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套之後,又是一阵沉默。太多疑问、多年的分离,该如何重叙亲情?
“凤儿,一家人可好?你娘她……”她点头又摇头,哭得说不出话来。
“岳父大人,他们都好!若你想回楼兰皇宫,小婿可以安排。”沈子熙不顾妻子在一旁猛使眼色。
“我还没谢你救我出来,怎麽又要送我回去?”公孙磊淡淡一笑。
“岳父大人,并非小婿带你出宫,是楼兰王子设计将我们一行偷运出宫。”
“果真是他!当年被掳至楼兰後,我的神志一直浑浑噩噩,直到最近数月,宫中有人送来解药相助,我才逐渐清醒,想起往事……”原来他当年在战场被掳後,一直被药物、幻术控制,彻底忘了自己的过往。
直到数月前,帮女王施行幻术的巫师,因事得罪女王被处死、每天喝的草药也被偷偷掉包之後,他才一点一滴想起长安的家人,也想起身旁的美丽女子兰儿是谁——
他幼时流落在边关,和几个孤儿一起生活,彼此照应,当时同为孤儿的兰儿就爱黏著他,还宣示非他不嫁。
後来,两人因故离散。怎知将近三十年之後,会是这样的重逢方式……
他沉住气,假装尚未清醒,偷偷打探逃脱的方法。无奈总有层层护卫紧随身旁,让他一筹莫展。
直到一个少年趁著女王闭关祈一幅,潜进他的寝房,送来可以解他失忆、助他恢复武功的药。
虽然他未曾表明身分,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王者风范,不难猜出他是谁。
“爹,你不怕他送的是毒药?”公孙凤好奇的插嘴。
“就算是,我也会吃下它!沦为男宠,不如死了!”公孙磊回道。
“岳父大人,你……”沈子熙看著岳父,心底赞道:果真是条汉子,“男儿的身家事业,应该是自己辛勤得来。抛家弃子、另结新欢得来的富贵荣华,我公孙磊不屑得之!”
“爹!”公孙凤哭著扑到父亲怀里,一家人的悬念,总算没有被辜负!
就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了,六只眼睛彼此对望,莫非……
马车外传来交谈的声音,接著打开车门。
一个楼兰官员探进头来,看见车厢内相拥的男女,似乎被他打断“好事”,连忙别过眼睛,匆匆道歉,阖上车门。
幸好,公孙磊机警的躲回暗格,夫妻俩打开门锁,假装正在亲热,让察看的人匆匆放行。
车内三人,一路就这麽直达大唐边境。
镇守边关的将军,仔细看过文件,盯著眼前一对出色的男女,看了又看,一副不想放行的模样。
车夫见状,上止刻下马车询问:“这位将军,文件有什麽问题吗?”
“没事、没事!你们走吧!”将军潇洒的挥手。
两人回到车内,马车正要驶动。
“等等!”楼兰将军又喊著。
三人正要放下的心,忽地又提到半空中。
“这位公子借一步说话,可好?”将军拉开车门,对著沈子熙说道。
“当然。”沈子照从容的下车,和将军走到一旁的屋檐下。
“将军大人,有什麽在下可以效劳的事吗?”他温和有礼的问道,实际上心底忐忑不已。
将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迟疑了一下才说:“只是想托你下回帮我带些大唐的丝绸、瓷器,不知如何开口罢了!”在大唐以外,这些东西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沈子熙放心的发出真诚的微笑,“我一回到长安,立刻差人给将军送来上等的丝绸和瓷器。”将军一听,乐得眉飞色舞,“先谢过了!打开栅栏,放行!”
“谢谢将军!”客气的告别後,马车缓缓的穿过栅栏,进入大唐领域。
直到望不见楼兰的边关,三人才大声欢呼,相拥庆祝。
***
奔驰了近两个月,时序已入秋,三人在枫红满天的时节,回到长安。
回长安当日,正是重阳节。长安人身上佩著茱萸香囊,忙著登高求寿避邪,空气中满是茱萸的强烈香气。
深吸一口熟悉的气味,三人对望一眼,眼底净是回家的喜悦!
一起驰马至公孙府,面对有点荒废的家园,公孙磊有点歉嘘。
门口连个守门人都没有,公孙磊迫不急待的下马,亲自敲著门环。
好一会儿,一个妇人的声音问道:“请问门外何人?”儿女随著老仆们登高去了,公孙夫人独自留在家中诵经,这会来应门的就是她。
这嗓音……多令人怀念!公孙磊瞬间红了眼眶。
“在下公孙磊!”门外低沉的男声回答。
“谁?!”她惊的瞪大双眼,这时候,怎会有人开这种玩笑?!可这声音门倏地打开,公孙夫人一双泪眼出现在门後。
门内外两人无言对望,泪同时潸潸流下,接著向前抱住彼此。
“走吧!回家了。”沈子熙牵著妻子的手,轻声说道。
公孙凤抬眼和夫婿对望,千种情绪流过心底。还好这一路有他相伴,才能顺利将父亲接回,可是,他会不会後悔……
“怎麽了?”他好奇的看著妻子若有所思的双眸。平安回家了,她会有什麽心事?“子熙,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因为我,害你失了西域的大好商机?这麽大的损失,如何弥补?”她一路上都在想:救回父亲,得罪楼兰女王,他可能从此无法在西域经商。
“我的损失是很大!”他状似惨痛的说。
看到妻子骤然黯淡的眉眼,他马上笑著搂住妻子,“可是我得到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物喔!”
“在哪?”
“你。”他靠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子熙!”她才不管是不是众目睽睽,感动的当场搂住夫婿的腰。
公孙磊夫妇回头瞧见女儿、女婿在大街上搂在一起,不禁相视一笑。
“好一对璧人!夫人,你果真有选媚的好眼力!”
“不是我选的,是你女儿自己……”公孙磊夫妇边说边消失在门内,随著关门声响起,街上那对夫妇也终於从长长的拥抱中分开。
“走吧!为了赔偿我,娘子得好好努力喔!”
“努力什麽?”
“替我多生几个宝贝,弥补我的损失啊!”
“你……”公孙凤羞得跃上马背,一溜烟跑开。
沈子熙紧追而去。
两人的马蹄声伴著阵阵笑声,在长安城里迥荡著。
尾声
又是春天。
“春儿,站在这里发什麽呆啊?”公孙凤在府前让夫婿扶下车,高挑的她怀著七个月身孕,行动依然矫捷,照样横冲直撞,常常吓得身旁的夫婿一身冷汗。
公孙凤一眼看到春儿站在街角发愣,立刻忘了夫婿的叮咛,兴匆匆的跑过来。
她好奇的低头看春儿手中的东西问:“婴儿?春儿,我们不在的时候,难道你跟别人……”
春儿瞪了这个不像即将当娘的小姐,“小姐,拜托!你都回来几个月了,我何时大过肚子?没有像你这样大肚子,生得出孩儿吗?”
不好意思的一笑,公孙凤小心的抱过春儿手中的婴孩问道:“那这婴儿哪来的?真是可爱!”
春儿满脸无奈的回答:“刚刚走出府邸,一个胡服男子交给我的,只说了一句:交给公孙磊,就立刻走了。”
公孙凤和刚刚走到身旁的夫婿对望,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难道是……”细看婴儿,有女王、也有公孙磊的影子,这孩子是谁,不言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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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公孙磊正在招待远从沙洲来访的张忠夫妇。
“爹!”公孙凤抱著婴儿,在厅门外轻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