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声问着,让她拥紧手中的裘衣,整颗头埋在里头,闷声不吭。
“起来,你这样会闷坏的。”拍拍她的头,古奎震轻哄着。
“反正横竖都得死,闷死总比毒发身亡好……”她闷着声很哀怨的说。
“你再寻死寻活的,小心我一刀砍死你!”他低吼,敲了她脑门一记。
抬起头,毕颜扁着嘴,泪水悬在眼角边。他表情看来很凶狠,她说的话似乎是惹毛他了。
“我不准你再说这些丧气话,你晓不晓得有人想活却活不下去?”他为她如此努力,无非是希望她早日康复,她难道没看见?“而你,却一点也不想为自己努力。”
“我只是不希望你疲于奔命,连个觉都睡不好。也不想看你一脸沮丧的表情,其实这毒在我身体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让她觉得很寒很冷,发作的时候昏昏欲睡,清醒时候全身无力泛起酸刺的痛,而这些她都能忍。
“它会让你死!”他抓着她的肩膀,拉高她直望人她眼理。“而我,一点都不希望你死。”
“我怕会让你失望……不要这么努力好不好?”她心底泛起阵阵酸痛。“大夫的话我都有听进去,你骗不了我的。”
古奎震的嘴角隐隐抽动一下,眼神变得黯然。
“在这里见不到你,让我觉得很孤单。”她宁可回到先前两人挤一间房的那段时光,至少可以一抬起头就晓得他在自己身边,哪里也没去。“纵然可以多活个几日,我也不要!”
“不要再那么任性了!”他抿起唇,冷冷地瞪着她。
他的严厉,让她的泪滚落下来,毕颜只是觉得自己很傻,更讨厌这副病奄奄的身子,他对她的体贴,只因为他拥有一副古道热肠的心肠,所以他不会放任她死去,那是天性使然。
“对不起……能遇到像你这么好的一个人,我真是太幸运了。”
眯起眼,古奎震激动的抓着她的肩,“我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人,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管别人是死是活、唯独你,就是不行!”他冷哼一声,眼神阴沉。“若你想死,只要我的头没点下,阎王永远也要不到人!”
“是你自己说过要一直待在我的身边,自己说过的话,就要有本事做到!”他眼一眯,将她拖到面前,“除非你从头到尾都在说谎。”
他冷冷刮她一顿,毕颜怯懦地缩了缩身子。
“躲什么?被我说中心事了?”古奎震箝制得她动弹不得,哪里也去不了。
“我没有。”她吼得很大声,要否决掉他所有对她的不信任。“为什么你要这样误会我?”豆大泪珠开始往下落,她气得连话都说得颤抖。“我也不想死呀,谁想年纪轻轻这么早啊?”她哭得声泪俱下,好不伤心。
“如果可以,我也想永远待在你的身边,可是不能,因为我要死了!临死之前还不能和你天天见到面,哪天我死了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着,那我一定死得很不甘愿!”她哀怨的控诉着,将满腹委屈倾泄出来。
他可以觉得她很软弱,也可以认为她很无能,就是不能怀疑她的忠诚,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实实在在没有半点虚假,若要硬被他扣上一个大帽子的话,她是死都要和他拼命的!
“我宁可离开这里和你到处流浪,就算死在半路上也无所谓,至少还能看见你。”抹掉泛滥成灾的泪水,她哭得脸红脖子粗。“我任性、坏脾气、闹别扭,随便你怎么说都好,我就是不想一醒来见不到你的人影。”说到最后,她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我都要死了,还不能顺顺我的意吗?”
头一次,他见到她如此激动的表达自己的意见,这让古奎震好半晌都哑然无声,吃惊连连。
“毕颜……”他拍拍她的背,她哭得浑身颤抖。
“不要叫我!我就是很任性啦!我都要死了,难道连耍任性的权利都没有吗?”他只会凶她,她又不是很想死……只是时运不济,挡那么一刀就得赔上命,她偏偏就是那个最倒楣的!
一阵低低的笑声传开来,古奎震搂着她的背笑得腰都要弯下了。
他只能说她耍任性的模样很好笑,他从来不知道她说话可以这么快,像连珠炮一样,平时她说话总是很轻柔,不疾不徐,可见她真的是很生气,也很不甘愿被他凶。
“每一次,当我见到你的时候都是昏迷的,可是我总是很期待在下一刻里,你会睁开眼对我微笑。”搂着她,古奎震脸上僵硬的线条柔化不少。“所以,我才这么卖力。”她的笑容总是能化去他所有的不安。
“你孤单吗?那可以想想我,我和你一样,你不在身边到哪里都觉得寂寞。”拥紧她,他很高兴这些天来,总算能够见上她一面,和她说说话。“我很想你,就像是你想念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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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骄阳,晒在一片绿草如茵,枝叶繁盛的坡道上。枝头上,嘹亮鸣叫声绵延不绝,一声接一声,告诉人们夏日的脚步到了。
一道黑色硕长身影,伫立在一处境前,墨黑色的双瞳中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诉说,然而他却是不发一语,薄唇抿得紧紧。在那双眼里,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情绪,像是一个又一个秘密,没有人知道。
古奎震闭上眼,听着耳边轻微冷风散在这片天空里,唯有这时候,心中那些浮光掠影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还他一个浑沌未开的心境。
这些年,他一再回到这块土地的原因,只为了一抷黄土,而那抷黄土掩盖的人,是他这辈子最爱,最无法忘怀的女人。
纵使一眨眼过了十二个年头,岁月流经冲刷过往记忆;即便他将自己放逐在漠地边境,然而他的心却随风飘动,穿梭在时空之间,在某一时、某一个梦境里回到这里,去吊唁最爱的女人。
他走不掉,永远逃不开这块土地,纵然离得再远,也会回到这里,岁岁年年,不曾改变。
“凤琳,我回来了。”哑着声,古奎震看着碑上变得有些斑驳的字迹。
灰白的墓碑长年伫立在原地,经历许许多多风吹日晒四季递嬗,而它依旧冷冷冰冰的在原处,等着和他一样的人前来吊唁,仿佛才能得到安慰,长年久眠等着下一次友人的造访。
细砰的脚步声响起,古奎震一手按住腰上的大刀,眉一敛,全身处于备战状态。
“是我。”晋熹沉稳的嗓音响起。
他哑然,刚毅的脸庞添上些微的吃惊。
俊儒斯文的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笑容,并不在意古奎震眼里的诧异。“来看凤琳。”弯下腰,他将带来的鲜花放在坟前,双手合十,闭上眼诚心膜拜。
看着他的侧脸,古奎震神色难测,恢复一贯冷漠模样,仿佛先前的哀伤脆弱不曾出现。
“没想到你还记得她的忌日。”睁开眼,晋熹低低吐出话来。
“该说我不曾忘记。”
“难怪这些年来,每当我来到这里时,坟上杂草总被除得干干净净。”他笑了,俊逸的脸上没有古奎震那抹复杂阴沉的神情。
“我能为她做的事,只剩这么多。”低沉嗓音里,有太多他强压抑住的情绪。
“你……”晋熹眯起眼,目光停留在他那张冷硬没表情的面容上,一阵吃惊。“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