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拖着沉重的步履踏上半月街屋子的阶梯。她决定要告诉沙维奇所处的危险。蓝伯纳想要除去她,继承一切。
安妮走进书房,她庆幸施雷恩不在。维奇坐在那儿抽菸,啜着白兰地,安妮张嘴道:“我的堂兄一路追踪我到里奇蒙公园,为的是——”
“别给我找借口,你所做的是不可原谅的。”维奇平平地道。
安妮脸红了。“我知道我不该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就驾走你的马车。但如果我开口了,你一定会拒绝。”
“正确。”室内一片岑寂。
“那天如果不是我喝太多了,我不会同意参赛。”
“正确。”现在充塞室内的只有烟及岑寂。
由她抽中十三号起,她就该知道今天会是场灾难。但她不敢提出噩运做为借口,维奇会说事在人为。再指责她堂兄意图谋杀也没有用,维奇只会轻蔑地看着她。去他的沙维奇!暴君是无法被安抚的。
安妮抬起下颚,她取出今天赢到的奖金掷在桌上。“你可以该死地随你怎么想,不管我怎么说,但事实是我赢得了这场天杀的比赛,而那需要勇气。”她嗤之以鼻地道。“这可以付你宝贵的马车的费用。”
维奇捺熄雪茄。“你搞错重点了,除非你是故意迟钝,你让马匹陷入险境,更不用说是女士们。幸运的是,马匹没有受伤,女士们就不然了。”
“这些‘女士’,”她讥诮地强调道。“不过是扭到了足踝,我想她们还活得下去!”
维奇的眼神及语气依旧冰冷。“她们不像你,她们必需赚钱维持生计,她们至少一个星期无法上台,”他看向桌上的钱。“这应该可以使她们不至于饿死!”
安妮抿起唇。“她们还可以靠躺着赚钱,受伤的只是她们的足踝。”
维奇咬着牙道:“我最厌恶你的一点就是你的势利。”
安妮感觉像在心口被刺了一刀。她知道安利绝不会在沙维奇面前哭泣,但她只觉得喉咙哽咽。为了阻止泪水流出来,她假作轻蔑地以手抹过鼻子,结果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炭痕。
维奇摇摇头。“两个毛头小伙子争相在女士面前争出风头。该死了,滚离开我的视线吧!”
安利离开后,维奇还在沉思着该拿他怎么办。至少男孩的“性事”问题有桃莉代为解决了。他再次摇摇头,那个年轻的小恶魔居然有胆量驾他的马车到里奇蒙公园比赛!而且还赢了!
安利有一件事说对了一一这么做需要勇气!现在也该是把男孩高昂的精力导向正途的时候了。维奇决定到欧陆旅行时带着安利一起!
安利可以在路上挑选他要运往印度的货,这也正好能掩饰他正打算开始的走私业。他还可以顺便挑些好东西装饰伊甸庄,如果他没有记错,威尼斯的嘉年华会就要开始了。在嘉年华会期间,男女恣意寻欢作乐,放荡颓废,他曾站在船上的甲板远眺过一次,那是整整一星期,令人难忘的音乐、烟火及化装舞会,这一次他会出席。
在“飞龙号”整修期间,伊甸庄也大约可以布置好,邀请客人来访。他可以藉此对伦敦的贵族展示他的财富,并显示给他的邻居看他控制了这整个区域。他已买下了在下议院的席位,但明年的选举他需要他们的投票来保留住席位。但维奇并不担心,因为他也可以承诺给每名投他票的人五先令。
次日一早,维奇到伦敦码头雇用船员。他还请了几位以前他跑中国航线时,跟过他的东印度公司的水手。
早餐时,他给了施雷恩这个周末要邀请到伊甸庄的宾客名单。十一点时,他在考南街邀请南夫人到伊甸庄,给了安妮一长串客房需要的家具清单。
安妮很惊讶他对昨天发生的事不怀恶意,对他赋予她装潢他心爱的伊甸庄的重任,更是受宠若惊。
“你何不干脆提早几天去格文沙?布约翰会很欢迎你给他宴会上的种种建议。这是他第一次在英国招待客人,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有些惶恐。”
安妮看着手上似乎无止尽的名单,她挑挑眉,纳闷他是否真的认真。“我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她微弱无力地道。
“世界就是在一个星期内制造的,不是吗?”维奇指出。
安妮在罗丝及柏克的帮助下,跑遍了伦敦的家具店,挑选适合伊甸庄的家具,每一件都是精心选择,价钱不菲。最后在一时冲动下,也为了让维奇着恼,她决定其中一个房间选用中国式的布置。她还挑到一张翡翠帏幔、床头雕龙的大床,非常引人注目。
安妮享受着挑选每一件东西的乐趣,由小小的瓷碗到放在卧室的夜壶。所有的东西必须在星期四中午前运往伊甸庄,最迟在星期五早晨之前装潢完毕。星期五晚上客人就会陆续到达。
布约翰热诚地欢迎安妮的到来。他们立刻指挥伊甸庄的仆人,将家具搬到各个应该在的位置,安妮对完成后的结果非常地满意。维奇挑的法国壁纸及地毯和安妮选的家具配合得完美无间。她和维奇的兴趣确实相似得很。
夜幕降临之前,一切已布置就绪。维奇在天黑后到达,他浏览过伊甸庄,对它王宫般的布置毫无挑剔之处。
安妮因他的赞美而高兴,但她也累坏了,维奇的在场一向令她心绪激荡。她提前就寝。她原打算挑贴法国壁纸的那一个房间睡的,但琳娜前来带路道:“主人指示我安排你睡在中国房,爵爷。”
安妮咬着唇,制止自己笑出声。中国风味是她和维奇之间的私人笑话。她坐在那张大龙床上,拢起膝盖,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快乐过了。扮成男性还是有它的补偿的,沙维奇允许安利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而她不认为他会给予安妮同样的自由。她叹了口气,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安妮马上发现到扮成男性的不便处了。她起床后打算去骑个马。昨天她一直太忙了,无暇参观马厩。此刻她打量着厩房内关着的三十五匹上选的骏马,正在赞赏不已时,就听到一个沉沉的声音道:“你该死地怎么有办法睡这么晚的?”
安妮转过身,对维奇的嘲弄有点生气。现在甚至还不到八点。只见维奇穿着件旧长裤,袖子卷了起来,他手上持着铲子,明显地正在清理马厩。
“你应该有的是小厮可以做这种事的。”她刚才就看见了至少一打以上的小厮。她不喜欢维奇眼中不怀好意的光芒,并计划撤退,但她的脚似乎定在了原地。
维奇毫不掩饰笑意地道:“如果说有什么最能增强体力及人格的事,我发现到那就是铲粪了。”他将一把铲子丢给她。“这两者你都可以用得上一些。”
她的第一个冲动是铲一把粪甩到他傲慢的脸上,当然,这只会给维奇借口将之抹回她脸上。仿佛他能读出她的思绪,维奇道:“它对长胡子也有帮助!”
安妮的骄傲不容她拒绝,她咬咬牙担了下来,甚至还故意一面哼着小曲。事实上维奇早已做了四分之三,只剩下九个棚子未铲。但清了六个后,她就已经腰酸背痛、筋疲力竭。她听见脚步声,她挺直腰杆转过头,看见蓝伯纳涎着一脸笑,站在那儿,她愣住了。
“你该死地在这里做什么?”安妮问道,突然间又有力气铲起一铲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