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貂还没意会过来他的话,只发现原来蹲在废纸堆旁的孟扬波早已不见踪影;一看,几时他已不为人察觉地潜近摊子另一头,而那个神经紧张兮兮的小流氓根本不察背后有人接近,等扬波出声时为时已太晚——
“我看该先看好你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吧!”
他的动作快如疾风劲扫,身一低、脚一勾,小流氓冷不防遭人暗算,结结实实跌了个狗吃屎!扬波把那女孩往怀中一拉,带离险境,一切不过是两秒钟之内的事!“校花!”
随着这一喊,两声枪响同时响起,震耳欲聋!硝烟味飞扬中,小流氓倒在地上动也不动;“苍老男”受到空前热烈的欢呼!
花街围得满满都是人。
女孩从孟扬波怀里抬起脸,接触到的是一双带电的。奇魅的眼睛,要笑不笑的唇角是抹好从容潇洒的温柔!片片嫣红燃烧上她的脸。
她没说话,挣脱开来,跑进人堆里。
扬波排开众人,蹲到像死人动也不动的小流氓旁边。“挂了?”他诧异。“只一个小伤不会晕成这样吧?”
那个被叫做校花的苍老男人小心地套起证物枪支。“他是吓昏的,哎哟!还尿裤子!这家伙本来还想飙我一枪,太岁头上动土,也不打听我董某人是世界级神枪手!给他废条手差不多算个小教训。要死?早咧,打死你多给我自己添麻烦,就是要让你痛得喊妈又解脱不得!”
白玫瑰朝他吐口水。“不要脸!他XX的!白睡我的还敢抢老娘老本!简直人渣!夭寿短命!我X你祖宗八代!”
扬波从小流氓身上搜出她被抢走的大钞和金子,一项不少的物归原主,还把那家伙暗袋藏的一个K金表和一叠美金全送给她。
“姐仔,你收好,别再掉了。”
白玫瑰眉开眼笑。“阿波,真多亏你了!谢谢啊谢谢!”又朝地上的人吐口口水,摇着屁股、搀着刘妈在一团姊妹簇拥下,回到花街“客来春”去。
“得送医院,怕他失血过多。”杨波问校花,“喂!你的事?”
“我管他!”校花挠挠头,似有难言之隐。“小王八!”
刚刚那女孩穿过重围。现在她可不见惊骇之色,反而对这个刚才被她说成“没用”的这位“世界级神枪手警官”凶巴巴地不耐烦极了。“你是警察,好歹负责出辆车送人到医院,连辆车也没有啊?我一定要把这事披露出来……”她作势掏笔在手掌上作速写。
校花脸色都变了!“你不会是记者吧?”
女孩跑得很。“没错!”
“急救要紧!我做了紧急处理,不过再等救护车来就麻烦了,谁有车?”
“我有!不过是重型跑车,行吗?”女孩略略犹豫。
“只要能走就行,”扬波、辉煌和校花合力把小流氓撑上女孩从暗巷牵出来的重型庞大机车。看不出她娇娇美美的一个女子竟驾驭得了这么一具庞然大物!扬波坐后座,架住软趴趴的小流氓。“连妓女户都敢抢了,还包辆宾士给他坐吗?活该死了也就算了!没死也颇得你半死!”
跑车疾飞,校花迫在后面跑。“喂!那我怎么办?”
“你还干不干警察啊?满街车子供你挑,随便勒令一台BMW来,条子当假的?”杨波远远喊过来。“还有小貂!你先别走!阿辉你看好她,我晃晃马上就回来!”
※ ※ ※ ※ ※
人犯送进去急救,校花也要女孩做了简单笔录,三人并步下楼。
“我还不知道警察那么好当,只要喊:‘不要跑’‘放开她’,你以为犯人会那么听话?换作是你,你会不会放人?”
“不放。”校花诚实地。
女孩噗哧地笑了。“发现自己真的笨、笨得没理由可讲喔!”
校花又要发起脾气了。这初出茅庐、连天高地厚都看不进眼里的小女孩几度贬低他的自尊到极点,实在太伤堂堂七尺男子汉的颜面!拿个人人格尊严撇一边不说,看在警察的身分上,她也该多少敬重他一些。想当年他以全班第三名光荣毕业时,她不知在摇篮还是娃娃床上听催眠曲呢!
“喂,你……”
“什么你你你的,我有名有姓,叫我陶儿,我又多发现你一条缺陷——没礼貌,不尊重女性!”
校花当场气结!“陶……你……”
陶儿疑惑地望着他,带点怜悯。“混到三十好几还在当一毛二的人好像真的不多喔!”
“你怎么知……”校花出口,才发觉自己又上了这个刁钻小女生的当。
陶儿批掌大乐。“所以说这世上事出必有因!我就说嘛!看你反应这么慢,就只靠那套生锈生不了、要磨更磨不亮的烂枪法混日子,又把自己弄得邋邋遢遢脏不拉几,留个怪模怪样的胡子,自以为很性格哦!”陶儿嫌他像嫌臭虫,说来一无是处。“原谅我坦白说一句,你是我看过最不称头的警察!最!”她特别强调又加重音。
“看样子你对我的意见还不少。你说,这是对待人民保姆应该有的态度吗?”校花说着说着,像是有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要不是年轻时抱着那么一股理想和傻劲,谁会挑上这一行?付出的辛苦和获得不成正比,生命时时受高风险威胁,还处处受人误解歧视。歧视?不错!以前多少个他好不容易才追求来的女友家里一听说是个干警察的,总是再无二话,硬生生被拆散!好心一点的也不当面说破,从此跑开避不见面。老天好心好歹让他在二十八岁那年终于娶了老婆;人是不漂亮,但他已经心满意足谢天又谢地!谁知不到三年,老婆耐不住寂寞,丢下孩子跟人跑了!说是受不了他的脾气、性格、品味、工作、抠脚丫子的习惯……足足写满三大张日历纸背面!
他连反驳或挽回的机会都没有,只有祝她找到一个没香港脚的男人。当初她在爱慕他的时候还天天帮他握脚丫子,赞他圆滚滚的大拇趾头可爱!人变心是没什么理由好讲的,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他也是在女人阵仗里狠狠摔过跤的,这简单的道理他自然明白。
怪也怪自己走狗屎运!会奉承巴结拉关系的早就升官升级飞上半天,就他脾气硬嘴巴笨,什么好处都沾不上!混了几年还是只做个芝麻绿豆小警员的身分,天天泡在这不见天日的花街,定期报几个野娼和老嫖客当绩效充数。今天这个不知死活的小抢犯算是打牙祭,自己送上门来,活该死好,帮他在考绩表上多添颗星星;好运的话还能把几条断头案揽到他身上去。
什么理想?什么抱负?去他的吧!现实就是这样子,连一个黄毛丫头都敢把他瞧得扁扁,这世上可还有公理存在?
“我是实话实说,要我编假话还编不出来!”陶儿理直气壮地。
校花口里咕哝咕哝:“真谢谢你啊!”
一直在旁抽烟观战的扬波开口了——“陶儿,你才多大?有本事当记者了?我猜你不会超过十六岁。”
陶儿心花朵朵开!她还挺得意地看校花一眼,好像在示威:嘿!看!本人就是青春如花,怎么看怎么可爱,怎么看怎么年轻,就绝不可能有人这样拐弯赞美你!
“二十了!我今年刚毕业,还只是实习记者啦!主编说如果我做红这篇花街风云的深入报导,就可以擢升为正式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