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方法虽好,可是对这名女子太冒险了。”耿识涯仍觉不妥。“况且谁愿意践这浑水?”
“那就用征求的吧,用赏金的方式如何?”杜老问。
“可以试试。”谭玉铭很快接口。
“耿老弟觉得呢?”杜老不忘询问他的意见。
“如果大家觉得可行,我无异议。”耿识涯正色回答。
“好吧,我明天就派人张贴告示……”
“不行,这样会引起颜不莒的注意。”耿识涯立刻又道:“我看还是暗中探听吧,若有熟人则是最好。”
“好,就这么做!”
☆ ☆ ☆
房内,侯荔噙着眼泪,抽抽噎噎地收拾包袱里的衣物,并且找出那天系在鸽子足上的纸条。
真的很糟,纸上的字体在被水浸湿后模糊成一片,谁能辩识出上头写了些什么。
“怎么办?我把一切都搞砸了。”她内疚气恼地直跺脚。“来这儿正事没办成,还害得人家无故死了三个人。”
一咬牙,她决定离开客栈,她没有脸再去承受他们对她的好。
“叩!叩!”
听到有人敲门,侯荔匆匆将包袱塞到棉被里,并速速揩抹掉颊上的泪湿。
“谁?”
“是我。”是耿识涯沉稳醇厚的嗓音。
“来了。”深深地吸口气,她把门打开,眼睛却不敢直视他,低垂着睫毛,扭绞着手指。
耿识涯一眼就看到摆放在桌上的炖品点心,她动也没动,直觉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还好吧?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想家?”幽邃凝敛的沉瞳,定定地盯住她清鸟水灿的澄瞳。
她心虚胆怯的背过身。“耿大哥……有件事我必须跟你忏悔。”
“忏悔?”
她抖着手把腰间的那张纸条拿出,鼓起勇气交到他的手中,当下捣住脸哽咽地嘎声叫嚷。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肚子饿得受不了,所以把那只鸽子吃掉,害得你们没接到飞鸽传书。”
望着手中那张皱巴巴的纸条,耿识涯震撼不已,大半天都无法说上一句话。
“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我……没有脸继续待在这里,我会马上离开这里。”转身跑去抽出棉被下的包袱,和耿识涯擦身而过,她一口气冲出房外,见到走廊尽头有扇窗子,想也不想就一跃飞了出去。
奔了一阵,来到镇外一处杂草丛生的荒凉之地,她停下来,仰头瞻望着那轮皎洁明亮的钩形月。
“月亮娘娘,为什么我老是败事有余?每件事都被我搞砸。我虽然算不上是名门正派,但也不做亏心事,你说,我到底哪里和老天爷不和,她要这样对我?”她不甘心的大声喊着。
一瞥眼,她错愕地呆伫在那。不知何时,耿识涯竟无声的追上了她,还站在那一动不动。
“你……你是不是想把我抓回去惩治?”她退了一步。
他轻轻摇头,深不可测的黑眸里有温柔与谅解。
“没事了,跟我回去吧,没有人会怪你的,毕竟你是无心,错不在你。”
“你骗人!”侯荔才不信,她都想把自己掐死了,他会不怪她?“如果我没抓鸽子,说不定那三位姑娘就用不着死了。”
“不,不对,即使我们提前得知颜不莒来到贡玉镇,但也无法完全断绝他去犯案。”
“你不要安慰我,你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你不是我,如何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难道、难道你不觉得我是个祸害吗?”负气的把身子一转,她抱紧包袱,把下巴顶在布包上。
“不管你觉得自己是什么,对我而言,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没有半点虚情假意,凝视着她的背影,他发自内心地坦言。
不争气的泪儿在眼眶里似陀螺打转,闭上眼,眼泪淌成涓涓细流。
特别?因为她肚子饿吃掉了鸽子就叫特别?她更加难过了。
她在哭?
