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周德用力摇头,擦掉一额的冷汗。
为什么他可以不用吃解药?
刘宛柔陡地朝他射出几管银针,周德脸上一惊,身形却是俐落地闪开她的攻势,只教毒针削去些许衣袖。
她缓下攻势,淡青色衣袂在晚风中飘晃着。
周德是另一个欧阳无忌!
“宛柔姑娘……”周德看着面无表情、目光却直勾勾定在自己脸上的刘宛柔,激动地上前一步。“妳是在试探我的功力吗?我功力虽仍不济,但我一直拚了命地练功,兴许有朝一日--”
“你人帮多久了?”她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半年。”他说。
“何故人帮?先前可曾学武?”
“家父原是武馆师傅,病逝之后,我与娘便流落街头,以卖艺、要大刀维生。义父觉得我资质不错,便收我人门。”周德老老实实地答道。
“你娘而今在何方?”她咄咄逼人。
“她半年前染了热病,走了。”低下头,他不想让心仪的姑娘看到眼中泪光。
“是吗?”她闻言一笑,将几缕发丝拨回耳后。“走了也好,省得沦为别人威胁你的工具。”
“宛柔姑娘此言太无情,骨肉亲情原是最难割舍的。”周德激切地说道。
“既是多情,你便不该人‘滔天帮’。”她说。
“是人就难以无情……”周德怔怔地看着她。
刘宛柔心中一愕--那双眼还稚嫩地藏不住心思。
“你喜欢我?”她直接问道。
“我……我……我只是关心妳的身体,没敢多想……”周德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着,“谁都知道宛柔姑娘是欧阳帮主的--”
“你快走吧。”刘宛柔脱口说道,紧紧拥住自己的双臂。这样做对吗?,“妳不喜欢我待在这里,那我就离开。”周德黯然低下头,脚步却仍是恋恋不舍。
“我是要你离开‘滔天帮’。”她牙根一咬,斩钉截铁地说道。
“离开‘滔天帮’?”
周德瞪大眼,傻傻地看着她眼中的火焰。
“你还没被下蛊,也没有任何足以威胁你的人,还不快离开这个是非地!”她急了,说话速度也快了。
如果被刘明蝠知道她的举动……
“我不懂。”周德仍然摇头。
“知道‘水中月’吗?”她问。
“知道。‘水中月’为一恶名昭彰的杀人组织。”他打了个哆嗦,心中隐约有了谱,只愿一切不是如他所想象的。
“你去过‘滔天帮’后部的女子练功处吗?那就是‘水中月’。”刘宛柔简单地说道。
“不可能。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她们不逃走?”周德心下大惊,冷汗湿了背部的衣裳。
“你以为没人试着逃走吗?溪边后头的池塘下,埋着不少没逃成的尸骸;而那些没走的人,都跟我一样被下了蛊!除非有勇气死,否则我们每个月都在等待解药,我们永远都走不了!”刘宛柔不耐烦地低吼,一股不祥的感觉从胸腹间升起,她心慌地左右张望着。
“谁对妳们下了蛊?”周德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义……义父?”
刘宛柔点头,扯住他的衣袖就往外墙方向拽去“快走!”
