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天……”
突觉血流开始奔窜,鼻中盈着她的发香,百抗天不禁露出苦笑,下意识地与她保持距离,除了身处危急存亡之秋的因素外,也是抗拒自身对她的渴望,情感愈深愈浓,他心底的抗拒便相对强烈。他这一生已没什么不能失去,包括他自己的生命,然而若放任儿女之情蔓延,她终会成为他心中唯一的意碍,愈是爱她,他心底某种莫名的恐惧就愈深,是怕再失去生命相系的亲人吧……
像他这种没有明天的土匪,便该无牵无挂、孤独一生,所以他内心渴望她的感情,却反而极力维持着她对他的恨,也将她的无情用来防堵自己的感情溃堤,本以为这矛盾在此劫后便将结束,岂料她……唉……
当她的嫩颊软唇触着他的颈项,温热的呼吸轻吐诱引着他的敏感时,他立刻知道这是他自制力的界限,双手握着她纤细的双肩,轻轻推开了她。“你有时间就多休息,这场仗还不知要打多久,别累倒了。”
再一次,他推开了她,颖青眼前泛起薄雾,凝着他颤声问道:“你真的后悔那日在市集遇见了我吗?”
“是。”他平静地应道。他情愿两人毫无瓜葛,永世没有交集,也不致害了她。
颖青高高扬起了手,却停在半空中无法打落,眼前早已模糊。到了这种时候他竟还是对她如此残酷,一丝温情都不肯给!不管她付出多少他都不将她往心里放,而他居然还平静地等着她的手掌挥下,潇洒淡然得可恨!
“百抗天,我恨死你了!”
颖青喊道,泪水再也忍不住滚落。
百抗天轻轻地笑了起来。“你要打就快打,不打的话就去休息吧!瞧你眼圈都黑了。”
“你……”
她气得胸膛起伏,忽然冲动地伸臂搂住他的颈子,红唇猛然印上他的。
她不信他真能无动于衷,不信他真的不想再要她,挑逗的舌尖轻吐,柔软的身躯紧密贴入他怀里,毫无保留地倾注甜美热情。
他倒抽口气,惊愕得双目圆睁,高傲霜冷的郡主化为娇娆热情的美人,瞬间将男人收服于纤纤玉掌中,他情不自禁地含吮她珠润温软的红唇,舌尖与她火热地交缠,大掌隔着衣料揉抚着她柔软有致的曲线。
颖青的胸口怦怦地狂跳,分不清是因燃烧的热情,抑或是大胆放浪的举动,然而她不后悔,更不想离开,轻柔而主动地咬吻他的唇舌,艳俏的脸蛋柔美得教人心颤,足以教任何男人疯狂,甘心匍匐在她脚边任她驱策。
他的吻带着压抑而温柔,颖青意乱情迷地软软偎在他怀中,双臂勾着他的颈项,没有炽烈的热情,却令她的心荡漾在浓情汪洋中,心醉而满足。唔,她喜欢他这样吻她……
一个焦急的声音打断了难得的甜蜜温存,窗外的人大声禀报道:“大夫人!寨外有人叫阵,二当家请大夫人赶紧出来主持大局!”
颖青如大梦初醒,艳颊绯红地离开他怀中,而他也仿佛尴尬地捂着唇,清了清喉咙故作淡然地道:
“你出去看看罢。”
她离开床沿走了两步,却又忍不住回头望他,偶然乍现的两情相悦是她心底的渴望,可虚无缥缈的感觉也令她不安,她好想要从他口中听到信誓旦旦、永生不弃的承诺。她怕自己此刻走出这间房,再见时又是那教她恨得牙痒痒的潇洒。
“大夫人,事态紧急,请大夫人赶紧出来吧!”门外传令兵数度焦急地扬声催促道。
见她迟疑着不肯离去,他清朗的眸子闪过温柔,扬起了俊逸的笑容道:
“小心点。”
颖青轻抿着唇,却不禁漾开了甜笑,他的关心教她心头暖洋洋地。
“嗯。”
***
抗天寨外,双方隔着一段距离谈判,除身上还挂着伤的高鸿光外,荣王爷竟也来了!
