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我下班了。
凌晨五点钟,我垮在候诊室的椅子上,想办法弄清楚这一切混乱。
首先,Rohin King约我吃饭。
而后,Miles可能看到了什么令他震怒的事—这一点启人疑窦,有预谋的或然率相当大。
接着,我找不到Miles。
为什么?他的理性不下于我;对模糊的事件不求甚解不是Miles的作风,他为什么反而不听我解释。
或者是有人“让我”找不到他....
我一跃起身,找个公共电话拨一个我非常不想打的号码-Miles的行动电话;他说过,只有在试过其他每只电话都没用时,才用这支电话找他。
Miles和我一样,讨厌紧迫盯人的行动电话。
该高兴还是该生气—Miles的行动电话关机。
事情不对头,真的很不对头!
Rohin King没有理由制造我和Miles的矛盾。除非....有人要他这么做。
我直接联想到唐娜睥睨的眼神....会是她吗?那个“内奸”,那个意图置Miles于死地的人?她那么小,怎么会有这种狠毒的想法?
眼睛涩得快睁不开了,我的大脑迫切地命令身体到最近的一张床上,但是不可以!我灌下两大杯黑咖啡,脑子里清醒了一点。不敢开车,我慢慢踱到地铁站,打算搭第一班车到中国城;找不到他,我总可以等吧?!我有这礼拜唯一一整天休假和他耗。
我乖乖敲门进“总部”,莎伦、路易和凯文都刚刚醒,开了门就不管我了;我自个儿晃进装满各式仪器的大房间,找一张椅子坐下来,看看建筑物四周的监视器屏幕,没有我要找的人影。为了不让自己倒下,我叫出电脑里的游戏索然无味地玩起来。在“大富翁”里买了三块地之后,我还是忍不住瘫在扶手椅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莫名其妙地醒了过来,抬头看看四周,莎伦和路易各自在忙着,凯文不在。我在椅子上坐直,伸伸懒腰,眼睛扫向那一排监视器,大门口的屏幕里,冒出了我找了一天的人。难得反应那么迅速,我一古脑儿地冲下楼开门。
大门敞开的那一刹那,我兴奋的“Miles”尚未出口,正好被惊人的一幕堵在门口....
他在吻她....呃....我是说,Miles在吻唐娜!
很自然的一个吻,像是情人在互道早安,亲的位置又是该死的在那个最、最引人遐思的部位,Shit!
热吻依依不舍地结束后,那两人的视线胶着了几秒,传递着无言的情意,之后才留意到我这个愣在一边的旁观者。
多可笑,我竟成了“旁观者”,在我男朋友和别的女人接吻的时候....
Miles的眼神没有在我脸上逗留超过一秒。他不在意地撇撇嘴,说了句话:“你在这儿正好,行动前小组要开个会,需要你参加。”
说着头也不回地迳自往屋子里走,唐娜跟在他后头,也是面无表情,双眸闪闪发亮,像是在对我示威。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个早上的,浑浑沌沌地上楼开了会,只记得在抓Rohin King的时候我还得出一次任务,再“扮”一次Miles的女朋友,其他别人的工作我一概没进脑。原先预备的一大串要向Miles说的话,和早晨那一幕的震惊在我脑子里打架。
Miles,你昨天看到的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要吻唐娜....Rohin King找我去他家吃饭而已....你和她是认真的吧....我想过先问你,可是我不认为Rohin King有什么好怕的....她爱你比我深吗....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头在炸开的前一刻,不由自主地倒向桌子,这一刹那撞击的痛楚,让我维持了几秒的力气,压着头痛向开会的人开口:“我想....如果没有我的事,我要先走了。”
不等他们反应,我撑着疲乏的身子就往外走,带点踉跄地走到外头热闹的市街,呆立在马路上。初春的纽约透着不容置疑的阴寒;正午的阳光当头洒下,我还是没由来地由脚趾冷到头发。拉紧身上的大衣,我用大脑强迫自己迈开步伐,至少留着最后一点尊严离去。
失恋会让人生病?!
我不知道,总之我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那天走了整整五小时的路回宿舍,双腿几乎要失去知觉,心、身体、大脑、眼睛、耳朵....大概每个器官的情形也都差不多。灌了两大杯白开水之后倒上床,再睁开眼时竟然是在医院里!
听他们说,烧到四十度半,而且差点没转成肺炎;要不是手下新来的实习医生上班时间找不到我,打电话也没人接,她才跑到宿舍找人,否则社会版又多了一条新闻。
女医师陈尸自宅!
既耸动又调胃口,铁定卖钱!
哎!幸好我还有这么一点自嘲的力气。
病了也好,至少省点力气在伤悲那些风花雪月。
第三十一节
感冒这种病,退了就算好了一大半。我在医院醒来,当天就回家了。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待在宿舍好好养病。平常健康得像铁打似的,没想到一病起来来势汹汹,在阎王那儿逛了一圈,还差点回不来。
现在才晓得“举目无亲”是什么样的凄凉景象,独来独往惯了,连生病都病得寂寞。纽约的茫茫人海中,唯一可以算“亲”的人是芬,她也忙,也在努力抽空看我,而另外一个....可以说已经不存在了。即使如此,我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得,两天后我还有一出戏要演。是一幕很烂的爱情戏,但至少我能有个完整的结局,够了。
“出了什么事?”芬纠着眉头审视着我。
“没什么,小病一场,掉了几磅肉,如此而已。”我避着芬的目光,先从冰箱里拿出桔子汁倒上。
“别想骗过我,十年朋友一场,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在你脸上看见沮丧。”芬不留情地掀我的底,“你从来是打不倒的,连你爸妈离婚都没什么人看出你有什么不同。”芬接过我递上的杯子,“和‘他’有关,对不对?”
“那些都过去了。”我力持稳定地给自己倒了热茶。
“Kay,不要憋在心里,”芬抓住我的手,“我是过来人,我知道。说出来、发泄出来,你会好过一点!”
“没什么好说的,”我轻轻挣开芬的手,“过去了就过去了,没什么好缅怀的。”反正一个人的时候哭也哭过了,想也想过了,失恋就是失恋,自己知道就好。
“Kay,真的!说出来比较好!你....”
“你要我说什么呢?说我爱了半天的人当街和别人拥吻?说他正眼也不瞧我一下,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说我觉得自己像个笨蛋、像个白痴?说....”我一古脑儿地倾泻自己的愤怒,反正已经讲出来了,干脆吐个痛快。
芬任我发泄,是电话打断了我。
“Hello!”我一把接下电话,口气还维持着刚刚的怒火。
“Kay,你没事吧?”是莎伦。
“我很好。”我马上恢复正常,“找我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