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逸轩用力地摇摇头, 「没用的!我这病已根深蒂固……你的手臂……」他瞥见了他手臂上那块血肉模糊的伤口。 「是我咬伤的?」
「少爷不是故意的,奴才不会怪少爷的。」
莫逸轩一拳打在墙上,「我真是禽兽!」
他开始用头撞墙,一次比一次使力;见情况不对劲,管芙儿从后头抱住他。
「少爷,您别这样!」他这模样令她瞧得好难过。
他挣扎地拉开他的手,大声吼道:「放开我!」
见情势已非自己控制得住,她扯开嗓门朝外头喊道:「快来人啊!快来帮我制住少爷。」
谢天谢地!真的有人飞快地撞门而入;这莫府还是有良心未泯的奴仆,原来那人正是忠心耿耿的莫总管。
莫总管连忙跑过来帮助管福制止莫逸轩自残的行为,一张老脸涕泪纵横。「少爷,老奴回来晚了,老奴……呜呜……」
莫逸轩的力量愈来愈大,一副非将自己撞死不可的模样,所以莫总管的帮忙并没有多大的效果。
管芙儿急道:「莫总管,你快想想别的法子,这样下去少爷会活活撞死的!」
莫总管颓然地放开莫逸轩,老泪滂沱,「你先抱着少爷,我这就拿药给少爷吃。」莫总管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药包。
有药怎么不早点拿出来?管芙儿暗自责怪莫总管的胡涂。
莫总管拿着药包的手微微颤抖着,就着墙上的烛光打开药包,不断地喃喃自语:「不可以太多……不可以太多……再少一些……再少一些……」一双老手颤得愈来愈剧烈,他仍小心地从药包中拨出一小杓黑色粉末。
「啊——」莫逸轩再度狂叫,痛楚令他全身发颤冷汗直流。
「莫总管,快点!我快抓不住少爷了。」管芙儿向莫总管喊道;若非凭着一股毅力,少爷碰触她手臂上的伤口,早已痛得令她招架不住。
「来了!来了!」拿着那一小杓药粉,莫总管趋近莫逸轩,并将药粉放在他的鼻下。「来!少爷,先吸一口。」
犹如抓到海中的浮木,莫逸轩对着药粉猛吸,瞬间,他安静了下来;这变化,令管芙儿看得瞠目结舌。
「乖!少爷,张开嘴,老奴把剩余的喂您服下。」莫总管哄着莫逸轩。
莫逸轩真的乖乖地张着大口,等着莫总管喂他吃药。
药一下肚马上发生功效,莫逸轩的表情不再狰狞、不再自残,平静得一如往常;或许是身心过于疲累,莫总管将全身瘫软的他扶上床榻,他一倒在床上便陷入深沉的睡眠中。
「莫总管,您很不够意思耶!这药这么有效,为何不先交给管福?也省得这番折腾啊!」冤啊!被咬出这么大的伤口。
莫总管的目光在他的手臂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深深叹道:「其实那不是药。」
管芙儿好奇地问道:「不是药是什么?」
「鸦片!」
「鸦片?」管芙儿登时瞪大了眼。「你竟然喂少爷吃鸦片?你知不知道那东西碰不得?轻者上瘾,重则致命啊!」
「我知道!」吴总管忍不住又流下两行泪水。「但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减轻少爷的痛苦。」
「少爷的病难道没有法子医治?」
莫总管摇摇头。「少爷的病是打娘胎便带出世的。」
管芙儿骇住了。「少爷得的是什么病?」
「少爷得的不是病,那是夫人在妊娠时让人在胎床上种下的毒。」
「在胎床上种毒?」管芙儿更加惊骇了;打小到大她从未听过这种事。
莫总管不放心地探探莫逸轩的鼻息,又替他将被子拉至肩头盖好,呵护之情发自真心;接着他回过头来望向管福,无奈地深深一叹。
「唉!这一切必须从上一代的恩怨说起;老爷是个殷实的生意人,夫人却是出自江湖的毒门派系,两人相识相恋甚至决定厮守一生,门不当户不对,这引起多大的反对声浪,你想象得到吗?管福。」
