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堂暗冷漠酷丽的表情震动了一下,望著姬宫艳,有点怔。
“姬宫艳……”他慢慢地,由心底吐出这三个字。突然问:“你喜欢流火吗?”
问得姬宫艳一怔,略蹙著眉说:“煌将军是个好人,温厚又有情--”她顿一下,迟疑地。“但我不知道甚麽是喜欢的滋味。”
鬼堂暗深深地看她一眼,第一次,黑暗的眼眸里不带那种阴冷深沉。
“我也一样。”心中建筑的那个冰冷的王国慢慢颓倾了。
喜欢一个人究竟是甚麽感觉呢?会有甚麽样的心情?原来她,原来他,根本就不懂得甚麽是爱,不曾有爱人的能力。
“你救了我,在殷方是待不下的,跟我一起回北邑吧。”鬼堂暗直视着她,眼眸闪动著湛青的光影。
北邑?那个酷热又严寒,风吹来、热沙飕在脸上就像热铁打在脸上的酷烈恶地?
姬宫艳蠕动唇,还来不及开口,木门倏然被撞开,陀老头高声叫喊著:“宫儿,快逃--”
第十一章
烈火参天。
姬宫艳被高高地绑在“七色院”神殿的祭台上,脚下燃烧署一圈熊熊的烈火。辰年辰月辰日辰时出生的少女,是供奉给黑龙神的牺牲祭品,是她命运的终结。
祭台下围满了观祭的群众。共主九垓、正妃殷妲和各堂院王子,坐在祭台旁静观。澄堂信脸色多有不忍,几次想拦阻,都被一旁的碧、紫二王阻止。
“信,你想让香香代替她成为牺牲吗?”碧堂齐攫住他,不让他妄动。
“可是……”
祭台下传出阵阵的欢叫声,掩盖去了澄堂信的犹豫,国师巫觋身穿二色黑白法服,手执拂尘,走上了祭台。接著,神巫女香郡主头戴凤冠,插着七彩孔雀羽,着了一身洁白的法服,随着走上祭台。
混在人群中的鬼堂暗看见口香香出现,轻噫了一声。该不会是建流火出了甚麽事?但看情形又不像。他抬头扫了四周一眼,往前移动脚步。
碧、紫带人闯进胡同,胡同陷入惊湟混乱。姬宫艳是标的,一下子就被捉去;陀老头趁乱拖著他逃开。不半日,“龙雨祭”祭仪就开始。
九垓那个贪生怕死、贪慕权位的家伙,听信巫觋的妖言,果然还是打着供奉牺牲解除灾厄的主意。他决意闯上祭台救人。只要能拿住九垓,以命抵命,应该就能救回姬宫艳。
“暗王!”身旁忽有人按住他,低低一声惊喜的叫唤。
“流火?”鬼堂暗半喜半怒。“你为甚麽还在这里?我不是命令你回北邑?”随即脸色一沉。“你放了窦香香?”
“暗王,我--”煌流火欲言又止。
“算了。”鬼堂暗不再追究。望著祭台上的姬宫艳,说:“你来得正好。我打算闯上祭台;我们合力擒拿九垓。”
“你打算以九垓交换姬姑娘?”
“没错。等祭礼一开始,我们就行动。”
祭台上,国师巫觋面向西方,用动拂尘,摇起第一声铃铛--
鬼堂暗和煌流火互望一眼。身形刚动,远处一名士兵跌跌撞撞的跑来,不断大声叫说:“不好了!共主!一大群叛贼侵入邦境,正朝这里攻来!”
“甚麽?”九垓惊站起来。
消息来得太突然,祭台下的殷方百姓骚动起来。敌人未到,已先目混乱起来。
“是库马!”鬼堂暗心中大喜。
远处烟尘滚滚,正朝这里蔓延而来。不一会,大队的人马便逼近到眼前,和闻风前来保护共主的殷方卫士交锋激战起来,夹著四处窜逃的百姓,很快就形成一场混战。
“暗王!”敌方领首的将领,高声寻呼着鬼堂暗。
“库马!”鬼堂暗和煌流火冲上祭台,大声呼应著库马的寻唤。
“暗王!”库马指挥一小队兵土跃上祭台保护鬼堂暗。
九垓阴阴说:“库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人侵入殷方,是不将我这个共主放在眼里了!”