“我……”周德仍在犹豫。“义父如果是那样残忍的人,当初就不会把我带进‘滔天帮’”
“义父果然没白疼你,别让这个失心疯的柔儿丫头妨碍我们父子的情谊。”
刘明蝠手摇一柄蒲扇,从一处一局枝上飞落至周德面前。
“你还不快走!”刘宛柔放声大叫。
周德后退一步,恐慌地看着她脸上的狂乱,与刘明蝠无害的笑容。
“周德啊,你怀疑义父的用心良苦吗?”刘明蝠感叹地摇着头。
“义父……我……”周德看着他的眼,根本做不出决定。
“留一个不忠心的人在‘滔天帮’有何益处。”刘明蝠看着刘宛柔,一副不胜欷吁的感叹样。
“啥?”周德张大嘴。
“周德啊,你走吧。”刘明蝠半侧过身,沉重地叹了口气。
“义父……”周德上前一步,想安抚义父。
“小心!”刘宛柔大叫一声,向前疾冲。
一柄小刀却已从刘明蝠的袖中滑出,刺入周德的胸口。
“你……”
周德瞪着他微笑的面容,鲜血不停地从他胸中、口中急涌而出。
“你好好走到黄泉路上吧!义父今晚会帮你守灵的。”刘明蝠笑着拍拍他的头。
“你……”
小刀整个没人周德的胸口,又蓦然被拍起,漫天的血于是喷洒在溪水之中。
刘宛柔瞪着自己裙襬上的点点腥血,不由得捏紧拳头,厉叫出声。
“不--”那叫声尖锐得让她不得不掩住耳朵。
她以为自己可以救得了第二个无忌大哥,结果呢?
“柔儿啊,妳害死了周德,义父就把他的尸体交给妳处理了。”刘明蝠仍是微笑。
“是你杀死了他!”她指着他的脸,恸声嘶喊。
“是吗?如果不是妳多事告诉他什么‘水中月’、什么‘蛊毒’,他至少可以多活十年。”
“然后和我一样生不如死吗?”看着周德死不瞑目的惊恐大眼,她双膝落地,眼眶发疼。
“这么说来,周德现在死去,岂不也是一种快活!”刘明蝠拊掌大乐地道。
刘宛柔撕下一截衣袖,覆住周德的脸。
“妳近来的表现着实太让义父失望,义父很难给妳这个月的解药。”他说。
“我不希罕那种用命换来的东西!”她对着周德的尸体放声大笑。
反正她上个月也未服解药,她不在乎再痛上一个月--就当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是帮周德守丧吧!!
“妳不要解药?现在才来谈骨气,不嫌太迟吗?没有解药,妳如何活到今日?”
刘明蝠手中蒲扇一停,神情愉悦地说道:“义父也不是狠心之人。不如这样吧!我虽不能给妳解药,倒是可以再送妳一项大礼。”
刘宛柔看着他唇边诡怪的笑容,全身泛起恐惧的疙瘩。
“欧阳无忌也不用费心找人帮妳解蛊毒了。横竖解了蛊毒,妳依然无法离开‘水中月’而活。妳每月服的解药--”刘明蝠冷冷一笑后说道:“是解药,亦是另一种毒药!”
第六章
刘宛柔瞪着刘明蝠,即便他口中吐出的是毒虫恶蛊,也不可能让她更加震惊了。
“哈……哈哈……哈哈哈……”
她听见自己的笑声张狂地扬起,刺耳得让她皱起眉。
心碎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说不抱任何希望是骗人的,否则她的胸口怎么会像被人挖出」个大洞般痛不欲生?
“哈哈哈……”她笑出了眼泪,笑得直不起身子。
有什么好笑?笑自已与无忌大哥远走高飞的痴心妄想?笑自己流不出的眼泪?
笑自己自始至终都摆脱不了当一只棋子的命运?
刘宛柔止不住笑声,只是笑着、笑着,笑到她的喉咙像被粗石子磨过般干涸沙哑,笑声方歇。
“谢谢你‘好心’地告诉我这个事实。”一双无情无绪的眸子觑向刘明蝠。
“安分一点待在‘水中月’,义父又岂会亏待妳。”刘明蝠拍拍她的肩膀。“有时候,人要学会认命--”
“去死吧!”刘宛柔抽出长剑,一剑挥向他。
那一剑既快且急,杀得刘明蝠的肩上溅出血花。他脸上的笑意尽失,白发下的容颜狰狞如鬼。
她反手又是一剑,直刺刘明蝠的胸口,丝毫不在乎自己此时全身破绽百出。
“找死!!”
刘明蝠往她胸口送去一掌,她问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却仍咬着牙继续挥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