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两人已奔至渭水畔。两匹马很有默契的缓下脚步,在河岸边停了下来,不时的互相厮磨,一副浓情蜜意的模样。
黑衣男子见状,露出笑容道:“看来我们两个的马儿,情投意合呀!在下沈子熙,如不嫌弃,让我们的马儿结个亲,将来生牡马归我、生牝马归你,如何?”潇洒爽朗的笑容,让人眼睛一亮。
公孙凤陡然觉得心漏跳了一拍。
为了掩饰自己异样的心情,她一脸不以为然,“不行,我们家飞烟怎可以让你们白白欺负去了?不管,牡马、牝马都归我!”
“这位兄台,想必你也知道这两匹马是难得一见的好马,论毛色、体态皆是上上之选,而且迅风不是随便与牝马交配的。多少名马,它还不屑一顾呢!”两人正争论中,两匹马有志一同,同时踢高前脚想将他们俩摔下马背,沈子熙只好一跃而下,回身正好接住也被抛下马背的公孙凤。
除了弟弟,从没有接近过年轻男子的公孙凤,突然被抱在男子怀里,让她倏地红了双颊。
她挣扎著落地,却又跟跄了一下,沈子熙扶住了她,才免了她吃一嘴泥土的命运。
沈子熙抱住“他”时,闻到一阵隐约的少女馨香,心想:可能是刚刚那水边丽人的香味,他们是姊弟,身上有她的味道,自是正常。
公孙凤正想开骂,才想到自己现在是男子的身分,连忙伸手一揖,“在下公孙龙,谢谢沈兄!”哼,登徒子!
两人尴尬的相视一笑,一起望著两匹马绝尘而去。
短暂沉默後,两人同时开口———
“啊!你先说。”
“不!你先讲。”谦让了半天,两人同时轻笑出声。
“对不起!刚刚失礼了。”沈子熙道。
“我也是,平常我可不会这麽别扭的。”公孙凤直爽的说道。
说著,她终於憋不住,对眼前的状况大笑了起来。“我们的马私逃了!”看著公孙凤大笑,沈子熙愣了一下,接著被她爽朗活泼的笑容感染,慢慢的咧开嘴放声大笑。
最後两人笑倒在地,在河边草地上打滚。
“好久没有这麽畅快的笑过了!”沈子熙抚著微疼的肚子说。
“我也是,自从……”公孙凤脸色倏地一黯。
“忘了不愉快的事吧!难得你我今天因马相识,不如来个不醉不归吧!”沈子熙看著她的眼光流转,感觉她眼里闪过的一丝情绪,马上转移话题。
“不醉不归?哪来的酒?”她果然又恢复精神,一脸好奇的问。
“刚刚跌下马来,从鞍袋里掉出来的。”沈子熙摇摇手上的羊皮囊。
“我刚从关外回来,关外夜里酷寒,只能喝酒御寒,所以随身带著酒。”
“关外!”公孙凤两眼发亮,“我在沙洲出生长大的呀,现在那边怎样了?可以告诉我吗?我奶娘一家人还在那里呢!”
“来,我们一边聊、一边喝。”沈子熙说完,就著皮囊喝了一口,然後递给公孙凤。
公孙凤犹豫了一下。这不是等於和他亲嘴了吗?
抬眼望向他坦荡清亮的双眼,她告诉自己:不管了,现在我是男的,还要他告诉我关外的消息呢,喝就喝了!
她一副就义的模样,喝下皮囊里的酒。
入喉的热辣,咳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沈子熙拍拍她的背,关心的问道:“小兄弟,你不是在边关生活过吗?关外的酒是很烈的,别逞强呀!”
