一说才行,必须趁着她还有勇气,趁着她的私心未战胜理智前,赶紧把话对寒季书说清楚。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她做好了决定,再回到书上时,便见到这几句诗。她不自觉地吟起,心中感叹世间情感的无奈与分离。
虽说唐明皇和杨贵妃是爱得那般浓烈,然而一旦面临利害相冲时,感情还是禁不起考验。就像她的爹娘,不也曾经是深情比酒浓,但为了一个子嗣,冷战十年多直至老死,娘都不曾原谅爹,而爹更是抱着满满的遗憾挥别人间。
她最好离感情远一点,有如她的名字一样--长长远远的离开。
长离边想,视线重回寒季书所写的书法,赫然发现上面有红墨句读之处别有含意——
「寒、书、情、系、长、离!」
这……是真的吗?还是她眼花了?
应该是她眼花了,寒季书的诗不可能是这么写的。
唉!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情不扰人人自扰。
但就算寒季书的诗不是这么写,她的心却早就陷在里头,不可自拔。否则,她怎会舍不得将玉块还给他呢?怎会为了秦梦蝶的事烦恼呢?这全是因为她对他有了非分之想。尽管她情不自禁,但感情之事由得了她作主吗?
「……爷,小心走。笔君,快去为爷端醒酒茶来。」门外传来墨衣的说话声,应是寒季书回来了。
「是。」
「笔秀、笔秀,离儿呢?怎么不见她,她去哪了?」
「爷,已经二更了,小姐早就歇了。」
「歇了?谁准许她歇的,我已经一天没见她了,不行。」
「爷,您别嚷嚷呀。您今夜酒多喝了,您醉了。」笔秀轻声安抚着。
「爷,您回来了。」长离走出房门,心中嗟叹时机不对,早在听到他的声音之际,她已知晓今夜是空等待了。
「离儿,过来,过来。」寒季书颠踬着步伐,往长离的方向走去。
「爷,小心。」长离抱住差点扑倒的寒季书,他满身酒味呛得她难受,头不觉的晕了起来。但他抱她抱得紧,头也紧伏在她的颈窝不动,其他的人见他缠住她,纷纷站到一旁乾瞪眼。
「小姐,还是由你来扶爷回房,否则爷会一直嚷嚷着要见你。」墨衣笑着指指在长离所住的隔壁房间。
「好。」长离推着他往前走,见他不动,哄道:「爷,外头好冷,我们回房里好不好?」
「你会冷?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还以为你打算整夜站在这儿赏月。」他扬起迷人的笑靥,嘴附到她的耳畔说:「离儿,今早我在书房随手练字,忽然心有所感,就写了一阙词:寒星伴月,夜深沈,近水楼台,歌声吟。书琴一只,谱乐音,月下独白,诉衰心。奈何,情人不解……」
长离听着他的吟唱,身子莫名的僵硬起来,想要开口喝止他,他的身子却往前一颠,在她的粉颊印上一个深吻。
「哇,好香!我的离儿,你真的好香。」
「爷!」长离知道他正在发酒疯,没想到他的酒品这么差,还好他不常喝酒。这还是她来到寒府,第一次见他喝这么多酒。「爷,我们快点进房里好吗?」
「进房里?好,我们这就进房!红烛点成双,新郎抱新娘。」寒季书顺着她的话,搂起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抱入怀里,不让她出声抗议,踉踉跄跄的步进房。「你们……不许进来,这是我和离儿要进的洞房,谁都不许进来坏了我的好事。你们该听过……春宵一刻值千金……」他疯疯癫癫的重复说着,醉眼蒙蒙的眸中突地闪动一道精光,阻止了他的下属。「听到了吗?谁都不许进来,今夜只有我和离儿两人成行哦!」
「爷!」长离因他的疯言醉语是又羞又恼,偏他醉得不知所言,她只好不理睬,一迳努力地把他扶到床上躺好。
但他很重,她的力气根本比不上他,她回头想喊人帮忙,身後却一个人也没有。
「你们……哎呀!爷,你别乱动,爷……啊……」
无奈之下,她只好自立自强,为了不让他滚下床,她也跟着上床,然而他直压在她身上,差点把她压得岔了气。
「爷,你快别睡呀!」她一手推着他埋首在肩窝的头,一手将压在身上的重量往旁边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