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筠的心思中又浮现宋紫庭在机场那一副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倔傲模样,她半是赌气、半是吃醋地说:“大不了我不赚一百万,跟他解约就是。”
“你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
是呀,有什么舍不得的?钱财是身外之物,穷人有穷人过日子的方法,并不是人人每天要喝香槟、吃鱼子酱才活得下去。
但是,为什么她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是在舍不得……那些一同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惊险经历,因为如此,使得他们的心更加接近,还有那曼妙的音乐会、美丽的沙滩、温柔的月光、浓情蜜意的浅笑耳语,以及令她永生难忘的甜美初吻……
“艾筠,你还好吧?”宥苓轻摇了好一下。
艾筠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顶着,她何必尽说些丧气话,让好朋友替她担心?
她立刻堆上甜美的笑容,故意岔开话题说:“宥苓,我带了好多礼物要给你,都好可爱喔!有睡美人的音乐盒、美女与野兽的漫画书,以及擦不掉的口红。嗅,对了,还有—只大狗熊,是我抽奖赢来的……”
她立刻跑去打开行李箱,这才想起来,那只在皇家马球赛里幸运中大奖得来的大狗熊,放在装华丽礼服的大皮箱里,现在都在闳毅那里。
她拿出其他的礼物送给宥苓,歉然地说:“大狗熊在他那里……”
宥苓一把搂住她的肩,连声安慰道:“好了啦,不要想那么多,沈闳毅要是有良心的话,他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
“好,不想这些了……对了,最近生意好不好?明天我就可以过来帮忙。”
宥苓叹了口气,但也不是很担心地说:“老样子,大概我们这里装演不够新潮吧!房租便宜,地点当然就不好,我这两天一直在考虑,等存了一点钱,我打算重新装潢店面。”
“那是个好主意,我银行里还有一些存款,可以拿出来跟你合资……”
“艾筠,我差点忘了告诉你,这两天一直有个长得高高帅帅的男生跑来找你,他说是你留这里的地址给他,但是我问他名字他又不说,很客气,很有礼貌。”宥苓突然提高音调嚷道。
“高高帅帅的?除了闳毅,我还有认识谁是这副德行?我留地址给他的?”
“对呀!他还拿笔记本给我看,上面是你的字迹没错,他今天晚上应该会过来,你记不起来吗?他皮肤古铜色,看起来好像是外国人……”
艾筠想不出来,但是她担心地暗忖,该不会是伦敦警察跟踪来了吧?还是那个用哥罗芳让她昏迷的人?这些人到底是善或恶?该不会是来追杀她的吧?
玻璃门上突然有人敲了两下,宥苓回头一看,顿说:“喏,说曹操曹操到。艾筠,那个人又来了。”
艾筠纳闷地跟去开门,想了一秒,才想起他是谁。
“程信安?你怎么跑来台湾了?来,快进来。宥苓,我跟你介绍,信安是闳毅的朋友,我们在伦敦的市政厅演奏会上见过面。”
信安走进咖啡屋,显得小心翼翼地说:“艾筠,你今天刚回来?我忘了问你的班机日期,后来回马来西亚待了两天,干脆就飞来台湾了。”
这段话在暗示什么吗?这么说来,信安是“专程”从马来西亚来台湾找她?
宥苓打着招呼说:“我跟你说过了,我叫宥苓。你是马来西亚人?”
“对,算是半个华侨……”信安察觉出艾筠的脸上有种微微妙的变化,顿时住嘴,心中思忖,他会不会太唐突了?干是又急说:“艾筠,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宴会上聊得很愉快?这回我来台湾,你该不会不欢迎吧?”
艾筠收敛起杂思,露出友善的笑容说:“哪里会?我还答应你,只要你来台北,我一定带你到处逛逛,尝一些台湾口味的地方小吃。”
宥苓一边旋进吧台一边说:“别站着说话嘛!坐,程先生,你想喝点什么?小店招待,你不要客气。”
“尝尝你煮的咖啡好了。大家年纪差不多,直呼名字就好。艾筠,你这趟旅行玩得还愉快吧?闳……闳毅呢?”
“还好。他回家了。我记得你家在马来西亚是在做……”艾筠不轻不重地说。
“佐英矿产,挖采钻石的。”
“对,嗯,你们在台湾也挖吗?常不常来台北?”
信安保持着微笑,目光一直停留在艾筠的脸上,这令艾筠有些不安起来。
“台湾恐怕没有钻石矿,不过我们在台北和高雄都各有几家宝石公司,我还想逐渐把重心摆在这里的扩展业务上,所以我常来台北。”
他也未免太诚实了,既然常来台湾,那表示对台北不陌生,哪需要艾筠带他去逛?这么一来,他的“动机”更明显了,然而一个沈闳毅已经够她心力交瘁了,她哪还有心思余力再去应付就要展开追求攻势的程信安?
宥苓端来一杯咖啡,三个人坐在一块儿,信安反而好像找不到话说了,想了半天,他干脆老实地问:“艾筠……我知道你跟闳毅认识不久,我这么唐突地来找你,不会造成任何……任何麻烦和不便吧?”
艾筠不自在地垂下眼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哦,不会,你放心,他们刚在机场吵了一架。”宥苓鸡婆地说。
“宥苓,你……”艾筠给了她一个白眼。
信安虽然有些喜出望外,但是仍关心地问道:“闳毅毕竟是我的朋友,你跟他怎么了?”
艾筠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直接说:“信安,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谈这件事?你快尝尝宥苓煮的咖啡,喝完了,我请你吃饭,宥苓也一块儿去。”
送客吗?信安别无选择,端起热腾腾的咖啡,像在喝冬瓜茶一样地一口气灌完,末了涨红着脸说:“好喝。我们去吃饭吧,不过应该我请客才对,一是为你接风洗尘,一是答谢宥苓的咖啡。”
三个人刚站起身,宥苓突然低叫一声:“噢哦!不只是曹操,连诸葛亮也到了!”
门口处,闳毅表情复杂地呆站在那里,“艾筠……信安?你……你们……”
闳毅像被人拿枪轰掉脑袋一样,他的脑海中又跃出那一幕:他正绞尽脑汁要掉包美国大使的手提箱,而艾筠和信安站在一旁愉快的交谈……
他更没有料到,程信安手脚竟会这么快,从英国、马来西亚追到台湾来了?
艾筠满腹的怒气还没消,便狠下心冷冷说道:“我们正好要去吃饭,沈闳毅,如果你有什么‘公事’的话,我们可不可以明天再谈?”
闳毅这下子更像被吸血鬼吸光了全身的血,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他负气地掉头转身,迅速跨入他的座车内,扬尘而去。
第九章
一个星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闳毅试图压住去找艾筠的冲动,并且以繁忙的公务来填补心灵上的空虚。
他有他的自尊,也有他的骄傲,再去找艾筠的话,又平白被她“洗面”一次,他承受得了吗?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在机场时说得那么好听,什么怕他和家人起误会冲突,才一转眼就要跟程信安去吃饭了!
这一口气他要是咽下去,恐怕会被自己噎死,信安是他介绍给艾筠认识的,他还有什么话好说?这叫作“吃饱太闲”,搬一块大石头来砸自己的脚,而且还不能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