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她下巴微抬,傲然道。
纠髯男子朗声大笑,竟教她不自觉地微酡了双颊,下意识避开了他热辣辣的凝视。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发觉实在耽搁太多时间了,于是她不再理会这团混乱,向众人一拱手,拉起马缰,一踢马腹策马缓行,在众人的掌声与目送中离去。才驰出不远,一道颀长人影突地窜出,挡住了她去路,眼前之人正是方才那名男子。“姑娘愿望,自有人为你实现,后会有期。”那男子挑起笑容,一说完话不待她有所回应,便转身离开,瞬间消失了踪影。
颖青怔了怔,她的愿望?她有哪件愿望不能达成米着?
而这男子……
竟让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随即她对自己笑了笑,这年头怪事可真多,连带她也被传染了。
***
“郡主!您可回来了!”贴身丫鬟珠儿一见到她回府,便连珠炮似的急声道。“半个时辰前王爷和王妃遍寻不着郡主,气得大发雷霆呢!”
“爹娘找我何事?”颖青边掬水拭脸,淡淡问。
“王爷和王妃为了郡主婚配的事情大伤脑筋,要与郡主商议您中意的是哪位王公大臣,才好跟皇上、皇后请婚啊!”说到底,郡主芳龄十八,早已老大不小了,老这么东挑西捡的,这个侍郎不要、那个将军不爱的,一日拖过一日,两个老人家都快急出白发了。
“又是这件事,我不是说过不急吗?”颖青蹙起眉,不悦地轻叹。
“可王爷、王妃急死了啊!”珠儿苦笑道。“郡主嫌王公大臣个个都没有男子气概,可郡主你这么泼……呃,这么有威严,哪个大人见了您还能气概得起来?”
“怕是他们嫌弃我没有裹足吧?”她轻哼一声。
珠儿知道郡主从小就活泼好动,不论王爷和王妃用了什么方法要为她裹小脚,她总有办法把裹脚布拆下来剪成一堆碎布,甚至还说:“咱们的老祖宗太祖孝慈高皇后乃平民百姓出身,不也没有裹脚吗?难道颖青坚持子孙不可忘本是错的吗?”她说得理直气壮,也堵得王爷、王妃无言以对,他们可不敢对大明朝伟大、贤良的开国皇后有丝毫侮辱,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承认她是对的。
“才不是呢,郡主美若天仙,想娶郡主力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珠儿真诚地道。
“好了,少巴结我了。”颖青微微一笑,“爹娘现在何处?”
“在偏厅等着小姐你呢。”
颖青认命地往偏厅走去,才一跨进偏厅的门,便听到王妃在叹气。“王爷,妾身有如五内俱焚,就怕……”
颖青心一阵惊跳,完了!母亲竟这么急着把她嫁出去?!
“王妃别心急,本王立即带着城中最好的名医去给岳丈大人诊治,”荣王爷安慰道。
原来不是在说她的事。但一听是外公病了,俏脸不禁染上淡淡的忧虑。
“爹、娘,外公病了吗?”她步上前关切地问,记得上次去给他老人家拜寿时还健朗得很啊!
王爷夫妻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搅得心烦意乱,女儿的婚姻大事也没心情顾丁。
“你外公他就是太嗜酒了,通州的娘家捎来书信,大夫说恐怕……”王妃啜泣着,用手中拭着泪。“王爷,您说这可怎么是好?”
“夫人别担心,咱们立即启程赶往通州厂荣王爷唤来属下。“来人啊!马上去将城中高明的大夫全请来。”
“爹,不如女儿也进宫去向太后商借御医如何?”
“这……也好。”荣王爷点头叹道。“青儿,你也随爹娘一道去吧,你外公向来疼爱你,见到你心中想必欢喜。”他们都知道,或许这一趟是见老人家的最后一面了。
“珠儿,去为郡主打点简单的行囊,咱们这回出门以简快轻便为宜,以免耽搁路程。”
而颖青则立刻进宫去面见太后。
眼见王爷只指派几名侍卫随行,王府家臣何克维忧心地进谏道:“启禀王爷,王爷、王妃及郡主身份尊贵,只带这几名亲兵恐怕保护不周啊!”
“咱们是去探病,又不是去出征,更何况我挑选的都是武功最精良的高手,还能出什么事?”荣王爷不以为然地哼道。
“但此行前往通州需得行经抗天寨的势力范围,就怕……”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荣王爷怒声打断。
“有啥好怕的?!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能成得了什么气候?难不成本王还得为了这群罪该万死的土匪延误了医治岳丈的时机不成引”
可抗天寨是京城城郊最有名的土匪窝,据闻那群土匪被抗大寨的大当家百抗天训练得有如精兵,朝中大臣若欲由此道过,必定有大队兵马随行保护,否则是情愿绕道而行的。这些年朝廷也曾有讨寨的行动,无奈抗天寨地势易守难攻,百抗天又善兵法谋略,寨中土匪个个剽悍善战,估量得失,朝廷一时也拿此寨无可奈何,也只得放任他们在天子脚下作怪。王爷却居然将抗天寨土匪视为无物……
何克维心中轻叹,若是郡主在此必定不会赞同王爷如此轻敌,郡主虽承袭了王爷的躁烈脾气,但却比王爷更有见地、有脑筋。不过既然主子动了怒,他也只得吞下逆耳忠言,求老天保佑此行一切平安了。
***
当荣王爷被五花大绑押往抗天寨时,他才深深后悔昨日不听属下的苦口良言。一场惊心动魄的混战下来,随行的卫兵死的死、逃的逃,他委实太轻敌了,那个满脸胡子的土匪弓箭之术简直是神乎其技,一发数箭,枝枝命中要害,他的随行侍卫根本就不堪一击!
瞧着花容失色的王妃,以及蛾眉紧蹙、俏脸苍白却依旧冷傲的女儿,他心中不禁惨然,难道他们这三条尊贵的性命要就此葬送在这群土匪手上?!
上了山、进了贼窟,荣王爷夫妻被推入简陋的牢房内,颖青却单独被拉走,不知带往了何处,王妃又哭又求,他威胁利诱,却压根儿没有人理会他们。
终于地牢内静了下来,只剩下两个像聋了似的小喽罗漠然地看守他们,他的耳边传来王妃那令他烦躁的悲切哭声,但他却连发脾气都感到无力,眼前四壁徒然、鬼魅阴森,就宛如一场不会醒的噩梦。
这一定是个噩梦!他们应该是躺在荣王府的高床暖枕上,而不是这个破烂凄清的牢狱,老天,求求你快结束这个可怕的梦魇吧……
***
颖青双手被绑在身后,尽管如何地不合作,还是身不由主地被押进一个摆饰简单的房间,里面悠闲地坐着等她的正是该被天打雷劈、千刀万剐的土匪首领——百抗天,而他竟然就是昨日她在市集中遇见的那个纠髯男子!
“你们可以出去了。”百抗天双手环胸,对押她进来的两名土匪道。
颖青傲然立在他面前,仅有的一丝恐惧此刻已被体内熊熊燃浇的愤怒烧成灰烬,如果不是赶着出门,她没有坚持带足护卫,今天也不会
落得如此的下场!
她愤然怒瞪着眼前悠然微笑的土匪,冷声问:“你将我们押来此处,意欲为何?”
“你说呢?”低沉清朗的语调,和他清澈的眼眸一般温暖可亲,与他土匪的身份完全不搭调。
“你想要我们三人的性命?”颖青冷冷地问。
百抗天的笑意加深,清朗的眼中仿佛闪着有趣的光芒。“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