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行一直旁观今夜的厮杀,从他们的武功路数认出两人。他带着晓溪藏在山石之后,简单的把今夜的浩劫说了一次——
天绝帮帮众挟持了忠义堂掌门人的儿子,威胁他们交出茂陵宝剑,双方约好在此交换,可是走漏消息,武林之中有意夺剑的全都聚集到此,当时—团混乱,大战之后,就只剩下这两人了……
“原来如此……”苏晓溪见这两人招式沉缓,全身汗湿,又问:“为什么他们打这么慢?”
步天行道:“他们两个内力耗尽,都快死了……”
苏晓溪甚是惊异。
“又是为了抢宝剑……全部的人都死了,谁也得不到啊!”说完瞥了一眼步天行,只见他—双眼专注于打斗的两个老者,却不明白有何打算。
沉默半晌,步天行忽然道:
“最后没死的那个,就能得到宝剑!”
话说完,他单手一扬,手上几颗石子破空射出,只听得极微的叮铃细响,十来根射向两位老者的金针暗器被步天行的石子打落,随后有极快的身形,自另一石后闪身逃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苏晓溪不敢相信竟有人能如此卑鄙!这两老打到这般景况,自是无心它顾,此时暗算,九成九能得手,幸亏天行帮忙,要不然……
此时忽听铁麒鳞喝:“是谁多事!”
步天行从岩石后面站起来,抱拳道:
“晚辈步天行,求两位前辈别再打了。”
他看这两人招式愈架愈沉,仿佛真要战到力绝而死为止,心中非常不忍,但他俩武功、辈份皆高出自己甚多,他根本无力阻止。
丁不同—面招架,一面气喘吁吁地骂道:
“步可风的儿子?曲曲金针能奈我何,要你个黄口小儿来管我的闲事!想趁机再夺回宝剑?哼!”
说着,脚下—扬,一颗石子劈风射出,快得无法闪避,步天行穴道中击,立时动弹不得。
“天行!”苏晓溪大惊,要站起身来。
“你别动,”步天行出声喝止,又道:“别看急,他们不会对我下手。”
丁不同大笑道:“不再担心有人放冷箭,宝剑非我莫属。”
铁麒麟怒道:“作你的大头梦,宝剑是我的!”
两人此时全力拼搏,内力用尽,再也没有撼动山谷的惊悚。天现微光,铁麒麟首先不支,丁不同—掌将他打下山谷,然后伸手拔出直插在地的茂陵宝剑,仰天狂笑,回音在空谷缭绕良久良久,终于归于平静。
日光渐炙,苏晓溪频频为步天行抹汗。此时步天行稍觉得可以动弹,运劲冲开穴道,牵着晓溪跃下岩壁。丁不同手握宝剑,面崖而立,仍是仰天狂笑的模样,但是没有一点笑声,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将对手打下山谷,自己却也力竭而亡……
步天行眼见两个武林名宿,为了宝剑拼死搏杀,心中十分惊骇。此时想起观日坪上的恶斗,更是毛骨悚然!如果当时杀死家桐,夺回宝剑,不知何时又将丧命于他人之手,果真如此,若水山庄又岂会甘休?
最可怕的还是亲眼见到这些夺宝人的可憎面目,幸亏自己悬崖勒马,否则比起他们,岂有二般?
当初从异教人士手上夺走宝剑就是为了阻止他人的阴谋,但怎么也没想到,浩劫从那时候便已开始了。
苏晓溪缓缓道:“剑在他们手上,不知道贺家桐怎么样了……”
步天行心中一凛,不敢设想,他取下丁不同手中银光凛凛的宝剑。丁不同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苏晓溪不禁感慨:“想不到经过一番波折,宝剑终于还是回到你手上。”
步天行细细端详宝剑,这银光凛凛的神兵,静静躺在他手上,像在等他发落。
剑身上六个字,本是为皇帝祝寿的,现在看来,却有如诅咒一般闪着霜寒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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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白龙门磅礴的牌楼之下,野风飒飒,步天行将丁不同的帽子和腰牌交给一位白衣少年,他身后的近百门众随即跪在地上。
“多谢步三少爷为家父送来衣冠,不知家父临终前是否还向你托付什么?”
“他什么也来不及说……”步天行道。
苏晓溪看见白衣少年身后第一人,一双利眼直勾勾地往步天行身上削。果然,他站起身来,抢到少年前面,质疑道:
“家师临行前说去拿回茂陵宝剑,想武林之中能胜得了家师的屈指可数,既然当时步三少也在场,可知这茂陵宝剑最后谁人得了?”
步天行道:“宝剑和铁震威铁前辈—起被丁前辈打下山谷去了。
那人听了,脸上一阵黯郁,忽然又脱口说道:
“既然人都死了,谁知道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少年喝道:“二师弟,不得无礼!”
那人正待分辩,很快被左右师兄弟拉扯住。
步天行朗声大笑:
“步某不做暗事,宝剑如果真的在若水山庄,一定恭请阁下前来瞻仰!”
“我二师弟性格冲动,步兄清勿见责。”少年抱拳,一揖到地。“两位远道而来,一路多有奔波,请入内暂歇,让白龙一门上下,好好答谢两位。”
“不必客气了,咱们都还有事要忙,就此别过了。”步天行说完,牵着苏晓溪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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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波万顷的湖心,一叶小船随波荡漾,苏晓溪坐在船上,专心弹筝,一曲春江花月夜在她指下悠扬回荡,乘着湖上好风,越飘越远。船上还有一张小桌,桌上有些精致酒菜,步天行坐在船的另一头,隔着滥潋湖光细细望她。
“我弹得好吗?”—曲既罢,苏晓溪灿灿笑问。筝是向湖边的人家借来的,曲是步天行方才教的。
“好极了,—点儿也不像刚学的,怪不得忘机先生夸你聪明。”步天行笑道,想起他当初花了两天才学会的曲子,晓溪居然在一个时辰里弹得如此流畅。
小时候练剑,爹爹也总夸自己聪明……
练琴怡情养性,可是练武呢?
“你说,人练武功,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保护弱小.强身报国喽。”苏晓溪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退隐江湖的人,又是为了什么?像忘机先生那样的人?”
苏晓溪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睿智地说道: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步天行会心—笑,苏晓溪又问:
“你看白龙门的人,会步会去找剑?”
“一定会,不只是剑,只怕连当家作主的位置,也会抢成—团。”步天行道,却不幸被他言中。
白龙门—夕之间群龙无首,帮众不服新掌门,有人托词要完成丁不同遗愿才能当家作主,于是埋剑岩上,同门自残。他们的举动引起江湖上的注意,再次涌进许多寻剑的人,然而再也没有人寻到宝剑下落,时日渐长,寻剑的人慢慢减少,茂陵宝剑就要变成传说……
“让他们找去,这世界上,谁也不会知道剑在哪里,除了我们俩!”苏晓溪很得意地嘻嘻笑着。
步天行笑道:
“等我们把这些酒菜吃掉了,秘密也跟着吃进肚子里,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道茂陵宝剑的下落了。”
“你会舍不得茂陵宝剑吗?”苏晓溪狡黠笑问。