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他嗤之以鼻,“你们当初要使用,可也没经过我本人同意。”
“有你的代理人授权,我们这方在情、理、法上统统占上风,这点你不想同意也不行。”云霏得意地,感觉自己打胜了一仗,像风光的女斗士,“你别想岔开话题,这屋子就只有我们两个女生住,你突然擅自进入,难道没想过可能对我们造成多大的惊吓和侵犯伤害吗?……”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还会怎么“侵犯”这两个凶巴巴的女人呢?到此卜杰总算见识到——泼辣和凶恶的确会遗传。这一大一小朝夕相处,更是相互沾染恶习,“太可笑了!我连进自己的家门都得向你们报备吗?那倒不如直接把房子过户给你们算了……那是什么味道?”
好浓的焦臭味!厨房冒出浓浓黑烟。
爱咪尖叫:“完了!我的桂圆红豆汤!……”
三人连忙冲进去抢救,全呛得咳出眼泪。
卜杰手忙脚乱地关炉火、关瓦斯,开门开窗。
炉子上那锅黑稠的黏糊早就不是什么汤,说桂圆红豆锅巴还差不多。
爱咪低着头不敢出声。她从没犯过这种失误。
卜杰则是怒不可遏,“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再让你们住下去,搞不好这房子会被你们一把火给烧了!”
云霏自知理亏,可是也不忘提醒对方责任,“还不是因为你在这里拖了太多时间,要不是你平空制造情况,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爱咪小小声的、像猫咪叫般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忘记……”
卜杰简直快疯了!又找到新的发作题材,“是你?”他转向云霏:“你竟然让一个五岁的小娃娃玩火?她连开火是顺时钟方向还是逆时钟方向转都搞不清;你竟然让她进厨房拿瓦斯当玩具……”
云霏很不耐烦地吼回去:“爱咪聪明能干得很!她从小就在锅碗瓢盆里打转,平常煮饭都由她一手包办,一个小小的红豆汤根本不算什么!”
“不如说烧光房子也不算什么好了!”卜杰这下可是硬起铁石心肠,说什么也不能放任她们在他的屋子里这样胡作非为下去。本来打算要是这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婆肯谦卑一点“恳求”他手下留情让她们孤儿寡女留下,他说不定会发发善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们再住半年;岂料叶云霏不但不肯放低姿态,反而振振有辞地要求他这个要求他那个。尊重?哈!真是天大笑话!天底下没听过有这等猖狂的房客,占住屋子不走,还大放厥词!现在出了这种纸漏,还要把责任推给自己,他还有必要仁慈吗?见鬼!慈悲放两旁,利益摆中间,他卜杰可不是慈善家,否则哪天还没挨到她俩搬出去,他漂亮的“养老别墅”怕已化成一堆瓦砾灰烬……不行!他不能坐等这天的到来,“我改变主意了,限令你们在三天内搬走,要是再赖着不搬,我们只好法庭上见。”
“姓卜的,你欺人太甚!”云霏横了心,“我有契约书,横竖都有理,不搬就是不搬,看你能奈我们如何!总不能派人来暗杀我们吧!”
“难说,一个女人带一个小孩独立住在大屋子里,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他威胁道,“抢劫啊、强暴什么的,这些社会新闻你一定也常听吧?”
“你吓不倒我!”云霏讨厌透了这家伙。她倔强地挺起背脊,“要是出了事,百分之百是你教唆的!”
“不怕吗?试试看就知道。只要你还耐得下去、住得下去,你尽管住。”卜杰丢下最后的冷嘲热讽,拂袖而去。
云霏和爱咪面面相觑。
“姨,那个家伙好坏。怎么办?”
“别怕,不管他!”云霏抱住她,轻轻拍抚,“他只是吓我们,逞口舌之能。”
“都怪爱咪不好,粗心。”她自责不已。
“嘘,没事,你很乖,没有人怪你,只要以后千万小心就好。”云霏口头上安慰她,心上却悄悄泛开忧虑。
爱纯偷偷溜开偷窥的窗口;刚刚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她。卜杰盛怒离去时,她把身体紧缩在树丛后,生怕被他发现,那下场可想见会凄惨到什么地步。现在的卜杰一定恨透她这个始作俑者!出卖他,还丢给他一个收拾不掉的烂摊子!
刚才的情景她全看见也全听见了,然而她并不那么担心——
卜杰毕竟是卜杰,她了解老哥的为人,他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来,特别是对女人和小孩。
叫爱纯特别感兴趣的是卜杰和云霏对峙的高度紧张,尽管激烈火爆的程度如短兵相接,可是只有旁观者看得出他和她眼里明亮得不寻常的火花……
这可有趣了!脾气臭硬如牛的卜杰和倔强固执的云霏搞不好会因这一吵而吵出火花来;虽则老哥一再自称一朝被蛇咬,自此视女人如蛇蝎,再也兴趣缺缺;爱纯可不作如是想。在她眼里看来,每一个爱情都是完全崭新的经验,挫败经验更能激起强烈的憧憬;没有归属感的男人根本谈不上懂得爱的真谛。比方卜杰,他从前种种风流事迹顶多只能视为少年荒唐,那桩没人看好的婚姻更是草率游戏一场,根本和真情扯不上边!而活到三十岁,连爱情的边边都没沾过的男人实在是可怜——可怜啊!
对!这该是一次绝佳机会。
第三章
晨光透过纱窗照射到被面上,爱纯贪婪地拥被翻身,顺手一探,床边是空的。
罗江一定是出门晨跑去了。
果不其然,床头小柜上压了张纸条,说他会顺道带早点回来。下角画了个他笔下的招牌人物毛头阿三;阿三穿着背心短裤作小跑步状,颊上还留有口红印。
爱纯恋恋地将纸条轻压唇上,胸中溢满喜悦。又是一个崭新的早晨!浑身细胞都在欢欣舞动。对了!可以出门去找他,陪他跑上半圈,这准叫他又惊又喜。爱纯一向懒得动,罗江常笑她是标准懒骨头,连挖土机都铲她不动。这下她要他刮目相看!
才换好运动衣,电话铃就响了。
那头是个青春期大男孩粗哑而未熟的嗓音,迫不及待地嚷:
“哈罗!爹地,我要跟你道早安,你该说晚安!”
爱纯知道那是谁了!大维,十六岁的大男孩。看来他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又可以开心地叫嚷。她的喉咙突然哽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弟弟,”她犹疑了一下,“你可能打错了。”
“哦,怎么会呢?”男孩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很有礼貌地道了歉,“真抱歉。”
爱纯轻轻放下电话。
不到几秒钟,电话铃声就又响起;她盯着电话,任由它惊天动地的叫响。许久,停下;又响,然后归于沉寂。
不知何时,日影已悄悄移进了室内,无声无息的笼罩全室。
爱纯静静地坐在日光里发呆。
空气是那么宁静,世界阻隔在感觉之外;阳光停住在她的指隙间,爱纯有些惊异地发现,那么亮灿的阳光竟是毫无温度的。
静——
坐着;想着。
无数个冲击在她体内爆发……
倏间,她跳了起来;仿佛世界已在这瞬间改变!是的,她内心的世界。
她走到桌前,抽出一张空白纸笺,几乎是下意识地写下:
罗:
看到这封信请毋需惊讶,这么久了,或许你我都早已预知会有这个
避免不了的结局……
字迹越写越凌乱。她烦躁地将纸一揉扔进字纸篓,再换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