奭抗天,两人口中的老三。他并非“诚意庄”的三庄主,而是城郊赫赫有名的“抗天寨”土匪头子。他一脸大胡子,看上去年纪比其他两人都大,偏偏年龄就是屈居最末。清澈明朗的双眸与那脸胡子十分不相称,身上的粗布衣衫,质料虽粗劣,却十分干净,穿在他身上丝毫无损他天生的威武,反而多了分落拓不羁。
八年前一无所有的冉诚初到京城,碰上了狂叛浪荡的葛翊,以及遭到官府通缉的奭抗天。葛翊自小在京城长大,自然是熟门熟路,他虽不至于明目张胆地挑战朝廷权威,但委实看不过京官欺善怕恶的嘴脸。也许是因缘注定,冉诚是悲天悯人、济弱扶倾的少年侠士,决心拯救四处窜逃的奭抗天,而葛翊无巧不巧地助了一臂之力,从此三人便结拜为兄弟。
葛翊虽然身为“影子”,这“诚意庄”的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的,可他毕竟是皇戚的身分,与一群土匪替“诚意庄”打江山之事,要是被人知晓了,不知会闹出多大的风波来。顾念家人的立场与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情愿只是个无所事事的浪荡子。
因此,他展开双面人的生活,暗中帮助冉诚与奭抗天,充实了他原本无目标的人生。
“那你最好尽快到大牢里走一遭,省得至京城的虬髯客无故遭殃。”官府只要看到大胡子,就非得抓回去拷问一番不可。他不杀伯仁,被他害惨的伯仁却有不少o
葛翊冷言冷语地轻讽,奭抗天的反应却是哈哈大笑。“留不起胡子就该早早刮掉,谁叫他们自不量力。老二,你是不是为了你轰动京城的大婚之日,小弟我没能亲自去给你道声恭喜,是以责怪于我?小弟这就跟你赔不是了。”奭抗天促狭地眨眨眼笑道。
“抗天这么说就缺乏诚意了,想跟那一屋子的官宦、皇戚喝喜酒,你这胡子就该先刮了再说。”冉诚悠悠笑道。“诚意庄”的主人果然处处讲究诚意。
“连老大也要我刮胡子?!”他手指抚了抚左颊,难道全天下都见不得他这把美胡吗?
“今天要你来,可不是为了谈论你那把胡子的。”葛翊将话题转到正事上,省得提及他不想谈的问题,不过奭抗天可没有冉诚的体贴。
“不谈胡子就谈谈你的新婚夫人吧!听闻嫂夫人是艳冠京城、才貌双全的大美人,小弟由衷地替你高兴啊!二哥。”他清朗的笑声有十足的取笑。
“我终于明白为何官府会将你列为通缉犯的榜首了。”葛翊剑眉微拧,很不想想起家中那冷傲的美娇娘。
“你们都少说一句,今天找你们来,为的是咱们的茶叶生意。”冉诚宁静的声调打断了两人一贯的斗嘴,终于导入正题。
“抗天寨”的土匪很少做打劫寻常路人的勾当,除非情况特殊。而土匪窝近千口人的温饱,部分就是依赖与“诚意庄”的互通有无。“影子”二庄主的制敌行动,背后总有“抗天寨”兄弟的大力支持,这份联系隐密却十分强韧,除了这三个灵魂人物外,没有人知道其中端倪。
“有什么问题?”奭抗天问。
“这次运到咱们这儿的茶叶只剩预定的七成,下次可能连五成都不到了,据了解,是咱们的对手“天富商行”搞的鬼。”冉诚道。
“你要我们到供应源那儿了解情况?”葛翊淡问,手指转玩着折扇。
“如果他是出高价搜购呢?”奭抗天右手指抚着左颊上的胡子,总不能跟他拚高价买吧!
