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你知道那个傲慢的律师怎么说吗?”那对猫般的绿眸闪着气愤的光亮,一头乌黑的秀发往后甩。蓝安妮和她新近继承为蓝安利爵士的孪生哥哥坐在船上,正诉说着最近和他们的外婆去伦敦拜访蓝家律师的经过。
她模仿那位律师正经八百的语气道:“我亲爱的蓝小姐,你没有属于自己的钱。过去你是你父亲的责任,此刻你是你哥哥的责任,未来你会是你丈夫的责任。”
安利笑了,他是个年方十六的瘦长青年,容貌和他的孪生妹妹神似。他了解妹妹一向最气愤男女间的不公平,这次她直接找上律师询问她的财务状况也合她的个性。
这是个难得的晴天,也是自从兄妹俩得知父亲蓝洛斯爵士,在锡兰担任总督时却因病逝世的长时间以来,第一次驾船出海。此刻他们全坐在甲板上享受阳光,享用管家柏克准备的丰盛午餐,任“海鸥号”随波逐流。
两兄妹惊人的相似,不认识的人常会将他们搞混。就像一般的双胞胎,他们也爱玩假扮彼此的游戏,戏弄左右的人。将近十七岁的他们仍未发展出明显的男女特征,安妮又喜欢和她孪生哥哥做一样的打扮,穿着上衣、长裤,在乡间骑马,任何安利会的事她都要学会。由于他们一直居住在乡下的蓝庄,远离伦敦的社交界,和外婆及管家同住,只要老夫人不管,其他人也不去说话。双胞胎的父亲在他们小时候就到锡兰赴任,担任总督,母亲伊芙也跟着洛斯一起走。因为双胞胎年纪还小,担心他们无法适应锡兰的气候,他们被留在老家蓝庄,并请伊芙夫人的母亲,寡居已久的南兰丝夫人来照顾他们。南夫人因为没有自己的子嗣,南家的爵位在南爵士死后传给了爵士的其他男性继承人。夫人被迫搬离开南邸,靠一份微薄的寡妇津贴,住在城里的房子。接到她女儿的邀请,南夫人极乐意承担起照顾这对年幼的双胞胎兄妹的责任,她可以住到舒适的蓝庄,有成群的仆役可使唤,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最重要的是,她爱这对年幼的外孙子女——不像她那个总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女儿。伊芙太过重视自己的美丽及魅力了,不可能成为好母亲。
安利催他妹妹说下去。“后来呢?”
安妮绽开个灿烂的笑容,这一刻她美丽得谁也不会将她误认为她的哥哥了。满十六岁后她在罗丝的坚持下,换穿过女装,虽然她一直遗憾自己的胸部不够丰满,但罗丝告诉她胸部坚挺是最重要的。
她有对莹亮的绿眸,反映出每个激动的热情,加上那性感的双唇,长密的睫毛,没有人不对她强烈的美丽屏息。罗丝本已安排她进伦敦的社交界,后来这件事因为洛斯的死耽搁下来。
安妮又开口了,“我问他,如果我这位未知的丈夫没有出现,我可以用我的嫁妆来养活自己吗?”
安妮到伦敦问蓝家的律师这些问题是有目的的:由于外婆的遭遇,她明白到财政独立的重要。罗丝出嫁后,一切的财产都属于她丈夫,在南爵士去世后,她只得到微薄的寡妇津贴,所有的钱都到了南爵士的男性继承人那儿。最主要是上个星期她哥哥的坠马意外令她不得不关心起这个问题。因为安利没有结婚,如果他意外去世,所有的钱会落到他们的堂兄蓝伯纳手中——蓝洛斯的弟弟蓝洛勃之子。而根据罗丝了解的,蓝伯纳并不是个善良人物,他在伦敦花天酒地,还欠下一屁股债。
“他怎么回答?”安利又问。
“我亲爱的蓝小姐,我保证你不会有找不到丈夫的问题。”安妮学对方的样子说道。当然,那时她穿的是她外婆为她打点的淑女装束。
安利笑道:“瞧你现在这样子可不一定。”他打趣安妮此刻男孩般的装束。为了方便在船上工作,他们都穿着长裤,头发扎成马尾,梳在脑后。
“最后我直接问他父亲是否在遗嘱里留钱给我,他坦白说没有。”安妮继续道。“但他保证我的嫁妆绝没有问题,我又问他我的嫁妆有多少,如果我不结婚,是否可以用那笔钱来养活自己?他不肯说,只说那不是他可以决定的,我就问他该由谁来决定?”安妮说到此露出忿忿之色。
“谁?”
“我们的法定监护人沙维奇,无论多大或多小的事,我都得征求他的同意,你也是,安利,魏律师这么说。”
两兄妹的表情变得沉重了起来。他们及罗丝外婆都对这位被指定为他们法定监护人的男子无甚了解。只除了他很有钱,拥有和他们父亲相邻的农场——而那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蓝洛斯爵士病逝还不到一个月,他才年过四十,谁都没料到他会这么早走,但在锡兰热带潮湿的气候下,生命是脆弱的。多少怀着淘金梦的英国人因为在他那儿水土不服,或染上疫病而埋骨异乡。
安利和安妮自他们父亲离开前往锡兰后就没再见过他,锡兰远在半个地球外。虽然他们以前还小,但他们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慈爱的样子——反倒是对他们始终在开宴会的母亲无多大印象。长大后安利及安妮还刻意学会驾船,希望有朝一日能到锡兰。
但在一个月前一纸恶耗传来,他们的父亲在锡兰病逝,安利成为继任的蓝爵士,蓝庄、蓝家在城里的房子,及所有附属的产业都由他继承。蓝洛斯在遗嘱中并指定了他在锡兰邻居及好友沙维奇为两兄妹的法定监护人。
恶耗传来后,两兄妹伤心了好一阵,甚至闭门不出。倒是他们的外婆经历较多,罗丝关心双胞胎的未来,找人打听他们的监护人沙维奇是何等人物。她所得到的结果令她非常满意。尽管沙维奇并不是贵族——显然他是那些赤手空拳到锡兰打天下,并成功发迹的少数人物——现在他已富可敌国。他拥有和总督府相邻,一座叫黑豹园的农场,农场种植茶叶——当时被称为绿金——及同样是高价作物的橡胶。他还拥有自己的船队,一艘艘的船将茶及橡胶运回欧洲,获得暴利,再进口印度需要的商品。他到锡兰还不到十年,已经富有得无法估计。而显然他最近正打算衣锦还乡。事实上罗丝之所以能打听到这么多关于他的事也因为他最近不惜重资,在蓝庄邻近不远的地方买下了一大片土地,建造一幢叫“伊甸庄”的华宅。
安妮沉默了一下,又继续开口。“我一直觉得很不公平,这位远在半个地球外,我们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竟可以决定我们的一切?我告诉魏律师我要立刻写信给锡兰的母亲,告诉她这是无法忍受的。”双胞胎的母亲仍留在锡兰,他们曾以为她会在办完丧事后回到英国的。但从蓝伊夫最近的来信中显然并无此打算。
“结果?”安利又问。
“魏律师说那没有用的,我们的母亲并不能改变法律,他还强调即使是你——现任的蓝爵士需要动用到任何钱,也要征求沙维奇的同意。”
“幸好他是个有钱人,我们可以不必担心他会偷用我们的钱,甚至花光它们。”安利一向个性乐观。
“我就不服气了,他凭什么管我们?还没离开魏律师的办公室,我心里就有个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