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不清现在的感觉究竟是痛还是恨。她彷佛看见平泽恩背后有个张着黑色翅膀的恶魔,正狞笑着她四年来天真的演出。
当他再度回复温和的笑容,像疼宠妹妹的大哥哥般睇凝她,她只能以泛满玉肤的小疙瘩做为回报。
「翩飞,其实一开始我甚至期望能将妳延揽进组织,只是认识妳越深,便越清楚绝不能让妳知道组织的存在。」
如果可能,他并不想欺骗她,但天生存在于她骨子里的正义感,虽然在多时被她隐藏住,但于大处,她绝不违背自己的原则。
倘若她可能放弃她的原则,进入组织与他合作,那么以她的才华,与他的谋略,只怕组织早已易主,至少那个男人无法如此有恃无恐。
她嘲讽的笑了笑,再也不会相信他无害的温柔面具。
没错,最好别告诉她,因为她一定会想尽办法破坏那个听起来无恶不做的组织。「那么现在为何告诉我?因为你准备杀人灭口了?」
平泽恩无奈的叹口气,「我说过,我是真心待妳,所以我不会伤害妳。」
「那我可真不知道在你的世界里,所谓『伤害』的定义。」她冷着脸,轻道。
在他早将她彻底伤害后,竟还有脸一再强调他不会伤害她?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人,有着很寻常的七情六欲,她可没法子同他一般云淡风清!
「怎么做妳才会相信我呢?」
「我的信任对你很重要?」翩飞不敢置信的冷笑着,一个大骗子会在意他人的信任?
「当然。」
「那好。」她扬起眉,要她信任也可以,「立刻将『天使夜未眠』销毁,离开你口中的组织,别再干那些让我瞧不起的勾当。」
「别为难我,翩飞。那是不可能的。」
「正好。反正我也不可能再相信你了。」
「世就是说,我们的友谊完蛋了?」恶魔露出惋惜的眼神,长长的尾巴已高高扬起,一触即发。
「当你决定欺骗我,我们之间便不存在友谊。」而她触下那颗发动恶魔攻击的按钮。
「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恶魔不动声色的接近她,眼里闪烁着不为人知的光芒。
「没有必要。」
「那就太可惜……」一句话未能完结,平泽恩的手臂迅速扬起,一手刀砍在翩飞颈项上。她眼前一暗,倒入平泽恩怀中。
当她醒来时,她已置身休息室中,对面的工厂也已燃起熊熊大火,她一惊,立即往门口奔去,才发现门外站着两名黑衣大汉,凶恶的瞪视着她,阻挡她的行动。
她被拘禁了。
到此时,她才逐渐感受到平泽恩所言的真实性,只怕她真是招惹了可怕的黑社会组织,为自己引来灾祸了。
她无法对抗剽悍的打手,只得坐回休息室,凝视着一场妖娆炽烈的魅焰火舞。
情绪逐渐冷静,在乍然知晓自己被利用这么多年的气恼逐渐退去后,她开始感到极沉重的悲哀。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为何她真诚的对待,最后竟换来无情的伤害?她做错了什么吗?
一向最疼宠、关爱她的大哥,倒头来只是贪她的研究成果,利用着她做尽一切可怕又可恨的勾当,让她对他的信任与敬崇成了最苍凉的笑话。
而这一切,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都知道,却什么也没对她说,放任她任人伤害。
「为什么你从不对我提起?」她再次询问将她抱在怀中的男子,口吻里有怨怼也有更深的无奈。
阳格轻吻她的发,心疼的将她搂得更紧。「对不起,我不是刻意隐瞒妳,只是我单方面的说词妳不见得会相信。」她一向将朋友看得很重,这种有破坏他们友谊之嫌的话,他说了,她也不会相信。
是啊!若非亲眼所见,及平泽恩的亲口承认,恐怕她也不会轻易相信这伤人的事实。
到头来,这一切还是她咎由自取,是她太有自信,才让人有机会伤害她,一切都是她的错……
「我现在才知道,我做人真失败,」她扯着一抹苦笑,「所有接近我的人并不是受我个人的特质吸引,而是看中我身上的附加价值,一个个都是另有目的,一旦利用价值消失了,他们便毫无留恋的离去。」
阳格紧皱着眉,听出她话里影射的不只平泽恩,还包括他。她仍然介意着他对她的隐瞒,并未真正释怀。
「翩翩,别这么说妳自己,妳不该这么想。」他轻声安慰着,面对她的哀伤,他真的束手无策。
「不然,我该怎么想?」
「妳应该相信妳自己,妳应该相信能让妳看上眼的人,绝不会是个混蛋。」他想叹息,紧搂住她的坚实臂膀不愿让她为了平泽恩而将他摒除在心门外,他会受不了的。
「我最无法相信便是我自己!我失去所有判断能力了。」她轻轻叹息,一颗晶莹的泪珠滑下娇弱的脸庞。「我把我全部的信任给了我的大哥,把我最真挚的情感给我最爱的男人,结果呢?我得到什么?我最信任的大哥原来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我深爱的男人对我处处防备、事事隐瞒。请你告诉我,你还要我相信什么?我还能相信什么?」
「妳这么说对我而言并不公平,也许我没有向妳坦承全部,但我从不试图隐瞒妳、防备妳。」他努力为自己辩白。
她抬起头,清澈的大眼凝望着他,似要穿透他的灵魂,看透他的心思。
「你将我蒙在鼓里,从未想过对我坦诚,我甚至必须透过别人才能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在做什么?甚至是……你人在哪里?这难道不是隐瞒?不为了防备?」
最靠近他心窝处的低喃,一字一句击打着他,几乎令他哑口,他想解释,却词穷,几度试着开口,最后只是艰涩的说着:「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她平静的轻喃,像幽谷中回荡不绝的低叹。「担心我一时不慎透露案情而让歹徒有所防范?还是担心我知道后,会碍于私人交情而向你心中的疑犯通风报信?」
阳格摇着头,浓眉几乎纠成死结。他没想那么多,没想过瞒着她究竟为了防谁,然而对她一项项的指控,他竟完全无法为自己辩白。
「不论你究竟担心什么,」她继续说,「都只证明一件事,你根本不信任我。」
「别这样,翩。」他低喊,将她精致的小脸紧紧压在自己心房上,似要将她揉进体内。「别让我觉得妳好象随时准备离开我,我不答应,绝不!」
她被困在他怀中无法动弹,汩涌而出的泪水在他怀中静静淌流。她不知道是否想离开他,她只是好难过好难过,心中满溢受伤的情绪,却找不着宣泄的出口。
「相信我,我真的不想伤害妳,一切都是无心的。原谅我,倘若我使妳觉得受到伤害了。无论如何,请妳一定要原谅我,我不想失去妳……我不能失去妳……」他密密吻着她的发,不停低喃着乞求原谅。
他看起来慌乱极了,他宽厚结实的胸膛随着狂乱的心跳巨大的起伏;他精壮有力的臂膀隐隐颤动着;他甚至开始语无伦次了……
看来,她真的吓坏他了。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柔软纤细的双手捧着他的脸,轻轻一笑。
「我会原谅你。可是你知道吗?不是因为我可以不再介怀,而是我太爱你,我根本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该怎么过。」
他盯着她哀戚的小脸,心中为她的言语而激烈摆荡。他因她的深情原谅而安心,也因她话里的无奈而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