管芙儿颔首,表示可以想象得到。
「夫人长得很美,少爷完全得到她的遗传,老爷疯狂地迷恋夫人,非她不娶,可夫人是毒门门主自小养大要给自己儿子当媳妇儿的童养媳;你说,对方怎么可能会轻易地将夫人拱手让人?」
「的确不可能,不过夫人最后还是嫁给老爷了,不是吗?」
莫总管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毒门门主扬言不惜毒死整个莫府的人,也不可能将夫人下嫁,不过毒门的少门主倒表现得挺慷慨的;他说他有成人之美,愿意成全老爷和夫人,并且永不打扰莫府。」
「有这么好的事?」管芙儿很怀疑。
「天下的确没有这么好的事!」莫总管突然激动起来,「离去前,他说要送夫人腹中的胎儿一份大礼,大家才惊觉夫人已怀有身孕;老爷夫人在欢喜之下,忽略了那少门主话中的深意,直到少爷出世,从小在毒门长大的夫人忽然抱着刚出世的少爷痛哭,原来……原来……」说到此,莫总管又落下了泪。
「原来那心怀不轨的少门主在婴儿身上动了手脚!」管芙儿已大致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莫总管连连点头,「他将毒种在胎床上,让少爷噬毒成长,一脱母身,再无毒源供给,此毒便会反噬少爷之身,让少爷尝到犹如万蚁穿心、生不如死的痛苦,他想借着折磨少爷来惩罚夫人的背叛。」
管芙儿听得傻眼了;世上竟有这么可怕的人!「好狠、好毒、好绝!」
莫总管又将目光栘回莫逸轩睡得相当平静的脸庞,灰浊的眸中有着无限疼惜。「这就是少爷虽已年满十六,身形却比别人来得瘦小的原因;他从懂事以来,便比别人遭受更多的苦痛与折磨。」莫总管以袖拭泪。
管芙儿暗忖:原来外界传言是真的,少爷的命可能不长了。
「少爷的毒真的无法可解?」
莫总管沉默半晌后才道:「有!但……唉!连懂毒的夫人努力那么多年仍寻访不到那个人,更何况是已快踏入棺木的我?所以夫人临终前交给我这包她精炼的鸦片,下轻点可减轻少爷的痛苦,但如果不忍少爷受苦可以……这教我怎么下得了手?呜呜……」讲得悲从中来,这大半生为莫府辛劳的老管家已哭得泪流满面。
管芙儿明白他的感受;莫府虽大,下人虽多,但真正关怀少爷的,也仅只眼前这位老人了。「莫总管,少爷福大命大,绝不是短命之人!」她安慰着。
「真难为你了。」莫总管拉起她被咬伤的手臂,「虽然老爷曾规定,当少爷发病时任何人都不准接近他,但真正令下人们畏惧的,还是少爷发狂时的六亲不认;管福,你对少爷的关心,我由衷地感激你,未来有你伴着少爷,我就放心了。」
莫总管话里的真诚,令管芙儿感到有些难堪,她抽开手,连忙说道:「这是奴才应尽的职责,莫总管太抬举管福了。」话虽如此,她心中却警钤大响。
是啊!她对少爷的关心似乎过度了,她大可学其它人一样对少爷不闻不理,甚至,少爷咬伤她时,她可以夺门而出;但她没有,她甚至忘了自己的计画,只想陪在少爷身旁,担忧着他所承受的剧痛……
管芙儿啊管芙儿!难道你已变了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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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见他手臂红肿得厉害,就擅自放他几天假,让他在佣人房休养,并请大夫为他开最好的疗伤药,这几天就由老奴来伺候少爷吧!」莫总管向莫逸轩报告昨晚发生的事,以及他对受伤的管福所做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