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她的样子不对!几次张合眼睫,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直瞪着他,想开口说话,却又不停喘气。
“我……我有话要问你。”几次想开口,却让胸口那股郁闷的气息堵住,她深吸了口气,想稳住脑中的晕眩感,以及剧烈跳动的心脏。
“什么话?”步寒川伸手扶住她的肩,她看来像要晕过去了。
“你是不是齐海的儿子?”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脑中一片乱,一阵嗡嗡声不停在耳边响起,她突然失去了听力。
他的嘴唇动了动,她却什么也听不见,只能直直的望进他眼里,口中又重复了一次,“你,是不是齐海的儿子?”
他的表情微微扭曲,她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神情,只能无法思考的看着他,让他再将答案重复一次。
她是怎么了?他不明所以的再次开口,难掩脸上担心的神情。
“我是齐日阳的弟弟,自然是齐海的儿子。”
这次,他的声音很清楚的传到她耳中,她再无疑问了。她闭上眼,然后睁开,眼中看见的依然是他担心的模样,他轻轻摇着她的肩,就要将她拥入怀中──
“你别碰我。”脱出他的箝制,她身子摇晃的朝后退了两步。
“流霜!”他急了,伸手就要将她揽回怀中。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看着他,突然间觉得胸口好闷、好痛。
“你没问我──”她不知道?他以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娘嫁给了他爹。
突然间,脑中浮起的画面,是她静静笑着,口中淡淡对他说着:因为我不问,你就什么都不说啊!
他的心头一痛,突然间明了了什么。“流霜──”
她毅然转过身去,却是双膝一软,像要昏了过去。他伸手扶她,却让她挥开,打乱了一头长发。
什么东西从她发上掉落,他却无暇去看。
“我不……”她说不出话,只能失神的朝他摇摇头,然后奔出了枢密府。
低下头,看见她落下的东西,竟是那日他买下的珠钗。
钗头金嵌的部分碎了,珍珠滚落在一旁,他弯腰一件一件的拾起,沉默的收回怀中。
“二哥。”
他回头看去。
齐书平一见他,深吸了口气,懊恼的揉揉额角,便朝他说道:“大伯和任绍一向不合,当年力谏任绍死罪的,就是范玖……你知道范玖一向和大伯很亲近──”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现在他知道了,第一次在温府见到她时,齐日阳语带保留的,就是这件事吧!
☆☆☆
客人知趣的早早告辞,留他一人在后院,想着他们之间的每一件事。
方才她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他没有追上去,是因为弄不清她因何生气,她大受打击的模样,即使当场追上去,也未必听得进他的话,所以他选择留下,等她冷静下来。
他不信只因他是齐海的儿子,她就会放弃他们之间的感情。若真要恨,她恨的也该是范玖才对。
对!过几日等她冷静下来,他们再好好把事情谈开,一切都会没事的。
看着掌中破碎的珠钗,他只能说服自己冷静下来,就算追上去,又能对事情有什么帮助呢!
过两日,过两日就去找她!
“你没告诉她爹的事?”
齐日阳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冷静的声音听来像是有些遗憾,却又在庆幸些什么。
方才从书平口中听见她的事,齐日阳赶紧放下手边工作,到了后院一看,就见到弟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又是压抑,又是沉重。
“我以为她知道。”从他们开始探查奸党,就能看出她对朝中官员知之甚详,他以为她早知道了。
“如果说她早就知道了,只是装作──”齐日阳另有一番猜想,他甚至怀疑任流霜早就知道寒川的身分,却故意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只为了一件事!
“你是什么意思?”打断他的话,步寒川没发现自己的语气有多吓人。
他在暗示什么?
“程舒的信。”齐日阳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提起了那件案子。“你知道最后一封信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握紧了拳头,他直觉自己不会喜欢听到的答案。
“信少了一张,任小姐抽掉了当中很重要的一部分,那就是──”
“够了,你没有证据说是她……”话到了这里,他却再也说不下去。
那封信──
只要好好想过一遍,就能知道范玖是无罪的。在前一封信里程舒提到,也许范玖和这件事情无关,他会再探查。到了最后一封信,第一页才提到已经查知奸党名单,却在第二页直接跳入几个人名,怎么看都有些难以接续。
那是因为流霜动了手脚,她抽去了程舒替范玖洗清嫌疑的那张信纸,她要齐日阳以为,范玖当时力谏她爹死罪,是因为有把柄落在他手中,是因为他就是奸党的一员!
然而事实却是,范玖并未涉入奸党贪污一事,他只是和任绍不和已久,当时以为任绍真想谋害皇上,顺手打了落水狗,却也间接害了任家一百多个人。
“如果她早就知道你和爹的关系,她就只是想利用你,利用你让我杀了范叔,好替她任家百余条人命偿命!”
“她不会!”
齐日阳没有见到她震惊的模样,她怎么可能是在作戏!
“或许不是,但她想害范叔是事实,加上爹和任绍不和已久,又和范叔有深厚交情,她──”他不相信她对寒川是真心的!
“够了!”步寒川一拳敲在桌上,拒绝再听他猜测任流霜的心态,他不信她会怀抱这样的心思接近他,利用他替她爹报仇。
“你……”若那任小姐故意装作爱上寒川,现下再装作大受打击的模样,不就能替她爹报仇,顺道撇清任、齐两家的关系吗?
“我会向她问清楚。”他拒绝相信,她怀着这样的心思接近他,他拒绝相信,她会利用他!
他相信的事实只有一个,她是爱他的!即使因为报仇心切,她或许真的刻意冤枉范叔,他还是相信,她是真心爱他的。
☆☆☆
外头的艳阳高照,却温暖不了她的心。
他是齐海的儿子,她从没想过他会是齐海的儿子,然而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只有她傻傻的以为,他和官场毫无关系,是个值得讬付的良人。
当年还没查清她爹有罪,范玖就在旁推波助澜,皇上正在气头上,短短几日,任府抄家的命令就下了,只有她和娘得以逃过。
她爹死后,谁也不管她爹是否真的有罪,从此再也没人清查这件案子,没有人能还任家清白。
这笔帐若不记在范玖头上,还能怎么算呢?
齐海和范玖一向交好,这件事说不准他也有份,在她爹危难时,落井下石,虽然她不确定齐海也有参与,却无法不这么想。
缩在床角,用棉被紧紧裹住身子,她却还是觉得好冷、好冷。枕边放着一件披风,是受伤那日裹在她身上的,那是他的披风。抚着上头的刺绣,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小姐,您别哭了。”从她出府后,金儿就在门口等着她,当她白着一张脸回来,金儿就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我只是……有些……停不了。”她哭得停不住,说起话来也忍不住喘气。
“步公子欺负你了?”
她摇头。
“小姐,金儿说句老实话。爹是爹,儿子是儿子,您喜欢的是步公子,不是他爹啊!”
“可是……”
“步公子不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