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她呆愣地重复。不是三年五载的吗?
“沈贵庆的事,等我回来再处理,这段时间你出入自须格外小心注意,府中的护卫也会日夜轮流看守着,你毋须担心。”他擦拭着玉臂上的血迹,需再涂点儿药才行。
乍然的放松令她整个人无力。“你真的……半个月就会回来?”
“或许一个月,或许一个半月,我也说不准。”想起李强要守卫她,葛翊就不由得皱眉,但又不能不倚重他的武功,这女人总叫他左右为难。
“你在外边有很多事情忙吗?”难道他天天往外跑并非为了玩乐?
“我的事你少过问。”葛翊冷冷道。拉着她就要回房敷药,走了几步,却不禁为她走不快的步伐皱眉,干脆一把抱起她,就算她要抗议也由她去了。
但她并未抗议,只是默默地接受,她知道自己的确没有资格过问他的事。
他是开始厌恶她这个处处惹麻烦,又与他不相干的女人了吧?!说到底,她始终不是他心甘情愿娶来的妻子,却要他费神保护,他早厌烦了吧……
栈道上七零八落的空车旁横竖躺着二十余名凶猛大汉,他们虽然极力想克制疼痛的呻吟,但身上多处的伤口却挫折了他们的英雄气概。
“老大,茶……茶叶被劫了,怎么办?”
残破的语音随着尘沙卷起无措的意绪,飘送过丘陵溪河,最终消逝在苍茫暮色中。
而此同时,劫镖的一群土匪正在遥远的村落中热闹举行庆功宴。
“咱们这笔买卖可真他妈的容易啊!”席间,大笑声呼应着觥筹交错的声音,十几名豪气干云、熊腰虎背的大汉举杯畅饮。想起下午的大获全胜,个个是志得意满。
“别得意得太早,离京城还有一大段路呢!”人群中一个冷静的声音悠悠地提醒,正是“抗天寨”的蒙古大夫……呃,是隋神医。每一次的远途任务总有他随行,“抗天寨”折损不起任何一个兄弟,有他在,总能让受伤的兄弟将损伤减到最低。
“唉呀,老大不是说过啥……今朝有酒就要醉吗?喝啦、喝啦!”
“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白痴。”
对于隋神医的讥刺,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粗莽大汉倒是心胸宽大地不予计较,不然下回他“老人家”还不知要用啥鬼药给他们吃了。
说隋神医是老人家一点也不为过,他白须、白眉、白发,削瘦的身形微痀,可那张娃娃脸配上光滑的皮肤真可说是返老还童,让人打心眼里佩服他的保养有方。偏这德高望重的老家伙一点儿也不宽大为怀,一天到晚老爱为了芝麻小事跟晚辈计较,标准的“为老不尊”。
“神医呀!您老人家也多喝几杯嘛!难得老顾客大手笔请客,这儿有鸡、有鱼、有肉还有酒,等回到山上怕只有青菜豆腐可吃了。”
“你们打的主意我还会不知道?”隋神医冷哼。“想把我给灌醉,好不需喝我辛苦熬煮的醒酒药,门儿都没有!”
诡计当场被戳穿,众人也只有嘿嘿苦笑。醉了昏死多爽快,偏老家伙次次为了安全理由硬要他们醒。痛苦啊!美酒喝起来都没味了。
“对了!老大呢?”终于有人想起奭抗天。
“跟神秘老主顾研商大计去了,也不知有啥好谈的,连饭都不吃。”
“你们这些笨脑筋自然不知道有啥好商量的了。真以为运赃物回京这般容易吗?”隋神医凉凉的讥刺又响起,众人习以为常,也都不以为意了,谁叫人家的脑筋就是比较聪明呢?有人运筹规划得好好的,何必他们瞎操心?
“来来来,喝酒,小宝,咱们较一杯!”