耿识涯无措的乱了方寸,他想安慰她,但要说些什么好?
见她瘦小的肩膀一再颤动着,他忍不住走上前去轻拍她的背脊。
“好了好了……别再哭了,好不好?”
话刚落下,侯荔抱在怀中的包袱忽地一掉,她扑进他宽大温暖的胸膛里放声哭泣。
“耿大哥,对不……对……对不起……我宁愿你怪我、骂我,这样我会好过一点……”她孩子气的捶打着他。
他只觉一阵天崩地裂的大震动,模糊了两人交谈的话题。尽管她的粉拳还隔在两人之间,但仍教他的心脏紧缩成一团,屏住呼吸不敢动弹。从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馥郁薰人的芳香,不像脂粉味、不像花香味,似乎是她身上浑然天成的幽香。柔软的娇躯半倚在他身上,说他没感觉是骗人的!他轻叹口气,投降的伸出手臂,自制的按住她的肩头,怜惜地拭去她的泪水。
“你也累了一天,我们回去吧。”
月光下,她的脸嫣红如醉,澄眸里泪光莹莹,密密的两排睫毛,被动的向上扬着。
“可是……”
“没有可是,因为我绝不会把你丢在荒郊野外,一个人孤零零的。”他正色凛然的加强语气。
“……嗯。”侯荔心软了,况且她也没有地方去,只得乖乖地弯腰捡起包袱。
“走吧。”耿识涯总算松口气,唇角往上扬成一道好脾气的弧形。“回去我请人替你把吃的热一热,你应该饿了吧?”
“咦?你听到了么?”她窘迫的耳根子一热。
“听到什么?”
“听到我肚子咕噜咕噜叫啊。”
“不是。”面对她,他忍不住笑意。“我注意到桌上东西你都没碰。”
“喔。”
这真是不打自招,唉……
☆ ☆ ☆
翌日午后,侯荔自愿的跑去厨房帮忙,像是切切葱、削削萝卜、劈劈柴什么的,唯一难倒她的只有剁猪脚,光是看到那肥嘟嘟的一团腿肉,还得先把黑毛拔掉,她就敬谢不敏。
“小姑娘,这就是你切的呀?”大厨子李大山随手拿起一截葱,眼睛眯成细缝。
“是啊。”
“你这个切法,不太对劲。”他拿条抹布把砧板上的碎未拨走。“一般人家都不是这么教的。”
“为什么?这切葱还有分啊。”
“当然有,你看你切的葱,还没洗就下刀,除了去头,尾巴这粗绿的部分你也留了下来,每截长度跟咱们中指差不多,跟那种大杂烩的做法有八分影子。”
“这又是怎么说?”
“我告诉你,这一般人家切葱都会去头尾,把丑的烂的都去掉之后再洗净,然后呢,若是切葱花会把较粗的梗再对半剖,切出来的葱末才会细白嫩绿又漂亮;如果是要切葱段爆炒,长度也不过拇指这么些,而你切的,既草率又不漂亮,要是端上了桌,客人会说我们不专业。”
侯荔气嘟着嘴巴把菜刀劈在砧板边上。
“李大叔,人家可是好心来帮忙,你讲话就这么不留情。”
“哎呀,我也是好心纠正你呀,怕你一错再错嘛。”李大山不好意思的干笑着。
“哼,算了,我不要在这碍手碍脚了。”
走出厨房,傅衍梅正在算帐,看到侯荔仍是一脸笑盈盈的。
“荔呀,是不是厨房不好待,要出来透透气了?”
“耿大娘,不是不好待,是我笨手笨脚,连切个葱都被人家嫌呢。”她状似撒娇的努努嘴巴。
“怎么会呢?我倒觉得你会的粗活挺多的,跟一般娇贵的名门千金大不同。”
“那当然啊,我们家穷,可没有佣人使唤。”话是这么说,却不自觉的想起她那苦命的二哥和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