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冷的心因为他扣住她而舒缓,萌生一种被人拉出泥沼的错觉。
和燕观鸿交往日久,深陷泥淖中的感受愈深,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
她喜欢燕观鸿,甚至可以说爱他的不是吗?
那为何会有这般化不去的怪异感受,让她愈来愈快乐不起来?
「一起吃饭好吗?」她没忘记这几天他明显的躲避,也想要有个人陪她。
藏在眼镜後的眸子锁在她身上,聂骉像是看出什么,点了头。
第七章
他们走出公司没多久,在觅食的过程中出现一段小插曲。
「聂,把画轴交出来!」强盗也似的声音,带著连招呼都不打的熟稔和狂妄,除了鱼大爷步云之外还会有谁?
聂骉呆了一下。「你?」
「对,就是我,别跟我说你认不出我这个拜把的隔世好兄弟。把白杨给我。」
无言把画轴取出,无视画轴因为拒绝落一入「鱼」掌而颤动的反应,聂骉一向好说话。
「聂,你不能把画轴交给他!」虽然身在书轴之中,白杨还能发出声音抗议。
「我——」
「给我。」鱼步云大手没耐性地上下晃著。「拿来。」
「喔。」聂骉立刻乖乖奉上。
「啊啊!违反人权啊!」白杨抗议。透过电视,她学了不少现代的词汇。「这样违反我居住迁徒的自由啊!」
「你都死透了,还有什么狗屁人权?又哪来居住迁徒的自由?笨小鬼!」鱼步云斥吼。
颤动的画轴平静下来,似是无言以对。
「你的白杨做什么?」吕若玲好奇地发问。
「你以为我想来啊!」大热天的,该死的太阳,没事这么烈做啥?「冷气机坏了,冰山老板派我出公差,要我把白杨带回去,」
「冷气机跟白杨有什么关系?」她更不懂了,
「借她的阴气当冷气用用。聂,你最好赶快把冷气机修好,你加道一热起来,我就没什么耐性。」
「就算是冬天,你也不见得有耐性啊……」白杨的声音又悠悠传出。
鱼眼瞪向画轴。「小鬼,不想我烧了你就闭嘴!」
「我……闭嘴……」「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等我这里的工作结束後就修。」聂骉老实的个性,注定要被鱼步云吃定。「那台机型已经找不到零件了,我会想办法换个新的。」
「我不管是新的还是旧的,只要够冷就行了,这几天热得跟住在烤炉里没两样——」视线突然移向一旁的吕若玲,像是现在才发现她的存在,「啊,你也在这儿?」
「你刚才还跟我说了几句话。」吕若玲顿感哭笑不得,忘恩到底是从哪儿找来这些活宝的?
「你们两个勾搭上了?」他问得毫不婉转。
勾搭?吕若玲听得直皱眉。
聂骉则老实下客气地睑红,急忙澄清,「你不要乱说话!」
「八字还没一撇?」呴,真不是普通的慢。「聂,这年头不时兴白痴愚蠢男了。如果自信及霸道可以分享,我一定分给你一半,也好过你现在这样弃『明』投『暗』,老在原地踏步。」
「闭、闭嘴。」害他直想找洞把自己给埋了。「快回去!」
「我是为你好才说。」瞧他多有义气,这么好的兄弟上哪儿找去?「姓吕的,找家这只不错,个性温驯,说笨也还不至於,你哪天心血来潮,随时可以提货带走,但货物既出,恕不退还,你要先考虑清楚。」
「鱼步云!」聂骉当真恼了。
「哇哇,头一次听你大吼大叫。行,冲著这一点,老哥我闪先,别送。」鱼步云潇潇洒洒哼歌离去,完全不管自己刚刚掀起了何等大风大浪。
正当吕若玲想开口打破突然变得诡异的氛围时,聂骉难得地抢先一步。
「我饿、饿了。」主动抓起她的手,他知道自己紧张得掌心直冒汗,但……管不了这么多了。「往、住这儿走。」
担心她不悦自己的唐突,聂骉回头探看,幸好,她的表情只是莫各其妙,没有任何不愉快。
然而,回眸的视线不意扫进另一头的景象——
只行一面之缘的燕观鸿,正俯首亲吻搂在怀中的陌生女子。
这画面——
再怎么迟钝如他,也知道不该让若玲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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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算这个月的收入支出,黎忘恩轻扯唇角以示「凤」心大喜。
幸亏有白杨在,把整栋公寓搞得阴邪森冷,省了一笔冷气的开销。
加上这个月零工件数暴增,行程排到下个月底,换言之,这段期间陆陆续续都会有收入进帐。
不过,心喜之余,这个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男人,著实有些碍眼。
「聂,再这样走来走去半天吭不出一个字,我会让你有机会拼拼大腿骨。」
言下之意就是——她会拆了他两条腿!
聂骉终於停止来回踱步,但绝非他迟钝的脑袋理解了黎忘恩的威胁,纯粹只因为他老兄走累了。
而且,有一事已闷扰他数天之久,他需要有人提供些意见。
「黎……」
她等著,却好半天不见下文,索性大发慈悲主动提供话头——
「若玲从大学时代就很崇拜燕观鸿,虽然我始终不明白他有什么地方值得人敬佩的,除了外貌能看、成绩列於前三名,又是篮球校队争相抢夺的人选之外,根本找不到任何优点。」
尤是这样就够让聂骉脸上挂满自惭的斜线,蹲在角落搞自闭了。「他……很优秀。」难怪若玲会欣赏他、喜欢他。
「若玲个性精明,有些地方却很迷糊。她看得见燕观鸿好的一面,却看不见他身边女孩频换的花心——我的话到此为止。」
「……黎。」迟疑许久,聂骉终於又开口。
「嗯?」
「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用你的脑袋想想,你刚刚根本没发问。」哪来的「再」字可言?
呃?好、好像是喔。聂骉双颊再次窘红,「你觉得我可以、可以——」
「除了借钱之外,什么都可以。」
「不、不是要跟你借钱!我是说……我可以、可以喜、喜——」
「吸菸?」黎忘恩从口袋掏出菸盒给他。「我难得大方。」
「我、我不会……」他不是要说这个啦!「我……」
这笨蛋!逗足了瘾,黎忘恩转回正题,「我说不可以,你就真的不会喜欢她、爱上她?」
赧红的脸左右掹摇,老半天就是说不出「不会」两个字。
「别露出迷路小鬼的神情。聂,你好歹是三十岁的男人,要做什么、想做什么还不能自己决定吗?」
「但我配不——」
她一双柳眉向中央靠拢。「聂,我最看不起什么都还没做之前就先说办不到的人。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今天会想问我这些事,定是看见燕观鸿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是吗?」
数夜无眠而显得呆滞的眼,绽出不敢置信的眸色。「你、你知道?」
「依燕观鸿的个性,不难推敲出这点,他左拥右抱惯了,从大学时代就如此。有句话说『狗改不了吃屎』,他就是这种人。」
「……」
「眼睁睁看若玲被燕观鸿伤透心世无所谓:静坐旁观她像个笑话被虚假的感情蒙在鼓里,也不会觉得心疼,原来你对若玲的感情只到这程度。」
「如、如果不心疼,我为什么要问——」意识到自己正在大吼,回过神的聂骉缩起肩膀,嗫嚅道:「对、对不起……」
「很好,就用你吼我的胆子去追她,或许结果会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