这一次朝廷不再轻敌,着着实实派出两万精兵,好一举除掉抗天寨,在此生死存亡的时刻,颖青心湖反而无限清明。望着父亲脸上复杂的神色,她心中亦是五味杂陈,自幼读圣贤书,天地君亲师不可违犯,而今她叛了君、逆了父,父母的养育之恩她竟以不孝回报,心中又何尝不难受?
“青儿,你过来,只要你肯悔过,圣上就会原谅你一时的糊涂,你别再是非不分了!”王爷痛心地斥责道。
“爹爹,这世间,谁是谁非真的那么清楚明白吗?抗天寨的人自给自足,所杀者皆是罪行重大的贪官污吏,从不枉杀一条人命,难道他们就该被赶尽杀绝?”颖青道。
“青儿,你莫再冥顽不灵了!再战下去抗天寨终究还是会输,现在投降,为父定能保他们一命。”王爷严厉地试图说之以理,然而颖青的反应却是嘲讽地淡淡一笑。
“爹,女儿并不天真,招降之后他们只有任人宰割的分,若你们今日来此的目的是这个,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颖青冷冷地道。
“青儿!你连爹的话都不信了?!”王爷不禁脸色陡变,这就是他养出来的女儿!
“郡主,在下以人格保证,抗天寨投降后绝不伤任何人性命,请郡主为宝贵人命着想,趁早化解这场干戈吧!”高鸿光也忍不住出言担保。
“狗官!我们不降便是不降,有本事就来宰了我们,不用说得那么好听,我们抗天寨的人吃狗官的亏吃多了,谁信你们谁就是王八龟孙子!”三当家大声道,群匪立即纷纷附和,对王爷的提议丝毫不动心。
“提督大人,请恕小女子直言,害诸多官兵丧命的,正是善恶不分的你!”颖青扬声道,娇嫩的嗓音透露出一股凛然正义之气。“他们投身军旅本该征战沙场,对抗异族、守卫河山才是,如今却对同胞干戈相向。而身为朝廷重臣本该以天下黎民百姓为念,可那些贪官却只图一己之私,不顾百姓死活,教河南饥殍遍野,饿死、病死路上的百姓多不胜数,这些数以万计的性命,全都得算到做官的头上!提督大人若是清吏,若有正义之心,那么你的同僚知法犯法、残害百姓之时,你又做了什么?若朝中大臣尽是官官相护、文过饰非,天道正义又在哪里?做官的杀好人是理所当然,土匪救百姓却罪该万死,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官吏,降来做什么?!”
随行的士兵大多是平民出身,要他们攻打抗天寨本已是天人交战,此刻听颖青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与抗天寨对抗的意念不禁更薄弱了。这些土匪千里迢迢特地跑到河南去,不是为了随便杀两个官吏,更不是要侵占赈灾粮饷,而是为了无辜的百姓啊!他们又怎么能为了罪该万死的狗官,对替天行道的英雄动手砍杀呢?
然而王爷闻言却怒气填膺,低吼道:“青儿!你是糊涂了!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是堂堂的郡主,怎能对朝廷出言不逊?!”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颖青深吸一口气,突然朝荣王爷跪下,盈盈叩了三个头,强忍着喉中的哽咽,坚决地道:“爹,请恕女儿不孝,从今天起,女儿再也不是郡主,而是抗天寨大当家百抗天的妻子,与寨中的众人一般,是朝廷眼中的土匪了。”
荣王爷闻言脸色一变,而抗天寨的众人却几乎拍起手来,对颖青更是钦佩得五体投地。
忽然四周沉静了下来,只见一匹骏马缓缓策来,马上颀长落拓的男子脸上挂着潇洒的笑,尽管脸上伤痕未复,却有种顶天立地的豪迈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