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立晴,你对那个孟庭轩的印象怎么样?”坐在前座的母亲急着想知道她对他的看法。
“才看一眼,哪会知道他怎么样嘛。”她皱了皱眉头。
“姊,你真的有看一眼吗?我看你都没正眼瞧过他喔。”立云睨着她说,一脸欠揍的样子。她真搞不懂,立晴从青春期开始身边就围绕着追求者,那时候收情书、谈恋爱,连和男友吵架都会吵得很浪漫,怎么会搞到相亲这个地步,而且这样好的对象,她居然正眼也不瞧一眼,她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男人?
“我看是不错,斯斯文文的,又是个医生。”杨妈妈又说。
“你知道的比我还清楚。”她说,好像不关她的事。
“刚才在那里介绍的啊,你没在听吗?”杨妈妈有些气她的漠不关心。
“他叫孟庭轩,小儿科开业医师,在家排行老二,今年三十三岁,哥哥是律师,妹妹在高中任教,他还有一个小孩,今年五岁,他的老婆在生产时血崩死了。五年来,孟庭轩没有再婚,也没有交女朋友。”大弟立辰向她仔细报告。他的近视度数其实不太深,但是总喜欢配上黑色粗镜框,样子像老了十岁的苏永康,据他自己的说法,是为了遮住他的桃花眼。“原来是个鳏夫,那他怎么又参加相亲了?一定跟我一样,被架着去的。”“他一定很爱他老婆,你没看他那个表情,说有多不情愿就有多不情愿。”哎呀!不是都说好了帮着说服她的吗?怎么唱起反调来了。
“立辰,你少说两句。”母亲斜了他一眼。什么爱不爱的她不懂,只要条件可以就行了。“他们家世很好,而且父母亲都退休了,小孩都是他两老在带,你不会太麻烦的啦。”杨妈妈近一步游说,深怕她因此打了退堂鼓。
“妈……我又不是嫁不出去,干嘛硬要把我塞给一个死了老婆的。”
“喔!你不急,你都快三十了,也没见你带个男朋友回来过。”
“我不是说过了没遇到喜欢的对象嘛,一切都要靠缘分的,总不能上街随便吆喝一个。”她提高声调,已经有些着脑了。
“姊,你不要这样跟妈说话,她也是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啊。”立云也听出她的不耐烦,出面劝阻立晴进一步失控。
立晴心下一凛,知道自己态度失当,便闭上了嘴。归宿?她不想吗?那正是她心里最茫然的一条路。
“老公,你倒是说句话呀。”母亲这时才想到向一家之主求援,刚才一直都没人注意到他。“让她自己想想吧。孟先生有个小孩,如果立晴很在意,也不能勉强她。不过我也觉得他很不错,一看就知道是个值得信任的医生。”
原来如此,根本就是看上他医生的职业,杨立晴把眉头一锁,对这件事不再发言,她看了看手表,已经三点半了。真是的,在餐厅里居然扯了那么久。
“我送你们回去吧,四点还跟客户有约。”她抑制心里的不悦,同时加快了车速。
***
“我回诊所了。”孟庭轩送父母回来时顺道去幼稚园接小翔,他下车抱了抱儿子便急着要回去,虽然他很想多跟小翔相处,但是他也很怕父母亲提起今天的事。
“回来、回来,”父亲叫住了他。“你妈已经在做饭了,晚上和你哥哥嫂嫂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
“好吧。”既然走不了,他便带着小翔溜到院子里玩球。
这里算是一个高级的透天住宅区,每栋房子前面都有一个大约能停下两部轿车的小院子,孟庭轩的父亲把它弄成一块绿地,用白色木条搭了一个棚架,挂着几个小盆栽种一些蔓藤绿色植物爬满棚架,一片欣欣向荣,地上也有几个小盆栽种了些非洲菊、玉兰花,还有山茶花。“爸爸今天怎么在家啊?”小翔一面把球拍到庭轩这里,一面兴奋的问。“爸爸留下来陪你啊。”他说,带着温柔的微笑。
“爸爸,我会数到一百了喔!”小翔很骄傲的说。
“真的啊!要不要数给爸爸听?”庭轩挑了挑眉,故意用惊奇的口吻说。“嗯!”他用力点点头,开始认真的数了起来。
童稚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孟庭轩觉得有点感伤,每一次他回来总是发觉小翔又长高了一些,他的爷爷奶奶伯伯婶婶都用相同于对待自己的心来疼爱他,可惜还是有些缺憾,他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他少了个母亲。
他的眉宇之间,他的笑容,都有倩容的影子,他温柔美丽的妻。
如果现在倩容也在这里,那会是怎么样的一幅景像呢?她会带着他在草地里找虫子,或者做些突发奇想的事吧。她会用什么方法教育小翔呢?她会不会教他弹钢琴?她一定会不许他在吃饭时离开座位,如果两人争执了起来,她会凶他吗?她凶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呢?“98、99、100。”最后这个数字他喊得特别大声,因为他数完了,功德圆满。“好棒喔!”孟庭轩欢呼。父亲和大哥正从屋里走过来,也一面为小翔鼓掌。“爷爷——”小翔一见到爷爷立刻奔了过去。
“来,爷爷带你去洗澡,你玩得好脏唷。”孟爸爸弯下腰来抱起他。
“爸爸等我喔,我很快就回来。”小翔在临走之前这样叮咛。
看着爷孙俩进屋里去,这两兄弟也在台阶上坐下来。
“小翔长得好快喔。”大哥孟庭宇说。
“是啊,每次看到他都觉得他又长高了一些。梓如和琼如什么时候学会数到一百呀?”他带着别苗头的意味,开玩笑地挑衅。梓如、琼如是孟庭宇一对儿女,分别就读小学一年级和三年级。
“你想怎么样?”他握着拳槌了一下他的肩头。
“唉,你敢动手?你忘了我是跆拳道三段的?”两人打闹了一阵,孟庭宇忽然正经八百的说:“刚才听爸提起,小翔偶尔会问为什么他没有妈妈。”
“再等他大一点,他会了解的。”庭轩将目光停在最远方。
“你没想过再帮他找个母亲?他没见过倩容,应该不会有适应的问题。”“再找个母亲?有那么容易吗?”他黯然的说,倩容的影子挥之不去,他能再找个女人来吗?只为了让小翔有个母亲?这对任何女人都不公平。
“你没试怎么知道容不容易?”他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孟庭轩,他的弟弟,唯美浪漫主义者,也许他当个作家也一样成功。
“哥——”他拉长尾音,通常这表示不想再继续谈下去了。
“你不替小翔着想,也该替爸妈想想,他们年纪大了会担心小翔,要是有一天他们不在了,小翔怎么办?烦恼是很伤身体的。”他不自禁的加快说话速度,为他的难以沟通感到生气。“已经过那么久了,也许你现在试试会发现没有那么难的。”见他不回答,他叹了口气,缓缓的说:“看在两老的份上,试试看吧。”
孟庭轩还是无言,他低着头无意识的撩着脚边的草,向晚凉风徐徐吹来,带着玉兰花的香味,却不能清醒他矛盾的头脑。能吗?这种事情能试试吗?
在餐桌上小翔的食欲特别好,话也特别多。他吃了平常最不喜欢的红萝卜,并且喝了两碗排骨汤。
“爸爸,你知道吗?在学校小朋友都叫我喷水龙耶!”他很稀奇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