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晴昏乱的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孟要回去了吗?”她满腹狐疑的看着她,忘了自己要赶地铁。
“嗯。”她又只是点点头。
阳子将手上一张未完成的油画靠在墙边。“你真的很奇怪,既然你那么爱他,他也那么爱你,他跑这么远来看你,你一点表示也没有?你在逃避什么?”
立晴愣在原地,阳子一点也不客气的近乎数落的话,像是把她打了一拳。“你还想怎么样?你以为这是中古世纪,想用一辈子的时间,甚至用生命来考验他?”他说他会一直等下去的……
“别傻了,如果你真的不要他的话,那给我他的电话,我到台湾追他去。我是说真的唷,我晚上再找你要,现在我搭车来不及了。”阳子说完自顾自的走了,留下立晴一个人,面对这摆满了画具、画框,还有弥漫着颜料特殊味道的屋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夜的无眠,觉得心神一阵恍惚。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啊?”阳子又折了回来,聒噪的说:“这个给你……刚才在外面遇见孟,他要我把这个交给你,本来我想等我晚上回来再给你的,可是想想,还是先拿上来吧,免得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因为我而耽误了,我会不安的。”她走过来,交给她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像一阵风似的又往外走了。
“好了,反正如果我没赶上地铁你也会不安的,扯平了。对了,你不用给我他的电话了,刚才我和他交换了电话。他还说,如果我到台湾,他一定会好好招待我的……”立晴耳里听着那一大串近乎唠叨的言语,眼睛却是盯着小盒子发怔,阳子离开带上了门,屋里又恢复宁静,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极具佛教风味的手饰盒,表面是牛皮材质,看得出来是纯手工雕刻的,上头精巧的纹理中,镶嵌着一朵浅红紫色莲花,有一种古朴的华丽。她缓缓打开盒子,一张金色的信用卡躺在黑色的绒布垫上,还有一个小黑石子,跟一张折成信用卡大小的字条。
信用卡她认得,就是昨夜庭轩要给她的那一张。
小黑石子她也认得,是那一夜在垦丁,她把它塞在他手里,告诉他--“不要他们的感情像星星,宁可像颗石头,至少在她有生之年,它不会改变。”
字条上刚健的笔迹她也认得,她细细的看着那些文字,仿佛他就在面前。立晴吾爱:在跳蚤市场看到这个盒子,就觉得爱不释手,拿在手上,一种情感竟然从古朴的纹理之中深切的镶嵌进心里,仿佛被施了法一样。记得很久以前,你也曾给我这样的情感,“一朵迎风摇曳的莲花,美丽而且孤独”,我一定是在那个时候就爱上你了。还是决定不带回去了,留给你吧。信用卡也是留着吧,你证明了你不需要我,而我也证明了我永远放心不下你,不管是半年,或是更久。
我真的走了,什么时候会再来看你,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等到你回台湾也看不到你。小黑石子不会变,人却会变,环境也会变,我能等你,却不知道痴心何时会等成荒坟。
庭轩她似乎看见庭轩一个人离开伦敦的失落神情。难道真的要等到生离死别,才能相信他的感情吗?阳子都看得出来她在逃避,为什么就她一个人浑浑噩噩的搞不清楚状况?连自己逃避些什么都不知道。
不,她知道,看到倩容的相片的那一瞬,她真的害怕,害怕自己又要跟另一个女人分享一份感情,害怕再一次撕肝裂胆的痛苦。可是……可是,她不要他等成荒坟,如果他真的爱她,那她又何必再害怕什么?
放下信,她几乎是狂奔出门的,骑上她的脚踏车,直奔最近的地铁站,那里有她最深的牵挂,而她深怕再慢一秒钟,他的痴心便要等成荒坟。
地铁站里人声鼎沸,立晴踏上月台,一辆列车也同时进站,她更加慌乱的在人群里搜寻,她心里揣想,如果没找到他,那就到机场去。
在一大堆西方人里找一个黑头发的人并非难事,她看见他背着黑色旅行袋,正排着队,随着人群缓慢向车门移动。
“孟庭轩。”隔着人群,她急着大叫,庭轩停下脚步,惊讶的注视着她慢慢靠近,其他的人也一样,一时之间,他们俩成了车站里最引人侧目的标的。
她慢慢靠近他,气喘吁吁的站在他面前,因为天冷,她的呼吸喷着雾气,然后,喷出的气息几乎喷在他脸上。他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围成一个宁静世界。
立晴,她真的来了,是因为她终于确定了,终于,自己不用再等待了吗?庭轩,对不起,她从来没都说过她爱他,是不是?她是爱他的。
月台上该上车的人都上车了,留下三三两两的人等着搭另一班车,列车缓缓驶离,不一会儿,另一波搭车的人陆续进站来,他仍然看着她,许久许久。
“你没穿外套。”他伸出手握着她的,感觉是一阵冰凉。
“你没坐上火车。”她说,忽然笑了,庭轩也笑了。
挣扎之后的放松,让他们俩不自禁的笑了,从会心的微笑,慢慢变成开心的笑。庭轩放下背上的行李,轻轻拥着她,一只手绕过她的腰,一只手则放在她的后脑勺,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然后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两人就这么哈哈大笑起来,一直到笑出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