“江南茶叶产量正常,出高价并不划算,我猜想沈天富的下一步可能会进行破坏,降低茶量,使茶价节节高升。”冉诚说道。他的推测很少出错。
“那就劫“天富商行”买的茶叶吧!”葛翊淡淡道。冉诚说了一半,他就能推敲出他的打算。瞥了奭抗天一眼。“这可是“抗天寨”的看家本领。”
奭抗天非但不生气,反而轻笑了起来。“不错,拦路打劫正是土匪的专长。咱们来看看沈天富有多少金山银矿,用来买拿不到手的茶叶。”
“揭发沈天富卑劣的行径须花费太多工夫,不到必要毋须去干涉,先瞧瞧他的反应再说。”冉诚的动作都是一步一步循序而为,从不躁进,用最少的力气达到目的。他瞧了瞧葛翊,沉吟道:“还有一件事,葛翊你自己可得费点儿心了。”
葛翊眉一挑,难得看到冉诚的迟疑。“何事?”
““寻馨坊”外的拦轿事件,你想必还记得吧?那带着十几名护卫的沈公子,正是沈天富的独子沈贵庆,他为了莫姑娘茶饭不思,几乎丧命。据说他已打听到那日轿中的姑娘,正是方奉旨成亲的京城才女莫雨桐。沈大富为了命根子,已经决定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她,这两日京城中忽然多了不少高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葛翊太清楚这个道理。虽然葛府篆养了不少护卫,但也不是铜墙铁壁。想到府中佳人随时有被劫的危险,他胸口一紧,再也坐不住。
“没其他事了吧?”葛翊语调虽仍平淡,但握着折扇的手已不再放松。
“老二,你该不会真的在乎那个你不情不愿娶的妻子吧?”奭抗天唇畔扬起饶富兴味的笑容。呵,事情愈来愈有趣了。
冉诚微微一笑,有趣地欣赏那大反常态、愀然变色的俊脸。当葛翅眼中的杀气射向奭抗天时,他差点儿笑出来。被人看出了心事,也不用这么生气呀!
“你别看我,我也才刚得到消息。”当葛翊责怪的眸光转向他时,他的笑容更深了。
葛翊冷哼一声,拉开通往地底的石板,迅速从密院消失。
“他是认真的?”奭抗天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又不免感到不可思议。认识葛翊这么多年,可没见他对何人何事认真过。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自知吧。”冉诚轻笑。
他到底在紧张什么?怕她让人给掳走,还是怕她从此消失在他眼前?
葛翊寻遍了他的宅落,甚至太君那儿也快让他掀了过来,但莫雨桐依然芳踪杳然,连可梅和太君也都不见踪影。足不出户的她究竟会在哪儿?心头的忐忑不安让他心慌到了极点,但那份难言的滋味却是那么真实。
“少爷,您回来啦?夫人陪太君到观音庙上香去了。”正在整理庭院的丫鬟见到他行色匆匆,主动说道。
“观音庙?”上回她被姓沈的纠缠,不也是因为去上香吗?可恶!想到这儿,他立即旋身冲往马厂,牵出马后,策马疾驰,奔出葛府。
快马穿市过街,转眼便已来到了观音庙。
在庄严肃穆的庙宇中,可梅安静地随侍一旁,听着太君与住持谈论佛理,她只觉得懵懂不解。而小姐虔诚地跪在佛前合十祝祷,清丽的面容显得庄严。
旋即,可梅眼睛一亮。庙门外,骏马上英姿焕发的男人一跃而下,大踏步走来,她忍不住惊喜呼道:“姑爷!”
莫雨桐条地转头,见到他,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随即脸色一沉,同过头不看他。自从她毫无效果地抱怨后,昨晚他居然过分地彻夜未归,害她一夜未能成眠,以致现在容颜憔悴。今早她才信誓旦旦地下定决心不再理他,反正他也不会在乎。
“翊儿,你怎地来了?”太君诧异地望向孙子,看见葛翊的眼睛紧盯着妻子。他那是什么表情?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