“库马不敢。库马一切听暗王的指挥。”白发苍苍的老将军尽管对九垓态度很恭敬,仍以鬼堂暗马首是瞻。
“这个老贼!”碧、紫持刀指向库马,对鬼堂暗等人怒目瞠视。
澄堂信见鬼堂暗出现,显得冷静说:“暗,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我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是吗?”鬼堂暗露出他惯有的阴冷表情。他推开窦香香,暴喝一声说:“库马,放火!”
神殿各处很快起了火,陷入一片火光中。鬼堂暗窜向九垓,被澄堂信阻挡;碧、紫趁际齐攻鬼堂暗,被煌流火架开。库马和程七也纠缠得难解难分。
祭台上战况激烈,台下也混战成一团。双方你来我往,互有死伤。巫觋和殷妲吓得缩成一团,窦香香则喃喃著流泪,不断说著“不要再打了”。
这时碧堂齐见有机可乘,偷袭分心注意姬宫艳的鬼堂暗,却被煌流火一刀斩断了手臂。
“啊--”他惨叫一声,滚下祭台。
“齐!”紫堂修跃下台,扶起碧堂齐。
跟著,煌流火、程七、澄堂信和鬼堂暗等都负了伤。血花四下飞溅,映著火光,如落英飞舞。
混战到此情势渐渐明朗。共主的人马虽多,却不够精,被骁勇善战的北邑沙漠子民杀得落花流水。鬼堂暗逼退紧缠不休的澄堂信,回头叫了一声。
“流火,趁现在!”
煌流火会意,跃上高台。
“放箭!”九垓逮住机会,猛然暴喝一声。他不知何时悄悄埋伏了弓箭手,全数瞄准高台上的姬宫艳。
鬼堂暗大叫一击,杀向那些弓箭手。但来不及了,十数弓箭疾射向姬宫艳,这时煌流火已跃上高台,不假思索地扑过去,用身体护卫住姬宫艳。乱访射穿了他背心。
“流火!”姬宫艳狂叫起来。鬼堂暗杀开阻路的殷方兵士,跃撑上高台。
“放箭!”九垓又下令放箭。库马指挥众兵土,一一将弓箭打落。
“流火,你振作点!”
片刻,鬼堂暗抱著煌流火跃下台,交给库马;随即又将姬宫艳抢救下来。
四周全是火光,映得鲜血满身的煌流火更加凄艳。
“暗王,我--”煌流火气息极其微弱。那些箭几乎全部没入他背心,穿透了他的肺腑。
“流火--”姬宫艳的声音暗哑了。
“姬姑娘……”对姬宫艳,煌流火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只叫了她名字,使怔痴地望著她,碧绿的眼眸由翠而意而浅灰;眼一闭,断了气。
鬼堂暗整个人冷凝起来。
“给我杀!”提起刀,冲向九垓,却又被澄堂信阻拦住。晦眸染著血红,血气全乱了。
“信,不必再恋战,先撤退再说!”九垓退到安全的地方,对澄堂信喊话。
“父王,请先带王妃和修他们走!”澄堂信大声回应。
“你们谁都别想活著离开!”
火光满天,整个“七色院”浴在火海中,再不离开,可能有陷身火海的危险。九垓急著离开,匆匆下令说:“国师,王妃.这里就交给信他们,我们快走吧。”胸口蓦地一冷,冰冷的刀锋由背後穿刺他的心脏,穿透到前胸。
他瞪大眼睛,回头看清剌杀他的人。
“香香!为甚麽--”
窦香香双手颤抖着握住刀柄,神态凄惶。
“共主!”殷妲失声叫起来。
澄堂信和鬼堂暗双双住了手,站在祭台上看望着这一幕。九垓睁凸著眼,高大的身躯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渐渐的倒下,犹不相信地瞪着窦香香。
“您不该杀了煌将军的。”窦香香喃喃说著,神志恍惚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