酒酣耳热的饭厅外,幽暗阴森的林间飘荡着低沉的男音,朦胧月色映照着男子诡魅的头巾,他的面容被黑布遮盖,只剩两簇幽深星亮的眸子,点亮闇黑的夜色。而另一个则是满脸虬髯,真实面貌一样被遮掩殆尽。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是何意思?”大胡子上方两道清朗星眸迸射火花,眉峰打了结,瞪着跨坐在骏马上的挺拔男子,这家伙成亲后就养成了不负责任的坏习惯。
“意思就是我走我的,你们走你们的。”葛翊道,淡漠的语调伴着凉风缭绕。
虽然葛翊绝少现身,但总在一旁掩护,所有路线、驿站甚至服装行囊全由他一手打点,两人合作的默契已到了心领神会的地步,现在他居然想偷跑?!
“有什么天塌下来的了不起理由要先离开?”奭抗天冷哼,把那价值几万两的茶叶交给他一个人负责,也不想想那群保镳可是土匪假扮的,他这二庄主倒真放得下心。
“这是路线图,照着走保证你到得了京城。”
黑夜中,月光反射出一张图纸,稳稳地朝他飘去,奭抗天下意识一把抄住。
看来这家伙还真是意志坚决,奭抗天忍不住皱眉。“你就不担心咱们中途出了意外,茶叶又叫人给劫了?”
“出了事就将货毁了,只要甭便宜了别人就行,“诚意庄”不差这点东西。”
“这点东西”可是几万两的货啊!“抗天寨”虽然不是多清苦的土匪窝,但对每分每毫所拥有的物品可都是相当地珍惜,瞧这纨桍子说得毫不心疼。
奭抗天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怀疑,开口问道:“老二,你巴巴地赶回去,该不会又是为了你那娇滴滴的小妻子吧?”
“老三,你这愈来愈女人的性格,实在有辱那把粗猴的大胡子。”头巾下,冰冷的语调迸射出警告。
奭抗天没将他的警告放在眼里,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如此,我怎好阻止痴情种子的千里护花行呢?”奭抗天眨眨眼笑道。如果冉老大在这儿,一定会对他持虎须的挑衅行径大摇其头,问题是,他宁愿鼻青脸肿也不愿放弃这难得能调侃葛翊的机会。
两人相交多年,他太清楚葛翊的想法,只因自己也是打算着终生不娶之人,不过他的理由与葛翊不尽相同,如今却见拜把兄弟英雄难过美人关,陷入了情网,尽管难以置信,却总是忍不住取笑。
折扇全然张开,快速旋转狂飙向奭抗天,卷起了一股劲风。而奭抗天自然早有准备,倾长的身形立刻飘然后跃,避开了葛翊折扇的袭击。
葛翊自马上跃起,在空中抓回了扇子。这讨厌的家伙竟然会是个的拜把兄弟?!当初一定是他一时糊涂才会铸成大错!
他一拳袭向奭抗天左眼,发泄胸口的闷气。
“来得好!”奭抗天豪气上涌,这次的任务太容易完成了,害他全身旺盛的精力没地方发泄,正好藉此活动活动筋骨。
葛翊凌厉的攻势一招招攻向他。半个月来,莫雨桐娇柔的身影日日夜夜缠着他,总在不期然的时候擅自钻进他心底。分不清是担心还是想念,想着她在失眠的夜为他等门,还有他离京前她委屈流泪的水眸……该死!说不定她早已向李强寻求安慰!这种种想法都令他焦躁难安。
瞬间交手十余招,两人身手旗鼓相当,招式如大江奔流般源源不绝,月色下,掌影翻飞,忽然“砰”地对了一掌,各自跃开。
“打够、说够了没?我没时间跟你穷耗。”葛翊语调冷淡,剧烈的打斗后,呼吸却丝毫不乱。
奭抗天不禁好笑地摇头。“想走就快走吧!货我自会顺顺利利地运回去。”取笑归取笑,自然还是希望他能够幸福。那莫才女可真不简单,偏偏葛翊死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