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闯空门的,来大搬家。”他看了她笑笑。
星苹马上知道他是开玩笑的,闯空门的人不会这么堂而皇之地跟管理员打招呼,而且,更不可能有钥匙。
布置高雅的小套房,虽然只占地廿坪,但可见装潢陈设所费不赀。进门即见大幅的沙龙照,墙上、门后,柜台上,一帧又一帧,是同一个艳丽夺目的女主角。
“钱嘉薇?楼上的,你不像是会崇拜偶像、挂美女照片的人。”她还是改不了习惯要叫他楼上的。她一边浏览一边啧啧议论的说:“真看不出来。”
“我的确不是。相片是她要挂的,不是我。”
星苹的脑筋还转不过来。“她?”
常宽从床底抬出两口大皮箱,打开衣橱取出衣服。“她是我女朋友,以前的。”他附加一句。
“你们住在一起?”她傻了眼。
“没错!”他看她一眼。“说得正确点,这是她的房子,现在我还给她。你也知道她?”
“当然知道,钱嘉薇是很有名的模特儿。如果我够高,能走伸展台,也是很不错的工作。”
她怔怔看着他动手整理(事实上他不是整理,只是把衣服塞进皮箱。),不再说话了。
他很快就弄完毕。“行了,走吧!”
临走前他将房子的两把钥匙从锁匙圈中取下,放在电话旁,没有留言或说明。但星苹注意到他停顿了一下,就迟疑了那么一两秒。然后偕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厦。外头的夜已深,星苹深吸一口夜晚清凉而带着甜甜气息的空气。那里来的风?这么香,她陶醉了!
“喂,我觉得你比我原来想像中的复杂多了。”她说。
常宽低头看她,说:“我还是我,不是吗?”
“要不要我帮你拿箱子?反正我手空着。”
他笑她,说:“还想拿?这箱子都快比你重了。”
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问:“你还爱她,对不对?”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的说:“都过去了。”
星苹自顾自说下去:“你要不是还关心她,怎么还会晓得她今天不在,要利用晚上去拿行李?你还是在乎她的喽?钱嘉薇很漂亮,报上说她的笑容有神秘魅力,让很多花花公子都逃不了魔网,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常宽挑了挑眉,他是从不看报章杂志的;他通称影艺娱乐版为流言版,是艺人炒作新闻,自娱娱人,又刚好迎合无聊大众的口味。他纳闷,星苹竟然能将报导里的句子一字不漏,倒背如流。他是注意过嘉薇的行程,这半个月她人在新加坡;然而,爱——怎么说?此刻他并不想深谈。他们俩的事并不是像外人揣测的那样,也不是小苹果所想的那样。
“那不关我的事。”常宽不耐地说。
“事过境迁,你就讨厌再提起她了吗?我相信钱嘉薇的影像还留在你心里。”
“我承认我们曾要好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可是,都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是她的因素,还是你?”她就是想问,虽知他可能不耐,但她不管,常宽是奈何不了她的。
“都有。我的脾气坏,她的性子也烈,又要求完美,两个人若再在一起只会对彼此造成更大的伤害,分开会好过一点。”
“你会难过吗?”她觉得问这种话真是蠢。常宽是个宁愿把事情埋在心底,也不肯轻易表达的男人。她像在揭人疮疤。
“知道分手是避免不了的,就没有什么好值得难过的。小苹果,你有没有谈过恋爱?有没有喜欢过人?”
星苹被这天外飞来的问题给问得愣住了。“我才不告诉你。”
“随你。”他抬头看天上。天边有一弯眉月,稀疏淡星,简单得很;一个简单而安静、清凉的夜晚。
“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人多心不平。”她咕噜咕噜的念着对句。
“你说什么?”
“我在说你。”她习惯性地踢着石子走。“地上人多心不平。”
“错了,其实我要的并不多。”
她很直接的问:“那你说,你要什么?”
常宽想了想,说:“问题就在这里,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所以说,你骗人,你既然想不出想要什么,怎么能肯定你要的不多?”
他被她的逻辑弄得脑筋打结。“好像有理,又好像没理,算了,我不像你那么爱动脑筋,这种问题很重要吗?”
“无聊嘛!随便问问。”星苹理直气壮的回答,存心气死他。
他也不管箱子了,一把掐住她脖子,亲亲热热地说:“是哦!小苹果,你真是我的难兄难弟,无聊透顶。”
星苹料不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惊叫:“啊!痛死了,呼吸困难……”她一时慌张地朝他手臂咬了下去,脚后跟反射地朝他下身一踢,没想到后果……
常宽哀嚎一声,放开她,直护住自己。
“小苹果!你——要是害我以后不能生育,你的罪过可大了!”
星苹又是愧疚又是好笑,又想察看又要躲。“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真的会踢到……,啊——”更凄厉的一长声尖叫,因为常宽不顾“剧创”,死命追起她来了,他要追缉“创子手”。
于是一个追,一个跑,跑过整条大街,绕着圈,讨债的讨债,求饶的求饶。这幕剧是如何个收场呢?由你想像吧!
???
宇斯进董事长办公室后,才见星云也在座,有些尴尬,想回避已来不及了。
尧天却满面带笑地叫住他;宇斯已许久未见何叔如此神采奕奕的笑容了。
“宇斯,我一直想介绍你们两个人认识,你来得正好,这位是晏小姐……”
星云开了口,说:“我跟唐先生碰过面了。”如果她顺便说出她跟他已有过多次正面交锋的机会,甚至一起喝过泡沫红茶、聊天,何尧天会是如何的惊讶?
她跟唐宇斯不愉快的初识是因他而起。
“喔,是这样吗?”何尧天非但不感到奇怪或怀疑,还显得很高兴。“那很好。”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宇斯没称小姐或叫她名字,只用亲切的你字,使星云感觉熟悉。然而他眼中奇异的亮光一闪,她知道他自己找到了答案;今天或许是她的“上班时间”。
她存心想忽略掉他带来的压力,说:“我下了班顺便带几片CD过来给何先生。”
“星云要教我览赏古典音乐呢!”何尧天没忽略掉两个年轻人之间微妙而细小的紧张火花。他和宇斯相处廿多年,未曾见过宇斯和女孩子讲话是这种态度和表情,他细察玩味着。
“说教不敢当,文化交流罢了。”
“我不晓得你爱听音乐。”宇斯说道。
“我的事你不知道的太多了。”星云轻轻一笑。
“这倒是可以慢慢研究。”他的眼光不由自主跟着她转,发现每次和她见面,她都有不同的面貌,仿若千面女郎,一次有一次的丰采。那晚着T恤、短裤的她简朴自然,又活泼俏丽和像要到海滩度假的邻家女孩;今天的她略施脂粉,格外有精神,有种文雅端丽的气质;而一身粉红套装短裙显露出娉婷身段,修长玉立,又别有一番都会女郎的风情。
“恐怕你这句话还别有含意。”星云不愠不火地说。“我以为我们已达成某种程度的共识了。”
“谁说的?”星云突然面对尧天颇带研究意味的有趣眼神。“我先走了,好吗?”
“我顺路开车送你?”尧天温和地征询。这是他俩的默契,主雇关系并无损于他俩的友谊。他们是站在平等基础上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