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眯起双眼,隔著几步之距,细细端详让各分家少爷们上演一场内哄戏码的美丽佳人。
那是一眼就足以让人惊艳的美丽,亦中亦西的轮廓像是混血儿,将中西两方的优点完全展现在五官上,有西方鲜明的高低起伏,也有东方柔缓的协调,黑缎似的秀发笔直如瀑、长过腰际,更添几许东方女子特有的神秘之美。
这样的外貌也难怪能吸引小少爷了。
「小姐。」走近她,谷口自我介绍著。
只是,客套的欢迎词说了好一长串,却见对方如雁的黛眉愈见懵懂困扰,连带让他也觉得困惑。
莫非——「小姐,你不懂日文?」这句话以中文发音。
如西湖水含烟的眸立时绽出笑意。「啊,总算有人能把话说清楚了。刚刚他们吱吱喳喳说的话好奇怪。」说话的语气仿佛在描述一群爱恶作剧的顽皮孩子般,加上绽放圣母般原谅光辉的表情,直教这位老管家尴尬不已。
而她接下来的话语,依然不让管家好过——
「你刚在跟我说话?」
向来严谨的谷口,脸上不由得浮现数条黑线。
但他不愧是经验老到的管家,立刻整顿神色颔首:「是的,我谨代表村上家欢迎你。」
「谢谢。」雨朵点头,目光又飘回吸引她的树景。
「夫人和你一样喜欢看风景,我相信你们一定合得来。」谷口深知婆媳间难免有心结,遂迳自开口,努力减缓村上家这位新成员的不安——至少,他以为对方初来乍到,一定会觉得不安。「有共同的兴趣作引线,夫人跟席拉小姐一定可以——」
「红色。」美目移向谷口。「我喜欢红色。」因为喜欢红色,才会盯著枫树瞧。
白嫩如水的掌接捧住飘零在半空中的红叶,两朵指尖沿著叶脉细细绘过,启唇捻笑:「枫红很美。」
仙姿水灵般的模样迳自画出一圈属於自己的世界,就连离她最近的谷口也感觉自己仿佛被隔绝在千里之遥,不能接近。
他再一次质疑小少爷为什么会锺情这样——脑袋空空的女人。
就算再美,也只是一具空壳,他不以为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小少爷,会是个只重外表不重内涵的笨蛋。
该不会只是一时迷惑昏了头吧?他想。
而谷口还在恍惚的时候,村上隆史已经解决花心亲戚们的纠缠,走了过来。
「你倒好,让我独战群雄,自己倒是玩得挺乐的。」
雨朵但笑不语,将掌中的枫叶递给他。「很美。」
村上隆史先是一愣,随即笑著接下。「再美也比不上你。」说话的同时,已将她圈入臂弯,占有欲表现十足。
一旁,将这俊男美女相拥的怡人画面收进眼底的谷口皱眉。
这样好吗?他自问,无法压下心头说不出来的不安。
虽然小少爷脸上洋溢著从未见过的痴迷与幸福,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谷口叔叔,这是雨朵,虽然目前只是我的未婚妻,但我会尽快娶到她。」前提是必须通过跟堂兄村上怜一回北海道的黎忘恩那一关。
对於这点,他有自信绝对能摆平。
哼哼,中国有句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日本算是他的地盘,就不相信黎忘恩到了这里还能逞威风!
更何况,这时候的她跟堂兄正转机前往北海道本家,天高皇帝远,要说服雨朵嫁给他有何难?
「雨朵,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一直很照顾我的谷口叔叔。」
「你好。」
谷口回之以礼,十五度的弯腰之後,眼角瞅见刚被搬进宅门的物体时,一向笃实平静的脸上出现难得一见的错愕。
「那、那是什么啊……」
雨朵和村上隆史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後者率先回头,笑著说:「哎呀呀,刚不是说有事要麻烦你吗?这就是其中一项啊!」
谷口看看那被搬往别院的东西,再瞄向身旁的小少爷,错愕的情绪严重影响声带运作,「事?麻烦?」
「说来话长,我们先进屋,我再慢慢说给你听。」揽著雨朵,村上隆史轻快述说,「这得从五个月前说起……」
第二章
五个月前 台湾·台北
当穿过摇摇欲坠的大门,心惊胆战地走上斑驳陈旧、不时发出喀喀声响的阶梯来到二楼,会在走廊的尽头发现一扇与普通公寓大门相比大了一点的木门。
万能事务所——瘫痪颓废的木门板上头贴著这五个大字。
而在这诡异事务所隔壁的空屋,将於今晚添入两名新住户——来自日本的村上堂兄弟。
约莫三十分钟前,祝融大火才烧光了他们原本下榻的饭店,又因身为堂兄的村上怜一在这幢鬼气森森的旧式公寓感应到家传宝物羽织锦的灵气,是以堂兄弟俩——其实是村上怜一个人独断决定,暂借此处为居所。
在硬著头皮走进空屋前,村上隆史遇见了万能事务所内除了大老板黎忘恩之外,唯一的女性员工,因而出神许久。
「隆史?隆史!」
「什、什么?」村上隆史回神,看见堂哥满脸的不赞同。「怎么了怜一?」
「不要招惹她。」
「你在说什么啊?」他僵笑。
村上怜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认识你二十九年了。」
「嘿嘿……」极度赖皮的嘴脸丝毫无损於他俊朗立体的五官。「哎哟!说话就说话,干嘛打人?」挨了一记爆栗,村上隆史按著额心,埋怨地瞅著堂兄。
「寄人篱下,不要惹事。」
「我怎么会惹事呢。」他继续嘿嘿直笑。
村上怜一严峻的浓眉一挑。「这表示你对方才遇见的雨朵·席拉没有意思?」
不愧是怜一,说得真直接。「雨朵长得很漂亮。」
村上怜一没有反对地轻哼,然而在他心里,黎忘恩给予他的印象,远胜於雨朵带来的惊艳。
「一句话,不要招惹她。」黑眸紧盯著堂弟。「别忘了我们之所以要住在这儿,是为了找羽织锦。」
「羽织锦真的在这儿?」
「在这附近。」他只能这么推测。来台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找寻失落的家传宝物,因缘际会下,让他在这幢公寓里感应到与羽织锦相关的气息。「或者,是这里容易集中灵气,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定在台北。」
「那么会在哪里?」
这最重要的问题问愣了村上怜一,低头思忖一会儿,他面无表情地摇头。「我不知道。」
「你打算从哪儿开始找?」
「博物馆。」羽织锦是古物,收藏在博物馆的可能性较高。
「加油,我精神上支持你。嘿,别这样看我,我到台湾是为了度假休息玩乐,正经事跟我就像冲绳跟北海道那么远。」
「我怀疑你有正经的时候。」这堂弟吊儿郎当的轻佻态度,向来为族中长辈所诟病,天晓得何时能改。
「至少我没医死过人。」他不怕死地拿自己的职业开玩笑。「这证明我还是有正经的时候,只是比较少而已。」
「凡事适可而止。」村上怜一语重心长地道。
「我一直不过分。」他可是很节制的。 「美女就好比美食,有人一辈子就锺爱一道菜,而我喜欢吃BUFFET,多样选择多种变化。」
「迟早撑死你。」
「我常常上健身房,懂得节制。」吃大多容易搞坏身体,这道理他还懂。「我很懂得养身之道。」
「但愿如此。」他已经尽到为人堂兄的职责,其余的,就看他自己了。「最後一次提醒,别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