“离开时,才七岁,早忘了滋味了。只记得有一次偷喝了忠叔的酒,醉了三天三夜,吓得娘抱著我到处求医呢!醒来後,还被爹罚抄经书,抄得手酸得无法拿筷子,还是奶娘心疼我,喂我吃了几顿饭。”
“哈哈!这种事我也做过,我躲在酒窖偷喝酒,喝醉了,打破爹多年的珍藏,被罚得好修!”一聊起儿时,两人不觉一口接一口的喝著酒,笑声不绝於耳,就像认识多年的好友,久别重逢,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
两人聊得愉快,公孙凤根本就忘了该想办法赶回曲江边,弟弟正扮著她,等待她这个正主儿出现呢!
说著说著,在微风吹拂下,眼皮逐渐沉重,加上酒的催化,两人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章
晚风轻拂,寒意渐浓。
沈子熙打了一个哆嗦,醒了过来。看见岸边早已没了行人,公孙龙还在一旁睡著,摇了半天,听他嘴里含含糊糊的不知在嘟嚷些什麽,没有醒过来的样子,他只好到河边捧水,洒在他脸上。
惊呼一声,公孙凤睁开眼,吓了一跳,“这是哪儿?”眨著还迷蒙的眼睛看著眼前的沈子熙,今天发生的一幕幕飞快的回到脑海;再极目四望,发现天色已暗。
“啊!糟!城门要关了。”想到这,公孙凤立刻酒醒了大半。京城的宵禁向来严格,一过酉时,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无法叫开城门。
公孙凤连忙拉著沈子熙就往城里跑,无奈没了马儿,两条腿敌不过四条腿。骑著马儿不觉路途遥远,现在可觉得长路漫漫啊!
两人气喘吁吁的奔到城门口,奈何西时已过,城门早已关了。
城门边有几家专作来不及回城的人,或过往商旅生意的客栈,没有城内客栈的考究舒适,而且龙蛇杂处。
两人对望一下,彼此都知道,唯今之计只有——将就一晚!
“掌柜,请给两间上房。”沈子熙寻到一间看起来乾净些的客栈。
“客倌,对不起,今儿个赏春,很多人都晏归了,赶不及西时,现在早已没有房了,下回请早。”小二客气的回道。
一连问了几家,都是一样的答案,直到最偏僻的一家,才找到一间房。
虽已入春,但是夜晚仍旧寒冷,若露宿在外,大概会大病一场或者冻成死尸吧。
“一间房?可是……”公孙凤犹豫著:名节事大,还是冻死事大呢?
“公孙兄,我们都是男儿身,睡在一张炕上,应该没关系吧!”沈子熙纳闷著,看来爽朗的公孙龙,怎会突然变得如此小家子气。
“没关系、没关系。只是怕我睡相差,唐突了沈兄。”公孙凤略显尴尬的说。
“不用烦心,反正都是男儿。”
“是啊、是啊!”公孙凤连忙回答。
再扭捏下去,反而启人疑窦,公孙凤只好硬著头皮答应。反正她现在是公孙龙的身分,不会引起争议的。只要夭一亮,城门一开,赶快溜回家中,没有人会发现的。
这麽一想,她的心情就笃定多了。
***
进了房,一看床还蛮大的,公孙凤稍稍放了心。两人各据一角,井水不犯河水,应该不会出乱子。
点了两碗面,填饱了肚子,简单梳洗一下,两人便睡下了。
直到看到唯一的一床棉被,公孙凤才想到;只有一床被子,床再大都没用。无奈的拉过棉被的一角,面朝墙壁睡下。
深觉尴尬的她,听到一阵窸窣声,感觉到沈子熙上炕。
他掀开棉被问道:“公孙兄睡觉不宽衣吗?”
“不用、不用!我总是和衣而眠。”第一次单独和弟弟以外的男子共处一室,她有点不知所措。
从小就被告诫:绝不可以和夫婿以外的男子共处一室,否则会坏了名节。
虽然为什麽会坏了名节,她从没深思过,但她仍害怕得紧闭双眼,生怕一张眼,就会面对坏了名节的事情。
不一会儿,男性的规律呼吸声传来,她才敢稍微挪动一下身体,霎时,一阵属於男性的味道钻入鼻端,像记忆中爹身上好闻的味道,这个气味,让她稍稍的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