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是多么高兴她肯待在他床榻边照顾他,不管她是出于内疚还是补偿。
虽然因她而重伤至此,但是,他心中反而无比畅快。
因为他完成了她的考验,他成功了。
他感到兴奋、愉悦、满足,没想到全心全意去为一个人付出,是这样幸福的事。
心中仿佛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告诉他:波塞顿,你做得真好,爱就是这样,你总算明白啦。
本来扯动嘴角想笑,但一笑又痛得想哭,他不得不保持平静,试着调养身体作息,让伤口快些好起来。
不过现在的他还不知道亚奥勒斯这件事要怎么解决比较妥当。他老早就明白亚奥勒斯对他的不满与怨恨,只是他没想到,他竟会选择这种方式与他抗争,实在太卑鄙也太下流了,亏他还是一介风王……
“哎哟!”
一不小心,他不慎扭到自己的手肘,牵动的痛楚让他禁不住叫了声。
屈荻亚在这一瞬间猛地惊醒。她霍然抬起头,紧张地直视他。
醒了?他醒了?
她欣喜若狂地盯瞧着他,呼气吐气再三确认自己并非处在梦中。
“你……你醒了?”她又是开心又是惶恐地颤声问。
波塞顿的表情显得尴尬,他的另一只手还抓着她的头发,便赶紧放开。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急促地起身,检视他身上各处伤口。“要不要我去找人来……”
“不、不用了。”
“还是你……”
“我说了我没事。”他大声说。
她一愣,睁着无辜的眼睛,杵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别误会,我不是在对你凶,只是……你可不可以坐下来,不要那么紧张?”他缓和了口气。
她温驯地点点头,就着椅子坐下。
“你没睡好?”他看到她憔悴的脸庞,不由得一阵心疼。
“对不起……”她抿唇别过脸,不敢面对他。“让你伤得这么严重。”
“是我自找的嘛。”他故作轻松地傻笑,尽管面目神经抽搐疼痛。“你不必自责。”
“那朵珂蒂马若花……真的在海底发芽开花了。”
“真的?”他喜上眉梢。
“嗯。”
“那么我通过了你的考验,对不对?”
她很缓慢地点头。
“你开心吗?”
听到这个问话,她怔了又怔,迎视着他询问的目光。她内心波涛摆荡,掀起翻天巨浪。
她认真地与他四目对望,认真地点头,认真地回他一个恬静的笑容。
“我很开心,谢谢你。”
他也不管脸部神经痛得都快裂开,只是一迳地笑,开心的程度有如小孩要到糖吃般快乐。
“开心就好,我真怕你无动于衷。”
“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我感动得……都快痛哭流涕了。”
波塞顿高兴极了,在她莞尔的语气里,他知道他多少打动了她的心。
“对了,有关于你那位姊姊……”
“你知道这件事?”她错愕道。
“我虽然昏迷,可是外界的一举一动我清楚得很,所以你们那天的谈话我都听见了。”
“你听见了?”
“嗯,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她叫伊南娜。”
“你跟她很要好?”
她轻轻点头。“在所有姊妹当中,我跟她最好。”
“那她怎么会到风岛上去?”
“她是受西风神提格拉兹的邀请而去的。”她耸耸肩。“事实上,她很喜欢提格拉兹。”
“这可真是糟糕。”他的语调有些不稳,气息也稍弱。“现在我这个样子,说实在也没办法去救她呀。”
“我知道,你这样的身体是断不能勉强的。”
“可是你一定很希望我去吧?”他反问她。
她一时语塞又摇头,心慌意乱地作不出回答。
“不用担心,我会另想办法的。亚奥勒斯违背了天理,总有人治得了他,至少他想取代我的这个宏愿,是不可能实现的。”停了半晌,他又说了:“知道吗?你肯来照顾我,我很意外。”
“这是我应该为你做的。”
“你想太多了,这朵海中花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去摘的,你不该有愧意才是。”
她怔忡,满心疑惑。“你……你不后悔?”
“当然,我看起来像有后悔的意思吗?”
“但是……”
他迫不及待地打断她。“我这回是认真的,相信我好不好?”他紧张地口吃起来。“虽……虽然我过去喜欢过那么多女人,但唯有你能让我真正用心去爱,也只有你值得我这么拼命,你知道吗?”
他的一番告白模糊了心里的界线、弄垮了防备,屈荻亚没办法抗拒情愫在沉浮的心海里如花发芽。但她静静地不说话,也不让任何表情出现在脸上。
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实话她不想替自己徒增困扰,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恼人的问题。
波塞顿对于她冰冷的神情感到有些难受与挫败,他明白要真正打动她的心是件难事,只是,她就不能多给他一点希望吗?
“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勉强你,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冒犯了你。”
屈荻亚想告诉他;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既然我已经醒来,我想你可以不用照顾我了,等会儿我让塞瑞图派人送你回去。”
“我……”
“至于伊南娜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保证会想办法让她平安回来。”
“等一等,你……我……我不放心你……”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不希望我来照顾你?”
“我想你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来照顾我,又何必勉强你自己?更何况我不会介意这种事的。”
“可是我介意。”她脱口而出。
“你介意?”
“是的,我介意,请你让我留在这里为你做些什么。”
“有这个必要吗?”
“至少我会比较心安。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确实需要有个人在一旁服侍你。”
“宫里人手很多,不一定得让你来服侍我,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怎么会委屈?我一点也不觉得啊。”
“你是怕我弃伊南娜于不顾,因此强要待在这儿?”
他微带讽刺的语意教屈荻亚的心陡地一沉。
“不是的,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
“波塞顿,你是我们海洋的灵魂领导,如果你的身体再出一次差错,我纵使有十条命都赔不起。”
“没关系,一命抵一命就行了,还能跟你双宿双飞呢。”难得他还有这个气力开玩笑。
屈荻亚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就在此时,波塞顿的瞳孔骤地睁大并剧烈地一咳,从喉管深处的破裂口赫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而且是惊心怵目的黑红色,他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屈荻亚恐慌地扑过去按住他的胸口,并且放声大叫:“来人啊!波塞顿吐血了,快把神医找来!”
守在外头的卫兵听到她的声音,迅速前去通报劳瑟欧及塞瑞图。他们知情后先行找来神医,以第一速度赶至了波塞顿的寝宫。
“怎么回事?”气喘吁吁的,塞瑞图面色凝重地瞪向屈荻亚。
“可不可待会儿再审问我?先救人要紧。”屈荻亚求饶地喊。
三名神医动作敏捷地控制住波塞顿的脉搏与呼吸,然后喂他喝下仙液,再彻底为他检查一次伤口。
劳瑟欧对屈荻亚没有敌意,但他也感叹波塞顿老是喜欢一些不该喜欢的女人,虽然这个女的比以往那些女人漂亮且又仁慈了些。
不过,单从她给予波塞顿的苦难,恐怕又是极端的残忍,真是最毒女人心啊。
“他怎么样了?”塞瑞图着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